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請你不要帶走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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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大約發生在二十年前,當時我剛中學畢業,剛好十八歲,雖然不算是少年,但心智還算成熟,只能視為一個大孩子。由于會考成績不太好,加上當時社會經濟環境惡劣,像我這種成績一般的畢業生,不但升學,就連就業也沒有太多的選擇。為了找一份可以有保障的工作,自己決定去當見習護士。 見習護士雖然名義上是護士,但誰也知道,實際是醫院里的廉價勞動力。在未畢業前,只有微薄的津貼上,比起醫院的清潔工好不了多少,但工作卻繁重百倍。當見習護士的好處,是眼前可以繼續讀書,減輕了爸媽的負擔,長遠就是得到一份穩定而高福利的工作。為了這些,我這個大孩子,也只有咬緊牙關地捱下去。在醫院里,見習護士是最辛苦的,因為所有關于病人的大小二便,甚至清潔尸體,都必需處理,而且除了醫生,病人也可責備你,甚至連那些清潔阿嬸和雜工,都可以給你看臉色。工作時間長加上需要輪更,當見習護士的日子,實在好像活在人間地獄一般,是我人生至今最苦的一段日子。不過,再苦的日子都會過去。畢業后,我幸運地被派到婦產科工作。 有人說產房是醫院里最歡樂的地方。 因為每個住進來的產婦,都是充滿期待地等候著新生命的出世。 每個來探望的親友,都是帶著歡欣和喜悅來迎接新生的小嬰兒。 相比,其他重癥病房或者急癥室,這里實在是醫院里的天堂。 但,醫院畢竟還是在醫院,生命在這里,多少會有些不能預料的變數。就像我剛到婦產科不久,就遇到一件無法預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 事發當晚,我和另一個護士前輩在產房值班。 那天產房有五個產婦留宿,三個因為接近分娩階段,所以在醫院內待產,另外兩個就因為有小產跡像,所以必需留院觀察。 而我的主要工作便是要看護著這兩個產婦。 那晚到了半夜,向來平靜的長廊,突然吹來了一陣狂風。 前輩懷疑有人打開了梯間的防煙門外的氣窗,所以才有狂風捲進來,于是便叫我去梯間撿查。 醫院到了晚上,是個靜得陰森可怕的地方,除了廿四小時都亮了大燈的大堂和急癥室外,大部份的地方都因為要節約用電而變得幽暗昏黑。我獨個兒走過那條又暗又靜的長廊,去到防煙門前面。 忽然迎面一陣陣陰風,令我頓時感到毛骨聳然。 當我推開防煙門去到梯間,發覺四周空氣仿佛靜止了,在這像凝固了梯間內,我嗅到一般濃烈的腥臭味。 對于這種臭味我并不陌生,因為許多時手術室內,進行過大型的手術 后,總會瀰漫著這種由死血透出來的腥臭味。 不過這里是樓梯間,又不是手術室,怎會有這種血腥味? 我好奇地四周查看,但幾層樓的梯間,非但窗門沒有打開,就連半點血漬也沒有找到。 我滿肚迷惑地準備離開之際,卻聽到上層樓梯傳來了踏步一聲。 這么晚了,還有誰會來到這里? 我雖然有些心中發毛,但那腳步聲經已來到背后,我好歹也應該看清 楚吧。 我于是鼓起勇氣,回頭望過去,衹見樓梯空盪盪的根本沒有任何人。沒有人我反而心中有點發毛,半夜三更,空梯無人自嚮,除了是那些「東西」之外,還會有甚么呢? 我既害怕又疑惑之際,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一把老婦人的聲音:「新來的快讓開,不要阻著婆婆的去路,我趕著要帶孩子走呢!」 這次我真的被嚇怕了,整個人失控地尖叫了一聲,接著便勁地推開防煙門,發力地奔回護土房。 前輩見我這種情況,連忙追問原因。 我喘過口氣,盡量保持鎮定,帶著聲音帶著顫抖,勉強把梯間發生的事告訴她。 前輩聽過后一臉猶疑,連忙到病房內查看幾名孕婦的情況。 雖然我剛才驚叫了一陣,但幾名孕婦卻沒有被吵醒,依舊睡得正酣。我和前輩心中忐忑不安,怕其中有人會有不幸的事發生。 可是身為一個小小的護士,除了密切注意著病人的情況,還有甚么可以做呢? 但我們都聽過醫院里都有這種傳說,凡是遇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總會代表某些病人將會遇到厄運。 我們都知道這些雖然是傳說,不過往往都會應驗。 那一晚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而且天氣變化很不尋常。 黎明時份,天空突然亮起閃電,接著雷嚮雨下,而且是傾盆而下,雨勢極為滂沱。 在這種昏暗凄迷的時候,加上半夜遇到的事,我和前輩都感到危機好像就要發生。但我們就這樣眼白白看著,這五個準媽咪遇上不幸嗎? 我忍不住向前輩提議:「我聽過人家說將鞋一正一反地放在面前,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妖魔所侵犯!」 「甚么是一正一反?」 「正是正常的鞋底著地,反便是鞋底朝天?!?/br> 「這樣就可以保護她們嗎?」 「我也不知道,但總比不試好?!?/br> 前輩雖然十分猶疑,卻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好接受我的提議。 我們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產婦房內,悄悄地將每名孕婦床下的鞋子放到床頭,一正一反地擺放。 當我處理好其中三名孕婦的鞋后,發現前輩正在那名最有可能小產的孕婦床邊猶疑。 我放輕腳步走到她身邊:「怎么了?」 「找不到她的鞋子,好像都鎖在柜內?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辨?」 「怎么有人連鞋也鎖起來的呢?」 「總不能個個都有,惟獨她沒有。況且她還是這里情況最惡劣的一個!」 「那我怎么辦才好?」我不禁急問。 「這樣吧,你先將自己的鞋脫下來,暫時給她用。我到其他樓層 的房間,看看有沒有拖鞋可以借來用?!?/br> 為免驚動那名孕婦,我們只好這樣做。 我將鞋放好后,便赤著腳回護士站,而前輩則去別的樓層找鞋子。 正當前輩準備離開之際,育嬰房內突然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我和前輩面面相覷,同時醒覺另一件事「帶孩子走?」 我們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帶孩子走,不一定是帶未出世的孩子,剛出生的小生命,同樣是十分脆弱。 我暗中叫苦,怎么只會想到自己的工作范圍,同層的還有專門照顧嬰兒的育嬰房。那里除了一大班剛出世的小生命外,還有幾個有黃疸的,需要放在保溫箱內照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