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疏離的社會感受與再承擔一次衝刺
一放學,我就揹著書包衝向樓梯口。 阮冬月氣喘吁吁的在后面叫我,道:「湘雨同學!我們可以一起走回家嗎……?」我呆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抱歉,我還有點事情,下次吧!」我像個被壓抑得太久的電動馬達,在爆發出力量的那瞬間,像隻洪荒猛獸一樣發出全力地狂奔。 一邊跑,鄭白白的話就一次次的在腦里播放,她說,我無法給人安全感,因為我對誰都來者不拒,對自己的花心絲毫不在意,絲毫沒有顧量到芷軒的感受。就在今早,我還像個色老頭一樣牽著阮冬月的手,我真為自己的行徑感到羞恥! 如果我想作為芷軒身邊最重要的那位,那么做為一個男人,給她安全感難道不是最基本的事情嗎? 跑到她家的時候,天剛有些暗,夕陽掛在她家的屋頂后方,整個天空都煥發著橙紅的色澤,像是擠了橙汁。她的窗簾還是關著的,房里沒開燈,我探頭看進庭院的時候,也沒見客廳亮燈。 我很擔心,立刻去按電鈴,沒想到很快有人來應門。 「誰???」 門一打開她就愣住了,眼中閃過幾次光彩,終至暗了下來。 「湘雨,什么事情?」 「你病了?」 「……沒有啊,我只是請了──」她撇過頭,臉色微紅,道:「你就為了說這件事嗎?」 「對,東浩說你病了,病得嚴重?!?/br> 「我其實不是病……總之,我沒有事情啦,你可以回去了!」 我用腳卡住疾速關上的門縫,連續劇里都演這齣,實際上這么做的結果就是我的腳趾骨可能裂了。我抱著自己的腳,痛到整個人萎頓下去,門緩緩開了,她帶著一些愧疚的語氣對我道:「你傻嗎?」 「沒傻,沒傻……」我嘴硬的道:「一點都不痛!不……其實超痛的,可以讓我坐一會嗎?」我席地坐了下來,真的,腳趾到現在都在痛,那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周星馳主演的那部「功夫」里面,腳趾踩成扁紙的斧頭幫混混。 真的,痛到炸! 她就站在門后,抱著胸看我哀號,真的有夠沒良心的,我還有點期望說她會讓我進去稍坐一下。 「痛夠了嗎?可以走了吧?」 我見苦rou計無效,只好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道:「芷軒,我之前對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來自未來!」 她聳起眉頭,門又開始關了。 「你可以走了?!?/br> 「不!」我用手扳住門,我以為自己的力氣應該大過她,沒想到她的力氣比我還大。就在我的手指快被門板夾斷的時候,那門瞬間停了下來,留我驚恐萬分又慶幸無比地看著自己完好的手指。 「我可以證明?!?/br> 「證明什么?」 「你的胸部下面有一條妊娠紋!」 「那才不是妊娠──」她眼睛瞬間瞪大,顫顫道:「你何時偷看的……?」 「還有你脫襪子的時候,喜歡拿起來聞一下!」 她這下真的暴怒了,不對,應該說又羞又怒。 「胡說八道!我才沒……沒有那樣做……」 我搖搖頭,嘖嘖嘖的加碼道:「最后,你喜歡尺寸大一些的,普通尺寸的根本沒法滿足你?!?/br> 她呆呆地看著我,然后朝我甩了一個大大的巴掌,我連忙解釋道:「我是說胸罩尺寸啦,你喜歡買大一些些的──」沒等我解釋完,門碰的一聲在我面前關上,這一次我沒來得及用手或腳阻擋了。 狗屎。 我尷尬地放下手,天色又變得更暗一些了,現在回去的話肯定會被媽罵得臭頭。 就在我以為人生無望的時候,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她滿臉害臊的抓著粉色的睡衣下擺,對我道:「你進來,我不打死你,你給我進來?!?/br> 雖說,那也不是第一次進張芷軒家里了。 以前還年少無知的時候,我來她家的次數跟她來我家的次數,沒有幾百也有好幾十。咱曾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什么都說,像倆哥們兒,我卻從來沒注意到她對我的心意,以及我對她的心意。 