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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湊近林春的臉,眼睛對著眼睛,鼻頭碰著鼻頭,他那雙眼睛清麗如中國的山水,蒼翠秀麗,使人想起深山中清澈優美的山澗,有一種將人吸入去的魔力。他磨娑著林春的唇,又蜻蜓點水的在上頭輕柔吻了幾下,沒有激烈的舌吻、交纏,卻使林春格外羞怯。他總覺得陳秋在向他作什么承諾,收起平時不太正經的笑容,那溫柔的眼睛倒映著林春的身影,柔得要化出水來。林春很希望此刻自己能消失,卻又離不開陳秋那美麗的眼睛。 直至回到演講室,喝了幾口水,林春人才清醒過來,見回戴志、李旭,總覺得有點恍惚。戴志毫不客氣地往林春額頭一拍,喝了一聲:「吁!回魂囉!瞧你,一具空殼放在這里,靈魂都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林春揉了揉額角,確實有些頭昏眼花的感覺,好似連續睡了十多二十個小時后醒來,連今天的日期都忘掉了。陳秋只是偷笑。林春惘然說:「現在講到哪兒去了?」 「你們倆跑去廁所干嘛了?這么久不回來,還以為你們掉進廁坑里去!我差點就要來挖你們回去,可戴志偉拉著我,不讓我去?!估钚癜櫭?,又說:「不過算你幸運,k大生還未做分享。林春,你是想入k大吧?成績這么好,不進k大還真浪費你了。陳秋呢?c大?k大?你雖然成績不算頂好的,可英文考得很不錯,要入k大還是有可能的?!?/br> 「不不,之前秋秋說過,他對大學一點興趣也沒有,是標準的頹廢青年?!勾髦緭u搖頭說。陳秋白他一眼,說:「那是以前的事,總之,現在我決定要入大學,目標是c大?!?/br> 林春吃了一驚,當下就問:「k大呢?」 「k大,我沒興趣。我說你,不要光考慮前途問題,也要想一下,那間大學的風氣是否適合自己?!龟惽锟恐伪?,蹺起腿,懶懶地說:「每間大學都有不同風格。比如說t大精于科學數理,但workload很重,被稱為uyofstressandtensions,當然,這所大學不是我們文科人的目標。k大是最老資格的王牌學府,沒錯是出了很多政要人物,可是非常chur(註一),活動甚多,如果不是outgoing的人進到去,就只有『摺讀』(註二)。 「k大又多名牌子弟,一般平民進去了,要生存可謂相當困難。c大位于新界,也是名牌子大學,可是風格純樸,較為平民化,教學方式與中學相似,師生關係緊密,算是比較溫馨重情的一所大學。我可不希望進了大學之后還要天天應酬,還是覺得c大較適合自己。唯一的缺點就是要跟老哥待在同一所大學吧,算了,也沒什么,我和他一向很少管對方的事?!?/br> 「想不到你對大學的事還知道得挺清楚的?!勾髦竞屠钚裆钌顬橹鄯?,陳秋笑了笑說:「我哥可是大學生,平時多多少少也會跟他說這種事。就算他住hall,也不時會在星期六日回來住?!?/br> 「怎么突然想讀大學?」林春問,陳秋無奈地笑了笑,嘆了口氣:「還不是王秀明那小子。他叫我們連他的份一起讀、一起拼。如果我們當中誰升不上大學,不就太對他不起了嗎?」一句話,說得大家都靜下來了。林春心不在焉地聽過k大生的分享,之后就開始自由時間。所謂自由時間,就是指大學生下臺,學生可自由上去問他們任何問題,這自由時間由五點開始,一般到七點多才真正完結。 他們四個人拘謹地坐在原位,誰也沒有動作。陳心走過來,手搭在戴志的椅背上,半彎下身子朝他們微笑,說:「四個人悶在這里,不去找其他人來問問?不用怕,大學生不是龍蛇猛獸,他們都很好人和健談?!?/br> 「就你不是好人嘛……」陳秋嘀咕著,教耳尖的陳心聽著了,可他臉上的笑容溫煦依舊,并無一絲裂痕。李旭躊躇著,想發問又不太敢,林春則一直避開陳心的視線。剛才陳心的視線是毒辣的,現下卻饒有興味的探射到他身上,看看林春,又看看陳秋,林春覺得陳心一定知道他倆的事。 「你就是陳秋抓回來的免費鐘點(註三)?」陳心問林春,林春還不知要怎樣應變,陳秋已搶聲說:「你讀書讀懵了嗎?家里什么時候有聘鐘點。