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逆向思考
翱都的夜生活越夜越精彩。 大大小小的夜店包廂內都是各個酒池rou林的天堂。煙飛霧散的香煙氣味,各色迷醉的酒氣熏染著空氣。 夜翱規模最大的高級包廂內,建有奢侈浮華的裝潢設計。獨立舞池配搭著最頂級的音響設施,暗沉的燈光下,刺激著顧客們的感官。 然而,如此奢華的高級包廂卻迎來了無趣的客戶。 兩位富家公子不招陪酒,一整晚都不近女色,只借著酒局在消磨時間。 江寒坐在包廂的座椅上,雙指間夾著一根燃起的香煙,卻一口也沒吸。 識海里浮想聯翩著一些畫面。偶爾是秦舒文的臉,偶爾也閃過那位叫舒言的陌生女子。 一切的畫面都使他神緒不安。 顧琰坐在他旁翹著二郎腿,眸光打量著神不守舍的他,心里也不禁嘆了一口氣。 怎么好端端的一個人能栽了好幾年的青春在一個精神病患的身上? 顧琰忍不住,又在心里謾罵著秦舒文那個千年禍害。 不就是會彈個什么破鋼琴,厲害讀書,長得好看而已嘛...江寒至于像中了邪般地深愛著她嗎? 一想到秦舒文,顧琰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有些來氣。 當年江寒瞞著了江家上上下下,把秦舒文從精神病院接回了別院,還偷偷地和她領證。他一心一意地照顧她,她卻那么狠心,一聲不吭就跑去自殺了。 他本以為江寒能從此解脫,但卻沒想過,那只是禍端的開始。 —— 秦舒文過世的那日,江寒不讓任何人去觸碰她的遺體,獨自在病房守著了大半天。 汪城不能驚動江家的人,便只好通知顧琰來勸他。 顧琰匆忙趕到醫院病房時,只見江寒坐在病床邊的椅上,仍然牢握著她的手腕。 顧琰輕拍他肩,“節哀順變?!?/br> 江寒一個字也沒回應。 顧琰幾乎用盡了這輩子的耐心,站在他身后,默然陪著他。 他僵持片刻,而后又抿啟嘴唇,耐心地勸說,“你不讓她入殮,她怎么能安心地走呢?” 江寒似乎接受不了秦舒文離世的事實。他一瞬沉下臉,對顧琰道,“你說話小聲點。別吵著她休息...” 江寒繼續抱著那具尸體,絮絮叨叨,嘴里念念有詞。 “還怪我出差不帶上你,是嗎?” “怎么不等我回來就睡著了...” 那低沉的嗓音說著說著,也略帶了少許沙啞。 無論他說些什么,她都再也沒辦法應答他了。 尸體已變得失溫僵硬,盡管他努力暖著她的手,可她終究還是沒了體溫。 那一刻,江寒才意識到她走了。他抱著她的遺體,失聲痛哭。 顧琰從沒見過江寒如此難過,但他能理解。放在心尖上的人,一聲不響就走了。換做誰也肯定會受不了... 顧琰不懂該如何安慰,只能留在病房里陪著他哭。 待江寒哭完以后,他的情緒總算平穩了許多。 他這才勸了江寒一句,“你不替她入殮,尸體過多幾天就會開始腐爛了?!?/br> 江寒怒瞪他,一時半會接不上話。片刻之間,他再對顧琰道,“你若不會安慰人,那就麻煩把嘴巴堵上?!?/br> —— 或許江寒怕愛妻走得不體面,便振作起來,替秦舒文cao辦了葬禮。 但葬禮結束后,江寒卻依舊過得不好。 汪城經常向顧琰投訴,自秦舒文走了后,江寒頻頻失神,廢寢忘食。他閑來無事時,總會到她的墳前念叨幾句。 顧琰深諳,江寒對秦舒文的愛太過執著。要他忘記秦舒文這個禍害,簡直就是一樁難事。 普通的安慰對江寒并不管用,要緩解江寒的喪妻之痛,顧琰只能用他的軟肋來攻克他的死xue。 “你不好好休息,秦舒文無法報夢給你?!?/br> 這番話還著實起了點效果。在那之后,他偶爾也會在辦公室里小寐半息。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這才一周都不到,江寒又沮喪地語,“舒文走了后,一個夢都沒報過給我...” 喪妻之痛嘛,怎么能說要走,就能走得出來... 顧琰也只能嘗試轉移江寒的喪妻之痛。偶爾邀他吃頓飯,或是帶他到夜店,喝喝酒,聊聊天。 江寒被即將燃盡的香煙給燙醒,忍不住低吟一聲,“嘶—” 顧琰余光掃過他,幸災樂禍地笑,“讓你出來陪我喝酒,結果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庇宙移ばδ樀匮a了一句,“活該被煙頭燙傷?!?