現在歷史的軌跡被往回拉轉,我回到了最初的時刻,我又再一次的坐在那張軟趴趴的沙發上,再一次聞到她家中那一股淡淡的檸檬清香,再一次的,跟張芷軒面對面坐著。 「你怎么會知道那些事的?」 她坐在對面的皮沙發,如同福爾摩斯那樣交叉著雙手,害羞的福爾摩斯。 「我來自未來?!?/br> 「這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扯的事情?」 「至少能扯到讓我知道你的祕密的程度?!?/br> 「……你還知道些什么?」 我吸了口氣待說,就被她拿一包塑膠皮的面紙砸中臉。 「你還是閉嘴好了?!?/br> 我閉嘴。 「在你說的那個未來里面,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很漂亮的人,一個在我窮困潦倒的時候不離不棄幫助我的人,一個即便都要結婚了,卻還是堅持要來和我道別的人?!?/br> 「結婚???跟誰?」 我猶豫了一下才道:「蔡育衫?!?/br> 她低下頭,不斷不斷地抓著那件白色的棉質睡褲,之后總算抬起頭來,對我道:「所以你才決定跟我說這些話?」 「本來不是的,本來我以為跟鄭白白告白的話,當她的男朋友的話,我就會變得很幸福。但那一天你都看到了,被你看到我向她告白的那瞬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白癡?!刮彝A艘幌?,才接著道:「所以之后我才跑去跟你做第二次告白,我知道自己那樣做真的很糟糕,但除了那么做,我不知道要怎么挽回自己犯下的錯?!?/br> 她輕輕的道:「那么,如果,如果說鄭白白那一天同意了你的告白,你會怎么做呢?」 「我會跟她交往,但是心里面一直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我想不用很久,就會分手了吧?!?/br> 「你很老實?!顾u論道。 「我不想說謊?!?/br> 她吸了口氣,又開始緊緊抓著睡褲,這次比剛才還要緊。 「那么,如果我說,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告白,你會怎么做?」 我腦袋驟然卡死了。 然后忽然間,胸口涌起一陣激動,激動又促使鼻酸,鼻酸導致眼淚落下。 她看起來比我還驚慌,火速扯了一張面紙給我。但一張不夠,我哭得好像一坨史萊姆,得靠她的一張張面紙才擦掉所有的眼淚。我為什么哭?其實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如果我達到了這一步,那么我就真的成功了。 成功了,以前一次次的自責、一次次的胃痛,一次次覺得自己做了好糟糕的事情,就真的變成了「以前」。 成功了。 我躺在床上,思索著過去那些日子所經歷的一切。窗外時不時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或是腳踏車輪轉的聲音,還有情侶間鶯聲燕語的吱吱喳喳,到最后,整個空間變得無比靜謐,再沒有什么吵雜出現了。 房間沒有開燈,我就望著窗外那枚又亮又圓的明月,瞧著發愣。 在張芷軒「答應」了我的告白后,她坐到我身邊,突然間將我抱住。她一邊哭泣,一邊說,她很害怕,她以為一輩子都要和我保持距離了,以為自己再沒可能跟我正常說話了,她說,她真的很怕。 我回抱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鄭白白說的是對的,我沒法給女孩子安全感。 從那之后,我就下定決心,要當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不能使她再為我擔心了。 哭完后,她看著我、我看著她,本以為她會吻我,但她用力將我推開,擦乾眼淚,讓我回去了。 所以我就回去了。 所以我就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想東想西。 未來,勢必會出現很多阻礙吧。