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林檎載沉孟蝶來到公司，兩人在附近的美而美吃著早餐，沉默不語。

    不是因為沒睡飽，而是緊張。

    就像考試名次公布的前一刻，越是知道自己考得不錯，反而越是忐忑不安。

    這表示自己搶到了入場券，將有機會一爭王座。

    有了期待，相對便重了得失心。

    雖然只是組內的小競賽，可對林檎與沉孟蝶而言，卻是一個驗證自我成長的機會。

    林檎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育幼院時，每隔三個月，院長便會替所有院童測量身高。

    由于窮，測量的方式相當土法煉鋼，讓每位小朋友貼著木墻站直，將大三角板直放頭上，以大三角板為基準，用原子筆在頭頂與木墻的對應點做上記號，隨即畫成一條橫線，再用捲尺測量從地板至橫線的高度，最后將測量結果紀錄在橫線旁邊，并標註日期。

    林檎從小就發育得不錯，即使院內伙食略嫌貧乏，仍勢如破竹的持續抽高，每次測量身高時，他總幻想有機會一爭身高王的頭銜，以獲得較好的伙食待遇。

    可惜，院內有另一名孩子，身高和他在伯仲之間，卻屢屢險勝林檎一籌，導致林檎連這方面都成了萬年老二。

    飲恨的滋味，簡直不要太熟悉。

    雖然當時為了這件事偷偷哭過好多次，如今回想起來，也不失為有趣的回憶。

    越是高聳的山峰，越能成為美麗的風景，前提是得先征服它。

    想起過往點滴，林檎不由得會心一笑。

    「在笑什么？」沉孟蝶轉過頭照了照鏡子，臉上沒臟東西，應該不是在笑自己，只是這人沒事傻笑個什么呢？

    林檎想了一下，將剛才回憶起的往事告訴沉孟蝶，順道和她分享了一些童年趣事。

    說完后，兩人沉默片刻，沉孟蝶才問道：「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這樣是怎樣？」林檎愣了一下。

    「就是……」沉孟蝶在腦中組織語言，以免傷到林檎的自尊，「這樣坦然、直率地面對你的過去？」

    話一出口，沉孟蝶頓感懊惱，根本一點都不委婉??！

    向來有話直說的她，哪懂得拐彎抹角。

    林檎察覺了她的顧忌，啜了一口咖啡牛奶后說道：「我喜歡你平常說話的方式?！?/br>
    沉孟蝶霎時雙頰飛紅，有種女孩兒的小祕密被戳破了的羞恥感。

    「平、平常的說話方式是什么方式？」沉孟蝶的目光不自覺瞥向一旁，絲毫未發現手上的吸管早已被她捏得癟到不能再癟，只是一個勁的搓著揉著。

    「唔……我可是花了五百萬把你買下來、活該你一輩子單身狗，之類的?！沽珠章冻鼋器镆恍?。

    「別老欺負我呀……」沉孟蝶低著頭，聲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自己能聽見，隨即話鋒一轉提高音量：「別扯開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林檎思索須臾，眼神有些放空，沉孟蝶掙扎了一會兒，有點緊張的說道：「不用勉強啦，不想說也沒關係?！?/br>
    「??？」林檎回過神來，意識到沉孟蝶的擔憂，笑著回應：「不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什么時候變得能夠豁達看待過去的呢，以前不是這樣的?！?/br>
    林檎頓了頓，「至少在遇見你之前不是?！?/br>
    沉孟蝶臉蛋熱得發燙，雙指間的吸管簡直快被她凹成九彎十八拐。

    ──別在這種時候這么坦率??！

    擅長變化球的選手一旦改投直球，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前我是不會和別人說這些的，再親密的朋友都一樣，或許是因為害怕被比較吧，不希望被別人發現，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相比，沒有任何進步，依舊是在庸常度日?！?/br>
    林檎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可是現在，我覺得自己好像能挺直身子，得意地對過去的我說，撐下去，繼續努力，總有一天你會走到我現在這步?！?/br>
    「嗯……」

    「其實自己說這些挺不好意思的，畢竟我現在也算不上成功，更多的是一種心態的改變吧，似乎只要這么走下去，遲早能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模樣?！?/br>
    林檎搔搔頭，害羞的咧嘴傻笑。

    沉孟蝶呆望著林檎幾乎從未露出過的羞澀表情，一時間不太習慣他毫無防備的姿態。

    「你已經成功啦?！顾洳环烂俺鲞@么一句。

    「有嗎？」

    「哼，你往后的人生可不會出現比擁有我更成功的事?！钩撩系湴恋膿P起頭，她有多少自信，就能帶給林檎多少自信。

    林檎愣了半晌，啞然失笑。

    「好像真的是這樣哦?！?/br>
    「笑什么，本來就是！」

    「你說是就是囉?！?/br>
    沉孟蝶踹了林檎一腳，卻捨不得太用力，見到他夸張吃痛的神情，無奈嘆了口氣。

    果然正經不過三秒。

    支吾了幾句，沉孟蝶笨拙地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態度問道：「如果有機會……能去你以前待過的育幼院看看嗎？」

    「怎么，丑媳婦想見公婆？可惜老院長不在囉?！?/br>
    「咦？抱歉，我、我不知道……」沉孟蝶慌得顧不著林檎言語間的調戲。

    「在想什么啊你，老院長還活得好好的呢，只是退休了，都快九十歲的人了，也該享享清福。是說我最近正好要回去一趟，到時再一起去吧?！沽珠仗貏e喜歡沉孟蝶慌張害羞的模樣，公子調戲丫環的惡趣味總叫人欲罷不能。

    「噢……不對、你剛說誰是丑媳婦！」

    「沒啊，聽錯了吧，我明明只說了媳婦?！?/br>
    「媳婦也不行，誰答應要嫁給你了?！?/br>
    「我也沒說要娶你呀?！?/br>
    「你敢娶其他女人??？」

    嘈雜悶熱的早餐店內，似乎因兩人的斗嘴又升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