/br> 江寒眉頭一皺,有些不滿。下一秒,使壞地將手中的煙灰彈在顧琰的手上。 “嘶——”顧琰被煙灰燙得吃痛。 江寒的嘴角不禁上揚。顧琰此刻的反應可有趣極了。 顧琰氣得咬牙切齒,但不太想與這只幼稚鬼計較。他從桌前拿起杯威士忌,細品兩口,消一消怒火。 江寒又燃起一根新的香煙,緩緩地深吸一口。鼻孔徐徐噴出灰白煙霧,他抬眸對顧琰道,“誒,我問你個問題?!?/br> “問吧?!?/br> “你覺得人死了后,會不會復生?”他接著問。 顧琰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隨口應了幾句,“投胎轉世的話我就信。死而復生的話,可能性就不大了?!?/br> 江寒指間夾著香煙,斟酌了許久,最終還是將近來的煩心事都一一告知了顧琰。 “我最近遇到了一個陌生人到墓園拜祭舒文。然后她還吃了墓前的祭品,用剩下的糖紙折了個蝴蝶?!?/br> “這讓我想起,舒文生前也是有折糖紙的習慣?!?/br> “后來,我讓汪城去調查她。她之前出過車禍在醫院昏迷一段時間。而她出事的那天,正巧也是舒文的忌日?!?/br> 顧琰頓時感覺毛骨悚然,“這都還沒鬼節,你告訴我鬼故事干嘛...”話畢,他用力地搓揉自己的雙臂。 江寒微張薄唇,將香煙的末端湊向嘴里,又猛吸一口。他眼里含著淡淡笑意,似乎在嘲笑著自己。 不信邪的他,此刻卻有些盼望,這世上能有鬼。 他接著說,“我去過她教琴的琴行見過她,也發現她有許多細微的動作,和舒文很像?!?/br> 顧琰默默不語,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心想,自己的兄弟應該是被魔怔了。 “我覺得你這是日有所思下所產生的錯覺?!?/br> 江寒挑了挑眉,又道,“我本來也是這么想的,可我解釋不了她為何要在舒文的墳前痛哭。明明她們也沒怎么交集過...” 顧琰陷入思考之中,又替江寒分析了幾種可能性。 “第一,可能是人有相似。第二,這女生很了解秦舒文,想借著秦舒文為由來接近你。第三,她可能真的和舒文感情很好。而最后一個,也是最沒可能性的緣由,這女的真的是死而復生的秦舒文?!?/br> 顧琰思考著,若秦舒文真的是死而復生,為何不告訴江寒呢? 可仔細想了一下,秦舒文那個千年禍害確實是個那么狠心的人。 顧琰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絕世妙計?;蛟S,他能借著這位像秦舒文的鋼琴導師,讓江寒慢慢走出喪妻之痛。 雖然這樣的做法好像有些缺德,但感情這種事根本說不準?;蛟S,真的能日久生情呢? 顧琰喝了一口酒潤喉,“那不如你去多接觸接觸她。到琴行報個鋼琴課,偶爾就約她出來吃個飯??纯吹降资亲约旱男睦碜饔?,還是真有死而復生這種事?!?/br> 江寒的眉間泛起了微微皺褶,他似乎不太認同顧琰口中的辦法。片刻之間,他又疑慮重重,“我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對不起舒文?” 顧琰瞧著眼前的癡情種,差一點就翻起了白眼。 江寒難道還真想為那禍害守身如玉? 顧琰一不做,二不休,將逆向思維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的句句話都攻陷著江寒的軟肋,“萬一秦舒文覺得你精神出軌,她肯定會每晚都回來找你?!?/br> “那不也正合你意嗎?” “江寒,你要有實驗精神。你不多接觸她,又怎能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呢?” 江寒聽著顧琰的那一席大道理,頓時如醍醐灌頂般,茅塞頓開。 他因喪妻之痛而陷入迷霧重重的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