陳心,你說話最好小心點,你清楚我手里有什么牌?!?/br> 「不過是鬧你一下,那么快就張牙舞爪,不似你的個性,最近受了什么刺激?還是說換了批新飼料,吃得你個性也變了?」陳心笑起來時,輪廓跟陳秋非常相似,他們兄弟倆無論是輪廓、身材都很相似,就只是眉眼有明顯的分別而已。 李旭聽得一頭霧水,陳心又與戴志交頭接耳,只見戴志一臉為難的鬼叫一聲,陳心硬拉他起來,跟他們說:「我要跟戴志出去談談補習的事,等會兒再跟你們聊一下,很快回來?!?/br> 陳秋冷眼旁觀,林春心里有個底,又不敢說出口,李旭見他倆陰陽怪氣的,也不好久留,隨便拉住一個讀c大地資系(註四)的前輩就問了。那時的陳秋已想好自己要讀什么系,所以也沒主動跟別的大學生交流,林春只隱約覺得自己要入k大,可細想一下,卻發覺自己連k大都未去過,更莫說是知道k大的特色了。若忽然問他:你想入k大的什么系?為什么你想入k大?那林春會說:「我想做公務員,但我想不出自己對哪一個k大的系有興趣?!?/br> 興趣——林春連自己的興趣是什么都不知道。美嗎?是的,他愛觀察生活,從生活中發掘美,可是「美」與「公務員」之間有何關連?公務員、公務員,他甚至連自己要做哪一類公務員,也毫無頭緒。 「陳秋,你都想好了嗎?你想入什么系,日后想做什么工作?」林春呆呆地問。 陳秋眨眨眼,笑起來時樣子洋洋自得,標準的大白兔笑容,他說:「不知道,等我想告訴你的時候再說吧,總之,之后的路我想好了??梢缘脑?,我當然想跟你上同一家大學,可我對k大實在沒興趣。你這種人,既不會、也沒必要為了我改變,所以結果只會是你進你的k大,我去我的c大。你不是經常說著要分開嗎?即使躺在我身下,你還能夠清清醒醒想著,我們終有一天要分開,現在不正正應了你說的話嗎?」 林春總覺得陳秋在諷刺他,那笑容上一秒看來還如兔子般可人,現在看來卻帶了些惡劣。林春只當看不到,執著地問:「答非所問。你還未答我要入什么系、要做什么工作?!?/br> 「哈哈,不要那么天真了,春,你還是不能從書本中跳出來。你知道什么叫人生嗎?人生是不可能規劃的,因為人會受命運左右。無論是規劃得有多好,總會有些莫名其妙的變數令你不能成事。所以你以為進了k大就能做公務員,未免太可笑了。 「你啊,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好好問過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是想?要,而不是你需?要做的事。whatyouwannado,andnotwhatyouthinkyoushoulddoorodo.你總喜歡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那我問你,難道你不覺得那樣的人生可悲嗎——從生到死,從來無做過一件自己想做的事?!龟惽镎f。 林春縮了縮肩膀,背也微駝起來。陳秋見他們坐得后,其他人又像蜜蜂見了花般圍著大學生,他就靠著林春清瘦的身子,握住他的手,一句話也不說,休息著。林春任陳秋牽著他的手,肩膀處傳來對方的重量與熱度,他挺喜歡與陳秋溫存的感覺。每當兩人纏綿過后,總會先緊抱在一起,扭纏得像蛇一樣,帶著一份安心感依靠著對方,直至恢復力氣,才去洗澡。 這種事、還有那種事……林春不是沒想過,何時才會走到終點。陳秋的手不比一般男生的粗糙,當然也遠遠沒有女生的細柔,但摸起來很溫熱,手心還有層薄汗,林春捏捏他的指骨,像小孩子玩著新奇的玩具般。 「怎么兩個大男生黏在一起?不知道還以為你搞gay,autumn?!?/br> 註一:chur,俗語,很難下定義,舉例而言,如果說「這件工作/這個職位很chur」,即是指該工作很辛苦、職務繁重得緊。 註二:摺讀,指「摺埋讀書」,就是指全職讀書、不參與任何活動的「隱士」、「書獃子」。 註三:鐘點,意指工人,一般都不會寄住在家中,只是每天定期于某個時間上來清潔、做家務。 註四:沒記錯的話,全名是「地理及資源管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