我這么想著,所有珍貴的情感都得來不易,不管是要維護,還是要接觸,都得鼓起好大好大的勇氣才行,我可不能再當個心無所定的臭男人。 一定要扛起責任。 隔天,我照樣去上學,路上遇到張芷軒,原以為她會有什么不同,怎知她一見我就對著我的頭殼來個大爆粟! 「我告訴你啊,你可別太囂張,我昨天想了一晚,覺得自己只是被你趁虛而入而已!」 「你哪來的『虛』?。??暴力女!」 「我不是感冒嗎?楊東浩不是這么跟你說的?」 她興高采烈的跑在前頭,對我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 「皮繃緊點,臭小子!」 然后快速的跑掉了。 我摸了摸頭,看著掌心發了會呆,媽的,我真是傻瓜。 傻瓜才會喜歡她,那我真是夠傻哦。 我帶著微甜微酸的心情到了學校,今早不必開朝會,一早就是早自習。第一次的段考就快到了,大家都要為了考試摩拳擦掌,當然我也不是例外。為了考取重點大學,我可說使出了比過往多出三倍的努力,不僅上課專心做筆記,晚上回家了還要挑燈夜戰,一直到十點上床前,還要背上三十個英文單字。研究指出,睡前背單字有利于字匯融入長期記憶里。 我可說是卯足了勁開干。 上課時,我專心做著筆記,周遭的同學也都奮力抄著,大家好像都在比誰下筆的力道重一些,整個教室充斥著「答答答」的落筆聲?!改銈円呀浿赖貧ぶ逻€有地函、地核,好,誰能告訴我科學家是怎么測定地球內部的厚度?我看看……嗯?阮冬月呢?」 同學們抬起了頭,我也是,要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阮冬月的座位上雖然書包都在,但人是不在的。早上沒怎么關注到她,現在人不知到哪去了。 「我去找找?!棺赃叺闹芡さ谝粋€站起來,無視老師的叫喊,一個人走了。那真是出乎我預料的事情,在過去周亭一直是自成一派的大小姐,因為個性驕傲,身邊幾乎沒什么人愿意跟她在一起。 但她卻第一個去找阮冬月? 「你們有誰知道阮冬月去哪里了嗎?」 整個班級寂然無聲,她改變形象還是昨天的事情,當然沒那么快就能累積友情。昨日跟她稱姊妹道兄弟的,除了出去找人的周亭外,現在一個也沒站出來。 教地科的咕嚕(因為他禿頭、又長得矮)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無奈地嘆氣道:「理科那么好的學生也會翹課,現在的小孩真的是哦……」 我站了起來。 「老師,我也要去找?!?/br> 「誒?不,你等等……現在在上課──」我沒等他說完就跑了出去,阮冬月會在什么地方我一點都沒頭緒,但我怎說也是把她拉出泥淖的傢伙,怎么可以到了這時卻束手不管? 我從福利社找到體育館,再從體育館找到cao場、籃球場……每個隱蔽的角落我都找過了,但除了偶爾有些上課的學生用一種看怪胎的表情看我之外,沒有她的身影?!笗谑裁吹胤健刮蚁胫?,腦海浮現校側的那座電捲門,我就是在那里把她拉過圍墻的,那是唯一一個沒有找過的地方,但也是最不可能藏人的地方。 那里可是垃圾場啊。 雖然有些懷疑,但心中卻有種奇怪的篤定感覺,認為她很可能會出現在那個地方。我不由自主就想到跟她一起抬飯桶的那天,她丟下飯桶,rou湯撒了一地,一副發生什么事都無所謂的樣子,一種自暴自棄的樣子,我很害怕她那種樣子。 她跟過去的我很像。 為了向這個世界發出怒吼,我將一整鍋的火鍋摔出去,下場是觸電而死──她呢? 她會怎樣發洩怒意? 這么想著,我的腳步就更急了。 跑到校側門的垃圾場時,我已經氣喘吁吁。乍一看下那里只有臭味沖天的垃圾紙車,和裝滿各種各樣回收品的麻布袋,我以為自己找空了,細聽下卻有人在啜泣,聲音很低,要不是我拉長了耳朵根本聽不到。 阮冬月在整個垃圾場最里面的地方,就在一個角落,被垃圾紙車包圍,卻神奇的沒有任何垃圾沾染的角落。她坐在那里,把臉埋在膝蓋里,肩膀隨著啜泣而抖動著。 「冬月?」 她抬起頭,披頭散發,眼睛都哭紅了,嘴唇似乎因為哭久了的關係,看起來腫腫的。 我試探性地走向前,怎知她隨手抓起一個空的寶特瓶,當著我的臉扔了過來!我只來得及閉上眼睛,「咚!」的一下,那寶特瓶的瓶底在我的鼻頭上敲了一記,感覺像是走路撞到墻壁一樣不舒服。 