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那天把計劃告訴我后，在大本營里休息了一晚上后，翌日就離開了。直到我在桌子上看到他們留給我的信，我才真正傷感了起來。

    他們的計劃籌備了有一段時間了，籌備時間雖長，但卻非常簡單。

    文齊昕昨晚說，她爸是個戒心極重的傢伙，而且出入都帶著至少兩個保鑣，保鑣們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別說想刺殺他還是抓走他，想從外接近他也是異想天開的事了。

    「我爸競選時總說會多到社區里會見市民，當選后就沒了這回事了。所以他極少在沒保護的情況下貿然出現在市區里，想趁他外出或是落區時下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顾诎迭S的燈光下說。

    「那你們怎么辦？」我問。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外來不行就從內打起?！拱w抽出一根煙說：「這就是我們計劃最重要的一步?！?/br>
    我整個人坐直，示意已經準備好專心聽他們的佈署。文齊昕橫躺在沙發上說：「我之前一直消失，是怕我爸對我出走的事起疑心，他要是追問起來，你們幾個都會惹麻煩了。他手下一群走狗官員，要調動一群警察來搜我們也可以。那我就?；厝ヒ幌?，讓他別懷疑?！?/br>
    「原來如此，但你連外國大學學位都放棄走回來，還不氣死他嗎？他還會相信你嗎？」我從冰箱里拿出三罐啤酒，一人一罐。想起來，自從認識他們后，需要喝酒的時間也少了。

    「我沒跟你說我大學讀甚么的嗎？」她接過啤酒說。

    我搖搖頭，她好像說過，但我忘了。

    「我讀法律的?！拐Z畢她用手指指向阿飛又說：「剛好和他能配一起?！?/br>
    「喔！因為阿飛，也就是曾凱飛，是個名大律師，所以你跟你爸說你回來跟他學習法律了！」我豁然開朗。

    「不，這樣不夠，她還說我們在一起了?！拱w一口啤酒一口香煙，好不痛快。

    「哇，這樣就有了女朋友?！刮倚φf：「飲酒抽煙女朋友，你也太爽了吧?！?/br>
    「裝的而己，搏取她父母同情而已?！拱w也懶得理我，繼續喝酒抽煙。

    「你知道的，我爸是個怎樣的人。一開始他反對我提前退學回來，但我跟他說了后，他臉變得比變臉表演還要精彩?！顾恍嫉溃骸缚此亲炷?，就明白為什么市民那么恨他，就知道為什么他外出要保鑣，太他媽齷齪了?！?/br>
    我差點忍不住把啤酒噴出來，真沒想到在廣大市民中面目可憎的首長，自己女兒對他樣子的評價竟是如此，他自己也沒想到吧？

    「他聽后異常高興，用他那渾厚的聲音大笑稱讚我長這么大終于任性對了一次，我也笑著點點頭，不用他說我也知道我人生里做得最正確的就會是這一次?！顾刹恍甲兂衫湫Φ溃骸杆缏犨^阿飛的名字，天才少年嘛，還想請他吃飯呢?！?/br>
    「哇，太順利了吧，如此一來，關係打親密了，取他人頭就如囊中取物了呀！」我拍大腿大喜道：「你們這計劃還是挺有想法的，你既不用親手殺親生父親，阿飛又可以彰顯正義，一舉兩得呀！」

    「算是吧，所以這幾天我們就一直待在我家。沒想到我爸竟然立馬同意了阿飛在我家過夜，你知道嗎，這是我家第一次有外人能成功在我家睡覺?！顾荒橌@喜道。

    「那你們怎么不這幾天就下手呢？反正他對你倆都已經毫無顧忌了?！刮也唤?。

    「因為我們改變了主意?！拱w雙目注視在地上，吸了深深一口煙，再徐徐呼出，接著說：「我們決定把全部政要都干掉?！?/br>
    我目瞪口呆，沒想到他們的主意轉得那么快，還轉得那么大。

    「我爸安排了明天晚上在府邸設宴，邀請了許多政界人及政黨出席，只有建制?；庶h的走狗們和狗官應邀了，我們來個出奇不意的甕中捉鱉，他們必然防不勝防?！刮凝R昕緊握拳頭，顯得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但既然那么多政要出席，府中保安系統必然更會打醒十二分精神吧？那豈不是更難下手了？」雖然我對這個消息還是很興奮，但也知道難度會因不只暗殺一個人而提高了。

    「還好我做律師時認識了黑白兩道，要買幾個定時炸彈也不是一件難事?！拱w說。

    炸彈？那可不是甕中捉鱉吶！那叫同歸于盡！

    「那你們......？」我難掩驚訝失落。這樣問，也不過是問問而已，答案早在我自己心中。

    「炸彈早已經安置好了，就等明天晚上了。我們早就有死的覺悟了，殺身成仁，不就是我最后的愿望嗎？」阿飛沒繼續抽煙，也沒再喝酒了。他凝望著地下，應該是想著許多煩瑣的事吧。

    「他們死了，我就可以獲得自由了?！刮凝R昕還是依舊喜歡看著沒開著的漆黑的電視螢幕，不一樣的是，這次她眼里卻充滿了希望和豁達：「就當活著是發了一場夢吧，雖然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會怎么樣，我想應該比活著自由多了吧?！?/br>
    她眼里的黑色螢幕里，畫面是飛過自由的白鴿，還是飛過如夢的蝴蝶呢？

    「那就死個痛快吧，不正合你意？」我不會多說甚么，只能希望他們能如愿以償。

    就這樣，他們就這樣走了，宿醉過后我起得晚，起身就不見了他們，連最后的道別都做不了，只能靜靜等待今天晚上會發生的事。

    看到桌子上那一大份文件，我也開始計劃一下我自己該怎么完成我的最后愿望。

    那是阿飛昨晚給我的法律文件，昨晚他說為了完成這份東西，花了很久時間和人力才把所有需要的黑資料搜齊。

    「這是甚么黑材料？」我拉開第五罐啤酒的拉環，打了一個酒嗝。

    「你不是想消滅地產霸權嗎？」阿飛說，他酒量較好，喝了快一打啤酒也臉不紅耳不赤。

    我點點頭，他接著說：「這一份文件，有許多這里最大地產商作jian犯科的資料，行內人多視而不見。我以前做這份資料，原想靠它威脅地產商撈筆大的?，F在它終于有用武之地了，算是我死前做的第二件有道義的事吧?！?/br>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份東西，我苦思不知何從入手的難題，阿飛一下子就搞定了。

    「里頭有很多精彩而卑劣的故事：欺詐犯罪，黑箱作業，壓榨商戶，官商勾結的故事琳瑯滿目。里面一式兩份，你拿一份去給檢察機關，一份去給記者們，一定會引起哄動?！顾Φ?。

    「為甚么還要給記者？」

    「我說了官商勾結，不拿給記者公開製造下輿論，讓大眾討論一下，很容易就不了了之的?！顾冻鲆桓鄙斫洶賾鸬男δ?，在他面前，我就像一個剛幼稚園畢業的孩子一樣天真。

    我知道，這份厚厚的東西，將決定一切。我整裝待發，在電視新聞臺前靜靜等待著，準備待他們倆完事后，我就會馬上出發到報社。

    今晚過后，這個城市將來一個翻天覆地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