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浩渺 Day 13
既然都這樣說定了,煙波也無心再找什么寶石礦脈了,這幾天只是跟在柏秦背后藉著找煤礦,在倫敦郊區四處游覽。 原本以為不會花太多時間,但沒想到柏秦是有備而來,打算要一口氣解決所有事情。所以找到礦脈之后,做了標記,立刻回到城里面,找官員做登記,又找了手下來開採,這來來回回又花掉了幾十天。 煙波沒事可作,身上的備糧也吃完了,乾脆在附近採了野果,打點野味,頗有點要在小木屋定居的味道。 這天她剛煮好了一鍋rou湯,正要開動,柏秦就從外頭回來了。 「你會煮飯?」 撲面而來的香氣,讓他有點意外。柏秦拉了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搔搔頭,煙波有點尷尬,「也不算會,就是一點野外求生技能吧?」 比起浪叔叔,這點手藝,她不太敢說自己會煮,頂多就是把食物弄熟了,能吃罷了??此恢倍⒅?,煙波有點困惑的問:「……你要吃嗎?」 「不,不用。我只是來提醒你,我們差不多可以出發了?!挂姷綗煵樕铣錆M了期待,他微微一笑,但沒讓人注意到?!改阆瘸詡€東西,我去收拾東西?!?/br> 他起身回后頭去整理行裝,聽見前廳不斷傳來金屬的碰撞聲音。 這丫頭,這么心急。 等到他整理好東西,煙波早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洗乾凈,也放回原位了。她拎著行李,還有一大袋的古金甲冑,坐在門外等著。 草地很綠,天空很藍,大樹的枝葉在微風下擺動。她的背影跟這個景色融合起來,讓柏秦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見過類似這樣的畫面。 那個女人,對他很好,就算自己也很窮,仍然愿意分他一碗熱湯,一塊麵包?;蛟S對別人來說,這只是杯水車薪,可是對他而言,這是活下去的溫暖。 可是他……愧對了她。 他對不起她臨終前的託付。 想到這里,他甩甩頭,將那段回憶重新甩回心底深處。人要往前,一直往前,在原地打轉是沒有用的。 「煙波,」他喊,「我們走吧?!?/br> 短發少女回頭時,明亮帶笑的眼睛,讓他一瞬間又差點失了神。眼睛很像,但是個性太不同了。 或許那個女人,能有煙波這樣的好環境的話,也能擁有這樣明亮而且開朗的神情。 記憶中的她,太抑鬱,而且憔悴。 「嗯!」 她應聲的很歡快,跟太陽一樣。 兩人離開倫敦之后,并沒有直航加勒比,反而是帶了一船的威士忌,回到威尼斯,煙波先去回報了任務,柏秦也去處理一點自己的私事,然后才從威尼斯啟程。 這是一趟長途航行,為了避免意外,柏秦帶了比平常更多的水糧,本來煙波要開自己的船去,但柏秦說自己沒有拉船的經驗,怕出了意外不好照應,所以煙波就沒開自己的船,當個乘客了。 這兩、三個月的時間,兩人在朝夕相處之下,倒也產生了一點感情。 就像煙波知道柏秦會彈三弦琴,唱歌的聲音很沉,卻很乾凈。 那是一個星子滿天的夜,除了守船的人之外,大部分的船員都去睡了。 她睡不著,趴在船頭看星星、吹海風。短發齊耳,也讓風揭起來,露出了小巧的耳垂。 「睡不著?」柏秦在甲板上踩出「踏、踏」聲,其實煙波早就聽見了,只是沒回頭而已。 「嗯,天氣好,出來晃晃?!顾龘沃^回眸,「那你呢?」 柏秦揚了揚手上的琴,「忽然想彈彈琴?!?/br> 三弦琴? 煙波有點興趣了,這是常見的樂器,但大多彈奏的人都是吟游詩人,更簡單一點說,都是流浪者。他會,而且并不想隱瞞這事情,不怕這事情讓他的地位下降。 這世上大多數有權勢的人不都是這樣嗎? 一旦攀到了高位,就急著打擊那些庶民,批評他們不懂精美。彷彿跟他們做一樣的事情,欣賞一樣的美麗,就拉低了自己的格調一樣,但她并不覺得這之間有什么好比較的。 她向柏秦借來看了看,撥了撥弦?!改阏鏁??」她還有點懷疑。 自然,這種問題柏秦沒有回答,只是用三弦琴演奏了一曲。 月色朗朗,而絃聲清澈,他有時開口唱了幾句,低沉的聲音跟三弦琴很搭,甚至煙波也想不出還有什么樂器更適合他。 柏秦身上有種很妙的氣質,或許是身為軍火商,讓他身上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原本以為這是大神專有的,現在想想可能還有一些其他因素。 「你不介意?」煙波微停,又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慮。 卻意料之外的聽見柏秦的笑聲?!肝倚r是跟著流浪漢長大的,這三弦琴是我的童年,如果要介意,那我可有介意不完的東西了?!?/br> 「什么?」她真懷疑自己聽錯了,像他這么厲害的人,竟然有這種過去?「你跟著流浪漢長大的?那怎么有辦法……?」擁有這么多資金,當一個軍火商? 柏秦微微一哂,「這世界上無論什么事情,都有明暗兩面。有你這種冒險家,專門找可以搬上檯面的東西,自然就有另外一種,藉著種種危險的、違法的任務,賺取大筆金錢的?!?/br> 這個她知道,有一些像是盜墓的活動,因為會有大筆的獎金,所以總有亡命之徒愿意去做。但聚集在這種環境之下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就算不在任務中喪命,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一時之間,她愣著不知該說什么,難怪這人這么強悍,又難怪他可以成為一個好的軍火商。相較之下,自己的問題,顯得太貧弱,又太良善…… 良善到……有種尖銳的刺痛感。 煙波低下頭,悶悶的道歉,「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 「不用道歉,這也沒什么好道歉?!拱厍厥衷谇傧疑匣^,「再奏一曲給你聽,這歌很特別,平常不容易聽見?!?/br> 這次她不敢再以輕忽的態度對待,所以坐正了身子。 柏秦凝了她一眼,但沒說什么,只是演奏起來。 月色依然皎潔,海面上濺起的點點水光,有如天上的星辰,只是看起來相似,卻從來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