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拾玖
徹夜無眠了一夜,該是疲乏的,卻意外神清氣爽。 也許是臉紅心跳的觸碰,又或許是兄長如父的溫情,激盪而出滿身振奮,突然又有了衝勁。想著時間還早,既然沒想睡回籠覺,那么就順著心意找地方消磨時光,順道背個單字、寫篇作文也好。 于是,小區外不遠處唯一的一家咖啡館,正逢剛營業之時,雕梁畫棟的前景在交錯枝亞中似那林中亭臺樓閣,略有大隱于市的韻味,伴隨著濃厚烘培香,迎著頂上那火紅太陽,真正是一天最浪漫悠間的開始。 造訪過了無數次,鐘愛的角落靠窗沙發座,懶洋洋的就這么陷進柔軟座椅,滿足的抓了個絲綢做成了抱枕塞入懷里,便笑意盈盈的朝著柜檯煮著咖啡的女人眨了個眼睛。 「今天這么早?」 大波浪的捲發及肩,循著臉頰弧度宣洩而下,柔美中抑是剛強。豐滿紅唇張揚的微笑美若曇花,精緻的五官貼合著白玉肌膚,看不出年歲的輪廓,偏偏眼里輕描淡寫的透徹,像是經歷過了無數次分分合合,在湍急跌宕的人生洪流,終是笑而陳靜。 薛麗,這家小小咖啡館的主人,四十歲。 而這家店就叫「小小」,在這小區的名聲卻大的奇妙。 「一言難盡?!构首骺喙夏?,迎著薛麗姐擠兌的視線,手指敲了敲桌面,「老樣子?!?/br> 瞥了我那副懶散模樣,大紅嘴唇似乎勾得更高了,沒有應答就是轉身拿了墻上天空藍的馬克杯,幾分鐘后便是一大杯白煙裊裊的拿鐵上桌,沿著杯緣高起的奶泡上頭還有唯美拉花。 先喝了滿嘴的奶泡,溫潤的咖啡入喉,便是無盡滿足。 好得不能再好的咖啡原豆,獨有的烘煮技巧,便是這么一家小店在小區里每生一遍的理由之一。 最大的原因,卻是單一個「情」字。 美麗的女人好像都會有那么個迷離雜亂的情史。 冷艷如斯,曾經卻嬌美的柔弱無骨,全身心寄託在一人之上,傷透了心后真正拒人于千里。 兩三天就往小小跑,日子久了也就跟薛麗姐搭起了某種情誼,偶爾聽她敘述著那段流水年華,璀璨眼眸深處艷瀲的空寂,不可錯認的情意那般色彩濃重,我常常在那樣的神情中迷失了自己,心臟隱隱作痛,只為了流露出這般模樣的女人。 再簡單不過的先相愛后分手,太多雷同劇情,因為情字傷痛徹骨的有情人太多太多,薛麗姐不過滄海一粟,卻是至此之后再無念想于紅塵。 二十三歲入了情網,一路以為將終白首偕老,十年后的三十三歲,等不來的求婚成了被證實的劈腿。十年前,執子之手,女子笑嫣于花,十年后,另外一個花樣的她執了他的手,女人淚濕衣襟,心冷到了無波。 我體會不了十年間喜怒哀樂一次成空的哀慟,只能在薛麗姐語調平緩說著的故事中,在那偶然有了褶皺的語句中,尋了那么點蛛絲馬跡。 『如果重來,我還是會愛他?!?/br> 每每故事終了,輕嘆著,發自肺腑的真實,是那么的傷。 李莫愁唱著的,直叫人生死相許。 愛情這樣懸乎的東西,虛幻的真假難辨,一點都不踏實可靠,卻是因為偏遇他人。 不能說的錯遇,只因明知萬復不劫,縱身還是栽得那么徹底、那樣情愿。 在那樣的時節,遇上了不會是良人的他,而后相偎相暖過了些日子,情未盡,緣已斷。 明明已然無緣,那人卻深根在了心。 一顰一笑被牽動著,身邊來來去去,埋得最深的,卻還是他。 傳奇般的曾經,在這樣一個大美人身上,很快地成了咖啡館最大的廣告。 男男女女、不分老少都想看看怎樣一個如花似玉,獨愛一人,情愿獨守空閨到了四十。 更多的好奇著被愛的那男人,各種聽說以訛傳訛,一塌糊涂。 風聲傳的廣而離譜,薛麗姐始終沒有辯駁過一句,淡淡笑著,任憑她心里的人被胡亂捏造。 許多種聽來可信的版本,我卻怎樣也無法給予認同。 能被薛麗姐記牢一輩子的男人,不該止于漫天胡話。 分明是花心了,出軌了,用情不專了。 只是,該被厭惡的,卻一丁點聲響也沒有。 為什么會愛上別人? 薛麗姐淡漠的笑容中,難得添了抹苦澀。 『他沒有?!?/br> 這樣回答,縹緲如云,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他分明捨棄了整整十年彼此的傾心,他也真切的有了另外一段感情,怎么最后卻是一個否定,說著他的心沒變,他的愛沒有給了其他。 我聽不懂這些迂回,卻在保留了七年空白的堅持上,看到了有情人難終成眷屬。 愛情之外,要聯系起來的緣份依賴著零零種種,沒了那些,愛,是那么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