吻厄 第28節
于是寧瀟沒來得及動手,幾個人就拖著同伴快速跑了。 解決了一件大事,倆人在夕陽落下之前,到就近的建筑頂部天臺休息。 寧瀟在對面便利店買了兩罐可樂,遞給他一罐。 “謝啦?!彼f。 池蔚然瞥她一眼,沒說話。 “怎么,不是參加高端飯局去了嗎,沒吃完就跑出來啦?”寧瀟揶揄道。 “嗯,你就這么謝救命恩人的?!背匚等惠p哂。 “好吧。那救命恩人想說什么,我就陪聊?!睂帪t做了個鬼臉。 認識池蔚然這么久,要看不出他現在有情緒有心事,那真是白長腦子了。 但池蔚然這人很少吐露心聲,寧瀟也沒指望他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來。 做好了他會轉移話題諷刺挖苦的準備,可寧瀟聽見他沉默了很久,問,寧瀟,你有想過以后嗎? 寧瀟剛準備說,池蔚然又道。 ——我是說很多年以后,不是下個賽季的以后。你總不能八十歲還打比賽。 寧瀟:…… ——我還沒到十八呢,你一桿子給我支八十了,我活不了那么久,但我……還是想干點喜歡的事吧。你呢? 池蔚然沒正面回答,撐著欄桿,整個人沐浴在夕陽落下前燃燒的光中。 他闔上眸。 過了會兒,又睜開,輕聲問道。 ——你知道莫納克亞嗎? 第28章 莫納克亞 莫納克亞天文臺,在夏威夷群島上。 海拔4200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文臺,是世界級天文研究觀測站所在地。 但因為海拔高,頂級設備也有限,如果想要停留、觀測,使用有限的望遠鏡資源,還要準備招標計劃,申請通過后才能得到許可,競爭激烈。 那是寧瀟第一次聽池蔚然具體聊到他想要追逐的東西。 池蔚然聊到矮星系,它們如何在引力的作用下聚攏;恒星死亡后會發生爆炸,釋放出大量伽馬射線,而日本望遠鏡‘昴’如何在莫納克亞拍攝到了氣體星云的‘太空煙花’,那是有關恒星死亡的細節。 池蔚然就那樣,很平靜地說了很久。 直到夕陽一點一點地落了下去,深藍的幕布籠罩了一切。 寧瀟就聽著。 在這一天之前,她雖然討厭這點,但已經快習慣了池蔚然想要什么,伸伸手就能夠到了。 最多踮個腳,反正個子高。 這一刻,她才發現不是的。 原來他也有需要跳起來去夠的存在。 那天的夕陽如火,在她夢里不停地燃燒。 一路燒進了她心里。 寧瀟從沒有那么清晰地幻想過未來。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做什么,但她要比他更堅定,絕不能渾渾噩噩,被池蔚然輕松趕超了。 寧瀟感覺,長大的自己好像就藏在天臺里,看著這一幕。 兩個人倚著欄桿,有一搭沒一搭地喝可樂,聊未來,難得的和平,笑意都輕松。 晚風也駐足,要從他們身上裁走一角自由。 可很快,這一幕就像信號不好的老設備,一陣雪花后消失了。 接上的是東南亞的綠植中,一抹黑底紅紋的人影。 一個成年男人,身上的氣息已經跟世間平庸混在一道,只留一股漠然的狠勁。 還有夜店里被簇擁的男人。 畫面陡然變得混亂交錯。 耳邊的噪音也開始清晰,間接夾雜著有人叫她名字的聲音。 “……寧瀟?!?/br> “寧瀟?!?/br> 寧瀟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 面前有張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地凝視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寧瀟這種睡覺速度真是奇觀。 說完那句驚天動地的話后,一秒斷電陷入夢鄉。 池蔚然叫了半天都沒叫醒,只能咬了咬后槽牙,耐著性子回到主駕駛,深呼吸了幾次,加了油門開回家,把人扔到了別墅客廳的沙發上。 池蔚然也跟她杠上了,他還非要等她清醒,討個說法不成。 連今晚本來想熬夜的公事進度也推了,喂了寧瀟三次水,擦了四次臉以后,終于有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啊?!?/br> 寧瀟慢騰騰地擠出鼻音,轉成側臥,手臂耷在地上,哼唧了兩聲:“什么……登西?!?/br> 拿著毛巾的池蔚然:…… 他單腿跪在地毯上,目光定定地望著她安寧的睡顏。 “你要是準備裝死到天荒地老,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br> 池蔚然溫柔道。 寧瀟又慢騰騰地睜了眼睛,幾分困倦,幾分觀察。 這就是不容易斷片的壞處。 她清楚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可怕的話。 輸得好徹底啊,什么第二次,好像她多留戀一樣。 池蔚然卻驟然拉近了距離,羽睫幾乎要觸到她臉。 沙發旁有一盞落地燈,自動感應的,正慢慢暗下來。 跟男人音色一般暗。 “你想要什么?” 比夜色或酒精更易蠱惑人心。 他那雙眼睛,那把音色。從什么樣鼻尖輕觸開始,自然而然又綿長的吻,進退勾連間,呼吸驟然亂掉。 沙發不夠寬,就到地毯上。 池蔚然在一吻結束后,稍稍直起身,抬手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扣子。 他不想要她稀里糊涂的狀態了,也是在等寧瀟徹底清醒,動作也連帶著變慢。 意思是,她可以隨時喊停。 一顆又一顆。 扣子解到第四顆,斜飛入肩的鎖骨、肌理結實的胸膛已經很清晰。 這樣暗的光線下,寧瀟安靜地坐著,盯著他脫衣服的動作。 平心而論,池蔚然的身材真是養眼,暗蓄著力量、剛剛好的肌rou線條,修長略帶青筋的一雙手,隨便解個扣子也帶著漫不經心的誘惑。 她的視線緩慢地掃視,最終停在鎖骨下方一點。 那里有道蜿蜒偏斜的舊疤,四五厘米長。 寧瀟冷不丁地抬手,微涼的指尖滑過,停留,在尾端輕摁了摁。 池蔚然的動作一頓,驀地被摁下了暫停鍵。 整片空間都倏然沉寂下來。 “有個問題想問你?!彼а?,安靜地望向他,“你后來去莫納克亞了嗎?” 在池蔚然杳無音訊的那幾年,寧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除了對手以外,池蔚然還有點像……像戰友。 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對抗世界這趟渾水。 他們就算對立,也要像兩團燃燒的火。等燃盡了,再把自己化成箭,一點點削尖,擲向黑暗和虛無。 池蔚然就算是混賬,也得混賬到老。 可現在,她看著池蔚然的眼睛,就能看到答案。 “長大……”寧瀟忽然笑了笑,“可真cao蛋。我們可以喝酒,可以zuoai做的事,也可以求饒。對吧?” 寧瀟的話尾音落下后,昏暗的空間內,寂靜到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夜,窗上開始飄雨絲。 天氣預報沒說今天會下雨,但是下了。 很多事不會等人做好準備才來。就像寧瀟也沒想到,她會今天見到他。 會說出這些話,越界的、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