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我們都把愛,看得太簡單了。 最后的最后,嚥下最后一口咖啡,奶香沒了先前的重,薛麗姐緬懷般的追憶,滿腔情愁千縷絲,終究化作一聲喟嘆,萬事成空。 『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沒遇見他,我還會是我嗎?』 湛藍鏡天,朵朵浮云遮了誰的眼。 那樣帶傷的感情,卻這么入骨的嵌入整個人生。 薛麗姐的話語在耳,思及那樣一個男孩燦爛如朝陽的笑容,嘴角微勾。 有多好,有機會將那些年的空洞填補,再努力的去忽略,補上總是好的。 暑假的日子過得飛快,多半都耗在補習班埋頭苦干,揣著那些看似遙不可及卻快要觸碰到的夢,偶爾偷得浮生半日磨盡了間散午后,一杯飲料搭著筆電一臺,彷若一生。 許凱也忙得看不見人影。 起初捨不得間斷的噓寒問暖,一聲聲響起的手機提醒,最在時光漫漫中,成了睡前唯一的晚安。同樣的時間,接近凌晨的深夜,我聽著話筒那邊笑語喧嘩,瞪著熄了燈昏暗的天花板,總是如此的強烈對比在一天天的累積中越顯礙眼。 說了好幾次,包裹著關心的糖衣,里頭卻真正是惶恐的不安。 他愛熱鬧,他有著割捨不了的娛樂生活,那樣豐富多樣的朋友圈,男男女女一概是我不認識也沒想熟識的圈子,卻是許凱年少輕狂一路累積到如今的不可丟棄。 偶爾和一起為了未來出路按耐著性子寫題的同學間聊了幾句,便會想著這時的許凱,是不是正在哪邊玩樂,又是和哪群朋友勾肩搭背的喧鬧揮霍。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紀,身邊這么多人收回了心好好鋪墊著通往夢想的路,用著自若的嗓音談著那些經驗和想望,拿著耀眼的證明去申請去面試,泰然的樣貌多少有了一點成熟的風范。 而這樣的對比,更喚起了初中時的記憶。 可惜,不再是花樣的甜蜜。 好像沒什么變過。 吊車尾的放任,不顧一切的荒唐。我們卻已不再是無所顧慮的十三十四,二十歲的成年禮,之后該是要有了對自己負責的認份。 想說些什么,可每每看見許凱異常燦爛的笑顏,卻是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那梗在喉嚨里的,夾雜著的絲絲苦澀和更多悵然,心里吶喊著愛他,隱隱失望不可避免地渲染過了那些昔日溫存,而時間就是在這樣的糾葛中流逝,飛快的。 「直接說不就好了?」好不容易抽出了時間,文創園區的新設咖啡店,曉君聽著我落落長的抱怨,狠狠皺了皺眉。 長腿攪弄著薄荷巧克力冰沙,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果然,改變很難?!?/br> 我看著餐盤上已經冷卻的法式吐司,有些凝固的黃油懸在斜切面,緩緩握住長腿的手,語氣悲戚,「還是長腿聰明?!?/br> 被鄙視的曉君顯然非常不滿,一把扯開我和長腿交握的手,滿臉的不以為然,「他搞不好根本沒聽懂你的暗示,搞不好直接點,他會愿意試著去改?!?/br> 「再說了,就算他無法做到,那也只是證明了你們終究不適合?!箷跃蝗活D了一下,而后扯了下嘴,有些自嘲,「用說的很簡單,可惜大家都做不太到?!?/br> 你還停在原地,我卻已經往前走了太遠。 而驀然回首,你還是沒有追上來,那么,我就不等你了。 __ 「不是說戒了嗎?」 狹路相逢,我望著猝不及防的許凱臉上那盛大慌張,突然有點想笑。才剛說了要坦白,一關過了又是另外一關,關關難過,人還這么不配合,到底該如何是好。 指尖擰著尚未熄滅的香煙,許凱好不容易穩下心神,雙眼里激盪的慌亂卻把一切都解釋得足夠清楚了。 他沒有說話,站在她右側的女生倒是張了口。 「你誰???人家想干嘛還要你的允許?」頂著一張艷麗的臉,更有讓人望塵莫及的身材,也非常完美的裝飾了自身的優點,她緊緊貼在許凱身側,被后者微微推開后,可能是惱火也可能是不甘,語氣格外激憤,「許凱也有朋友,你可以不要這么自私嗎,又不是他媽管那么寬干嘛?」 話語一落下,連許凱立刻暗下的臉色都沒看了,我轉身就走。 那倉皇伸出的手被一旁的長腿拍開,曉君也默默截斷了通路,無視后頭格外急切的呼喊,我死死瞪著前方人來人往,步伐邁的極大。 眼角乾涸的可以。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垂首愣愣盯著併攏的腳尖,發現自己竟然是哭不出來。 明明不想哭,怎么卻感覺到了痛徹心扉。 初中畢業那聲等不了,大學入學那通電話,哽咽的道歉和一再重復的等不起,如今看來怎么會如此滑稽。我不清楚所謂的等不了,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欲言又止的藉口,搞不清楚了。 原來不曾前進的一直都是你。 我站在前端不一樣的愿景,回頭卻已經看不見你了。 那么這次,等不起的,是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