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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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草,種子,冰雪,掩住日光的旗。馬鐙,鐵門的獸頭,荒沙下潺潺的血。蒼棘鳥掉落的羽毛,被斬斷的蛇,爐上的雪?;ㄩ_不過的明日。 還有…… 那雙眼睛里還有我讀不懂、辨不清的深意。 我險些要后退幾步,來躲避這樣的一雙眼睛,與此同時,猛然驚覺這個男人與他身上裝飾是那樣的不相稱,他像是披著一層污穢骯臟的偽裝,躲在世俗里,卻將整個人間都裝進了這雙眼睛里。 再迎著那目光仔細看那張臉,并不像乍一見時那么蒼老,實際上頂多不過三十來歲。他的手原本是縮在衣袖里,這會兒因為按著阿縝的刀柄而全露了出來。那是一雙十分有力的手。他手指很長,指節粗大,手背上的皮膚有些乾裂,卻并不乾枯,指間和拇指內側的位置覆著厚厚的繭子,看得出是一雙常年使槍弄棍的手。 阿縝說的沒錯,他確實是一個高手。 他的武功、來歷,我并非全不感興趣,但此刻,那些都顯得無足輕重,就連他懷中令人嘖嘖稱奇人人雀躍以求一瞻的名花晝蓁此刻也都被遺忘到了九霄云外,僅剩下眼前那雙才叫我心頭一跳的眼睛。 一旁的阿縝驟然間大喝了一聲,緊隨之,一道寒光乍現,阿縝的刀已霍然拔出且瞬間落下,我一聲驚呼尚在口中,但見那男人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起身、后翻、連退數步,堪堪躲過了阿縝這凌厲又勢大力沉的一刀,不僅如此期間他竟還要看顧周遭小販,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叫人眼花繚亂,無從分辨他的身形。 那人站穩,離得并不遠,剛剛好退出了阿縝的刀能劈下的范圍。刀劍終有捉襟見肘的度量,而阿縝的臉色從未有過的蒼白,表情格外嚴肅,握著刀的指節泛白,直指著那個男人。 我見狀,知他爭斗心已起,慌忙按下了他的手,阿縝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怒火隱隱有些消退,卻仍似有不甘,可終究還是照做了。 “在下鹿鳴,這是霍縝,這位是宋三公子宋瑉,適才多有冒犯,還望這位大哥海涵?!?/br> 我朝那人拱拱手,匆匆介紹了一下我們三人,私心通報了自己的姓名之后,原本以為也能因此得知他的名字,可他卻對互通姓名全然無意,只是看著我不說話。 若是我篤定自己從未見過他,那看向我的目光簡直要叫人懷疑我倆是舊相識。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阿縝方才氣勢洶洶地拔了刀,他又是伽戎人,嚇得周圍那些擺攤的小商小販們紛紛收拾東西,退避三舍。我有些尷尬,朝我身邊的宋瑉遞眼色,卻不想那傢伙只顧著欣賞別人懷中的名花,對我熟視無睹。我只能無奈地開口隨便說點什么。 想起他方才問我的話,便答,“小弟眼拙,大哥懷中的可是晝蓁?” 他對于我的答話仍是不理,只是這時臉上稍稍流露出了一絲表情——他微微皺了皺眉。 阿縝握著刀往我身前擋了擋,臉上又冷了幾分。 “這位大哥認得我?”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頭的疑問。 而此時,他的目光雖還落在我的臉上,但與先前的全然不同。我不過站在一丈之外,卻仿佛同他相隔著千山萬水、萬丈紅塵,剛剛同他對視那一眼所見的光景全被層層遮掩,靜靜的收斂起來,吝嗇地不愿再拿出來與人瞧。 “不認得?!彼f出這三個字時語氣中略帶遲疑,反而叫人疑竇叢生。 他頓了頓,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支晝蓁,“送你?!?/br> 他看著我,許是因為我臉上驚詫的表情,又補了一句,“賀禮?!?/br> 那一剎那,我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接過它。不是為了那已世間難覓的奇花,亦不是禮貌周到而收下生辰的賀禮。僅僅是來自于那個人,來自于剛剛那一剎那的對視。若他送我的不是一支花,而是一坯土,我也會欣然笑納。而我也已忘了自己剛剛才對阿縝說過的話,自不量力地想要接受這脆弱嬌貴的生命。 也終是忘了這饋贈來得平白無故,這善意來的唐突輕率,也許并非是送給我的。 而事實上,除了那朵晝蓁之外,我確實再也沒有從孫行秋那里得到過任何他主動相贈的東西。許多年后,當我終于在某個茫茫大雪之夜站在紅墻之下才清醒過來,那唯一的贈予只不過是他一時的恍惚。 于我,卻是惆悵的開端。 我收下花,低頭笑著,一旁的宋瑉發出驚嘆的稱讚,就連阿縝也忍不住偷眼瞟了一回。我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還落在我的身上,不由抬起頭,回望向他。 他抿了抿唇,從地上拾了一根稻草,往腰上一系,頓時勒出了勁窄的腰。我這才注意到,這人身材偉岸,身高似乎比阿縝還高一些,那無版無型的破舊衣裳下有一具骨rou亭勻的好身板,若是穿上軍鎧戰袍或是華衣錦服,不知該有多英姿勃發。 我大概是因為家里營布莊的生意,所以對人衣著打扮格外上心,當下便有些惋惜。見那人轉身欲走,連忙嚷道,“這位大哥可否留個姓名?” 他沒回頭,只是舉起手對我搖了一搖。 我望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集市盡頭,那身灰敗的黛色袍子果真毫不顯眼,迅速地將他帶入泯泯眾人之中,與這深秋的古城融為一體。 叫我再也遍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