「……你干嘛???」 她看著被她扔出去的可樂瓶,似乎也有些愧疚的樣子,但當我再度嘗試靠近時,她又抓起了另一個兇器,這次是一截斷掉的竹掃把。 哦、哦,那可一點都不好玩。 「冷靜!冷靜一些……沒事,你要是希望我不要靠近,那我就不靠近,你看,我正在慢慢后退,對,放下你手上的東西,不用激動沒關係,我不會傷害你……」 我感覺自己像是溫情喊話的員警那樣,循循善誘的促使她放下那危險的玩意兒。果然,她慢慢地放下竹掃把,但還是緊緊的纂在手中。 吐了一口氣,我才試探性的問:「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 「今天我可曾做了什么事情,讓你很難受?」在來之前我就不斷思考這個問題,一開始是想說她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負,直到我的鼻頭被她砸,一瞬間想法就變了,問題絕對是出在我身上。 「昨天我們不是相處得好好的嗎?你有了新朋友,受到同學的歡迎,這不就是你一直期望的嗎?」 她點點頭,但又用力的搖搖頭。 我道:「你覺得,現在的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 她抬頭看著我,那雙眼睛充滿著受傷的感情。 「抱……」 「嗯?」 「抱一抱我……」 我腦子有點打結,差點又要再問一次,還好我沒有再問。 她的表情很認真,充滿期待,但又充滿畏懼,畏懼被拒絕。 我想到自己早時才答應自己說要當個有擔當的男人。 「我覺得,男生跟女生的擁抱是比較特別的──」 她的眼淚瞬間涌上眼角,然后從臉頰落下。我住了嘴,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是從沒遇過的狀況:她跟過去的我一樣脆弱,但我們又不是情侶,怎么可以隨便摟摟抱抱,更何況我才剛答應過自己! 「……很痛?!顾局乜?,臉上的表情令人鼻酸,「被你拒絕的感覺,很痛……我到底該怎么辦?昨天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提出請求跟你一起走,但你就那樣走了。我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錯,但還是好難過……這就是朋友嗎?交朋友是這么讓人難過的事情嗎?」 我僵硬了好久的頸子終于慢慢放緩下來,原來是這件事。普通人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不是莫名其妙就是很不耐煩吧。但我明白她的感覺,深深感受過寂寞的人,通常都明白那種滋味。 我道:「我們的友情不會因為一個拒絕就消失哦?!?/br> 「但拒絕的感覺,好痛……」 她是很久沒有對人敞開心房了,而現在終于認可我作為朋友,卻久違的遭到了拒絕吧。我有些同情的走前兩步,她一開始還想抓起那斷掉的竹掃把,但隨著時間過去,也慢慢放下來了。 我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道:「這就叫做成長吧,當你跨過了一關,就表示你向著大人又跨出了一步哦?!顾粗?,熱淚盈眶,竹掃把往旁邊一扔,勾住我的脖子大聲哭了起來。 我愣了一下,然后也勾住她的脖子,輕輕拍著。 那時候我也不再想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問題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是令她好過一些??晌乙矝]想到她會哭那么久,從一開始放聲大哭算起,至少過了一分鐘那么久,垃圾場也不是什么隱蔽的地方,隨時都有人來倒垃圾…… 「喂,你在干什么東西!」 我像被捉姦在床的老王那樣跳了起來,轉頭一看,頓時無趣的吐了口氣。 「是周亭啊?!?/br> 周亭插著腰,橫眉豎目的怒道:「對!就是我!你這傢伙對冬月做了些什么?」 