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考分數出來后,我陷入找學校找專業的苦海中,好幾次想把志愿書甩下樓,不過高空墜物違法,這可不能干。 葉致豐自然希望我上的專業以后出來能干份體面的工作,別去搞什么法醫、考古這類跟死人死物打交道的就行,其他的倒沒多加干涉。 哥哥倒是打電話過來詢問一下,說是了解meimei選專業的興趣和方向,實則話里話外都在暗示還是在本市讀大學比較好,去外地離家遠,會不習慣。 我嗤之以鼻,這個家現在有跟沒有都差不多了,去外地又會怎么樣呢? 況且徐姨等我上大學后就要辭職回家了,說是陪了我這么多年,看著我長大成人很滿足了,現在也該回去陪伴自己家人了。 我只想日子不要過得那么快,這樣徐姨能留在這個家久一點,我也不至于真的像個孤兒。 最后我實在是不堪填志愿的折磨,出去找了個專業人員分析,填好了志愿。 不久錄取通知書到了,跟哥哥同一間大學,是策劃類的專業。 夏日悶熱,我極少出門,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整個大一,我也過得相安無事,平靜地當著一個普通脆皮大學生。 大一暑假,哥哥回來了。 他開始正式著手接管葉致豐公司的大小事物和一些重要項目,他很忙,我只在他回來的那個白天見過他,其余時候都是夜晚,濃墨揮灑的夜,正是大學生沖浪最嗨的時刻。 他一回來,就能看見我房間門縫傾瀉的光,在烏漆嘛黑的屋子中,尤為顯眼。 我通常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心想完了,關燈也來不及了,果不其然,緊接著就是兩道敲門聲,“夜貓,還不睡?” 我佯裝起來上廁所,趿著拖鞋過去開門,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他那一張疲憊的臉,身軀也沒有白日里挺拔。 我縮著身子從他身側滑過,他一把抓住我小臂:“大半夜的,想溜去哪?” 我強裝鎮定,以盡量平穩的語氣回復:“廁所?!笔种赶驇较?。 他將信半疑地瞟了我一眼,還是說了句:“早點睡,別玩那么晚?!?/br> 等我從廁所出來時,看見他靠在沙發背上瞇著眼,眉頭微皺,看上去很累,像是難得坐下休息會兒,沙發前的茶幾還剩半杯水。 廁所門口出來是走廊,右轉幾乎十米就到客廳沙發旁,我走到他旁邊,俯身輕拍他肩膀:“哥,我好了,你去洗澡吧?!?/br> 他眼底黑眼圈濃重,猛然睜開眼,眼里遍布血絲,看著很恐怖,那一瞬間,我突然看出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脆弱感,很怕他突然猝死。 那盞吊燈散發出的微弱橙光,掩不住他眼底的困倦與疲憊,嗓音仿佛被沙礫摩挲過:“嗯?!?/br> 他倏然起身,我連忙往后退,小腿肚撞上了茶幾,下一秒就要坐到那杯水上了。 這時,他右手猛地拉住我左臂往回帶,我作勢起身,朝著他撲過去,他左手扶上我的腰,似乎想把我穩住。 然后趨勢太猛,一下子兩個人都倒在了沙發上,正確來說,是我趴在他身上,牙齒還磕到他肩膀,好痛。 他全身緊繃,身體是堅硬的,散發著獨屬于他的冷峻與木香交雜的氣息,西裝外套阻隔了我們的肢體接觸,卻阻隔不了軟硬碰撞微妙的感覺。 這種姿勢略顯曖昧,我趕緊撐著他肩膀起身,忽然胸口一涼,感覺一股風吹進我前胸,我的吊帶睡裙朝著地心引力方向垂著。 他的眼色驀然變得黑沉,像是只有在月光清輝照耀下暗流涌動的海面,漆黑與銀光交相映對。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慌忙間趕緊用手捂住胸口,快步走回房間。 這一瞬間,尷尬、難堪、羞恥的念頭涌上我的腦海,我心亂得有無數匹野馬在平原上狂奔,他應該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 我不懂該怎么形容這一瞬間的慌亂,過去的回憶浮上心頭,他的親吻,他的逃離。 我不知道過去這三年,那份難言于口的異樣的愛意還在不在,如果還在,那他該如何自洽?我又該如何自處? 要是不在,當這一幕畫面映在眼前,他又該作何感想? 外面浴室響起了汩汩水流聲,我的思緒很亂,亂得更是在水流聲中激蕩飛舞。 這水聲響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界,我的思緒也飛到了天邊,這一夜,又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