唉唷大小姐真的很囉唆,我摳了摳耳朵,「什么都沒有,冬月在這里倒垃圾的時候跌倒撞到頭,痛得一直哭一直哭,我就扛起了安慰的職責,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br> 大小姐狐疑道:「是這樣的嗎,冬月?」 阮冬月搖了搖頭,隨即似乎意識到什么,又趕緊點了點頭。 周亭怒道:「快跟那臭男人分開,冬月!」 「我、我不要……」阮冬月攬住了我的臂膀,即便是我一個二十六歲的大叔,也是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周亭看得火氣全冒了上來,指著我的鼻子大聲道:「你這下三濫的東西,竟敢欺負我的朋友!」 「我才沒──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你欺負我的朋友──」 「對,就是那兩個字,再說一遍?!?/br> 「哈?」 「不是不是,你剛才是不是說了『朋友』二字?」 「說了又怎樣?」 我瞪大著眼,然后禁不住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 然后大笑起來。 「你有朋友?朋友???天啊,天大的新聞啊,那個周亭竟然會放下身段,老老實實的交朋友?」我笑到最后反倒變成了憤怒,在我印象里,周亭只會交一種朋友,那就是工具人朋友,或說是好使喚、并且抬高她的自我尊嚴的踏腳石。 再想到阮冬月一直是那么的害羞,不正是最好被欺負的那個? 比起她,我才是火冒三丈,大罵道:「你這不知悔改的妖孽,看我還不把你收拾掉,讓你以后都別來sao擾冬月!」我也指著她的鼻子痛罵,當然,我也不可能對她怎樣,就是氣話而已。但沒想到她真的露出畏懼的表情,顫顫道:「干嘛?你想干嘛?」 我翻了個白眼,嘆氣道:「我還沒那么禽獸不如,別無聊了,總之,你以后別來糾纏阮冬月了,咱回去上課吧?!?/br> 她氣得用力跺腳道:「誰才是在糾纏!話說,你對我這么兇是有什么偏見???冬月,你別跟這種人做朋友,他不會是是你的朋友!」 我以前就很受不了這傢伙,忍不住搖頭道:「我對你沒啥偏見,只是不想要看到你再繼續拿阮冬月當墊腳石而已,你以為每個人都是為了襯托你而存在的嗎?」 她臉紅了,不是害羞的那種,是暴怒的那種。 「你──」 我不想理她,拉著阮冬月就想離開,沒想周亭用力扯住我的衣袖,陰沉著表情道:「我不許你再這么污衊我?!?/br> 我也受不了了,「難道我說的有假?」 「當然都不是事實!就算是……那也是以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我對冬月不是那樣的利用關係,我真的把她當作我的朋友……話說,這到底干你什么事?」 我氣消了一些,我倒沒看過她這么誠意的樣子。 「是啊,干我的事,因為冬月是我的朋友,我不會任她被人欺負?!?/br> 「在這一點上,我可也是一樣的,甚至比你還關心她?!?/br> 我看了看阮冬月,又想起周亭在課堂上第一時間說要去找阮冬月的時候,那種毅然決然的態度?;蛟S,真的是我誤會了什么,就像蝴蝶效應一樣,當我改變了一些小事,小事就會擴散出去變成大事──周亭的變化或許也是其中的一件事。 我聳聳肩,道:「那樣的話就好了?!箽庀诵?,不代表過去我對她的印象就全然抹滅掉,有話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還真不怎么相信一個高傲、冷血的傢伙會突然間改頭換面。 所以我還是拉著阮冬月,從她身邊走過。 「喂?!?/br> 周亭從后面叫住我,冷冷道:「你知道些什么我的事情?」 「沒什么?!?/br> 「你要是想跟我作對,日子會很不好過,我的母親是理事會董座,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哈,那才是我認識的周亭。 我對她豎起一根中指,頭也不回的走了,也不去看她的表情是怎樣的變化。 有些時候,我會覺得生活有點讓人無所適從。比方說現在,張芷軒抱著胸,一副興師問罪的坐在我對面。 「這就是你和阮冬月那丫頭勾勾搭搭的解釋?」 「別這樣嘛芷軒……那女孩那么無助,我們能不能本著一種樂善好施,慈悲為懷的胸襟去幫助別人呢?」 她瞪著我,道:「你最近好像愈來愈油嘴滑舌了,吹的是什么風?」 我打哈哈道:「可能是段考將至吧!你看我最近在讀的紅樓夢,賈寶玉也說了,女人都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土要是不包容水,豈不是天地顛倒?」 「水也能包容水,還輪不到你這小色鬼!」 她哼了一聲,表情不停變幻,時而像是想說些什么、時而又低下了頭,轉著手上的黑筆。我心中起了一股警惕,不由肅容道:「芷軒,不管怎樣,我對你都是真心實意的?!?/br> 「你要怎么證明?」 「可能得把我的心臟剖出來才看得見哦?!?/br> 她站了起來,拿著那把尖銳的鋼珠筆,我看得都快嚇尿了,后仰著身子道:「你、你干嘛……?」她坐到我身旁,在我的視角看來其實就是我的正前方,不過一根指頭的距離。她的表情嚴肅,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湘雨,你知道么,現在我們都還小,不能把時間全都花在談戀愛上面?!顾跗鹞业氖?,低聲道:「不管你之后跟誰走在了一起,一定要知道,不要讓自己的人生一片空白?!?/br> 我呆了半晌,不由啞然失笑。都已經二十六歲了,卻還要十六歲的女孩跟我講這些。 我摸了摸頭,又暖心又尷尬的笑道:「知道啦?!?/br> 「那么,你答應我,不要放棄?!?/br> 她伸出拇指,表情認真。我一開始只是笑,后來看著她那認真的表情,也不由肅容起來。 我和她勾了勾小拇指。 「我答應你?!?/br> 她笑了,她頭發是不是長了一些?鼻頭上的痘痘也慢慢消褪,看起來逐漸有未來那個大美人的態勢了。我看著她,心中震顫,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臉頓時紅了,罵道:「快點做作業,管好你的咸豬手!」但她的手沒有放開,反而緊緊跟我交握著,一種讓人害臊又心暖的感覺瀰漫在空氣里,使我不知不覺的做了二個小時的作業。那段時間里我們誰也沒說話,房間里只有安靜的翻書聲、振筆疾書的聲音,但我想她也跟我一樣,心是熾熱的。 手機響了。 是我的,那時候智慧型手機還不是那么流行,iphone都才剛出而已,那時比較流行的是按鍵式的手機,具體什么品牌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爸送給我的國中畢業禮物。 傳來的是一封簡訊,很簡短,只寫了幾個字。 「哈囉:d我突然很想你,你現在在做什么?」 傳訊人是阮冬月。 我看著天花板的日光燈,發著呆。張芷軒看我不對勁,瞪我道:「發什么呆?」 我把手機拿給她。 她拿起來看了大概有一分鐘那么久,之后很平靜的將手機蓋蓋上, 「所以我才告訴你不要四處留情,臭小子?!?/br> 「我怎么可能對她的無助視而不見??!」 她又拿起筆桿,思考似的輕敲著下巴。 「這事你得自己解決,我儘量幫忙,但你跟她的事情要自己去解決?!?/br> 我抱著僥倖心理道:「也許這封簡訊不是你我想的那種意思?!?/br> 「什么意思?當然是那種意思!天底下沒有女人會主動向男人說『很想你』好嗎!」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眼睛又沒瞎。 「你有什么辦法?」 「自己想?!?/br> 「拜託嘛,給我一個建議……」 「不要,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不要老是對人家那么好,尤其是沉默無助的女孩子?!?/br> 我還想再問點什么,但那之后她都不再跟我說話,不論我怎樣窮追猛打的問,她就是不理我。還沒到九點,她就噘著嘴把我轟出了她家,門在我面前沉沉關上,她連再見二字也沒說。 「啊啊,討厭啊……我只是想照顧好每個人而已啊……」 我故意喊得比較大聲,視線卻盯著那塊毫無動靜的門板,以為她會出來跟我說些什么,事實證明我想得太美了。 她真的要放生我,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