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糧記 第161節
如此,才定了兩戶人家八個人。 張太太同明州城里的官眷們交際過,知曉他們陪嫁的規模,就算極為尋常的也會陪嫁二十余人。 芙姐兒若當真陪嫁區區八個人,必然遭人恥笑。 與丈夫商量過后,張太太打算從外頭買人,至少湊足二十個才成。 亂世里人命比牲口更便宜,跟人牙子買仆婢最容易不過,難得的是買到靠譜的仆婢。 看見陳寡婦不輸明州城有名繡娘的針線功夫,張太太動起了心思。 倘若陳寡婦愿意跟隨芙姐兒嫁去夫家,肯定能替芙姐兒撐起面子來。 不過張太太卻不清楚陳寡婦在織女鎮的情形,她當初發話找繡娘只有兩個要求,分別是技術精湛以及踏實肯干,倒不曾有旁的說法。 因此,張太太壓根不知道陳寡婦家光景如何。 其實,按照張太太的想法,那繡娘最好愿意賣身給他們家,芙姐兒握著她身契的話,不用擔心對方背主。 如果她不樂意賣身,可以由芙姐兒按月給她發月錢,這個法子委實不如頭一個保險,不到萬不得已張太太不會使用。 昨夜她又同張老爺商量,老爺多次聽妻女稱贊新來的繡娘,對她印象頗深。 他道:“如今正值災年,我問過來貴,他說那兩人是打織女鎮來的,家中并不富裕,好似能有幾分成算說動她?!?/br> 災年里普通百姓不光吃不飽,還時刻面臨被餓死的風險。 而大戶人家的奴仆,雖說吃的是剩飯剩菜、不時需要忍受主人的打罵,卻至少可以不被餓死,遇見災荒之后,日子過得比尋常農戶好很多。 因此,打鬧災以來,東市多了好些賣兒鬻女的人。 大戶人家需要的仆婢總歸有限,所以那群人幾乎在求著人買。 聽完丈夫的話,張太太便有了主心骨。 她單獨將陳寡婦叫到后院。 木槿從前和陳寡婦一起行動慣了,見到陳寡婦突然被帶走,還以為繡品上出了差錯,心里努力組織語言好在需要的時候為她開脫。 陳寡婦同樣惴惴不安。 晌午的時候,廚房里端來一小碗紅燒rou給她和木槿吃,剛端過去時,木槿甚至問小丫鬟是否送錯了。 對方只說是太太賞給她們的。 結合眼下的情形,實在太奇怪。 陳寡婦在路上胡思亂想,驀然間竟想到丈夫還在時與她說的犯人上刑場之事。 丈夫對她說,牢里的犯人行刑前會吃頓好的,然后再送他上路。 晌午才吃過rou,才過去幾個時辰,張太太竟叫她過去了,陳寡婦內心極其慌張,生怕哪里犯錯沒辦法拿到酬金。 張太太依舊是慈眉善目的模樣。 往常都是讓人站著回話,這回卻令陳寡婦坐到下頭的椅子上。 陳寡婦誠惶誠恐,滿心以為自個兒出了差錯。 待張太太開口,她才松了口氣。 張太太呡了一小口茶水,放下茶杯后才開口:“你在府里也呆了二十余日,可還習慣?丫鬟仆婦可有怠慢之處?” 陳寡婦不停攪動手指,她回答說:“在府里能日日吃飽肚子,再沒有什么不好的?!?/br> 張太太順著她的話問:“你家是做什么營生的呢?” “單靠我織布繡花養活兒子罷了?!?/br> 張太太略微坐直身子:“你家當家的不干活?” 陳寡婦這才意識到自己漏了餡,她磕磕巴巴解釋說:“他……他同鎮上許多男丁一樣……” 至于怎么個一樣法,陳寡婦便不曾細說。 “那你當家的料理幾畝地呢?” 丈夫死去之前,她家有三畝地,都種了茶樹。 想到曾經和丈夫共同生活的場景,陳寡婦再沒有懼怕的:“三畝,對,就是三畝!” 張太太不露聲色地附和:“養活全家上下倒不成問題?!?/br> 張太太本就是個細膩性子,待陳寡婦離去,她吩咐旁邊的婆子:“把來貴叫過來?!?/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27 21:38:27~2022-05-28 22:2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yoyo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69章 查探 張管家下鄉查探 來貴即張管家。 他打小被賣入張家, 原先的名字已經記不清楚,來貴這個名字還是張老爺替他取的。 后頭當差當的好,得了張老爺的青眼, 他便成為府里的管家。 張老爺和張太太最為信任的莫過于張管家了,張太太壓根沒往管家失職的方向考慮過。 “我先前聽你說那兩個繡娘是織女鎮里出來的?” 織女鎮出過數位巧手娘子, 別說明州城, 在章陽府都有幾分名氣。 來貴稟告說:“咱們府里從織女鎮的喬掌柜處買過不少繡品, 加上太太您對它青睞有加, 我便去打聽了, 繡品皆是出于那位陳娘子之手?!?/br> 當初尋找繡嫁衣的繡娘時,張老爺張太太格外挑剔,然而距離三小姐出嫁的日期逐漸迫近, 下頭人頗有些苦不堪言。 聽太太提起先做屏風的繡娘,來貴往中間加了把火,后頭又果斷找來喬掌柜, 如此才成事。 他不清楚自家太太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趕緊說出緣由, 免得自己被遷怒。 “那位陳娘子家中是何情形呢?” 張管家只曉得對方做出過不少精致的繡活,卻不知曉她家中的具體情形。 黃豆大小的汗滴挨個冒出來。 張管家略加思量, 道:“聽聞她有個兒子, 兒子年紀不大卻極為孝敬,她常年往外賣繡活補貼家用……” 說到后面, 張管家已經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當初招人的時候, 情形如此危急, 張管家只想招個巧手娘子幫府里度過危機, 全然沒有考慮對方家中的情形。 當太太問起來的那一刻, 張管家難免覺得心虛。 見沒有從來貴身上得來有用的消息, 張太太開門見山地問:“她的丈夫還在嗎?” 張管家哪里知曉這等私密事,即使他性情再圓滑世故,總不能憑空編出一段經歷來。 看見來貴的反應,張太太隱約猜到了背后的事。 她罕見地發怒:“既然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形,你就敢把來路不明的人往府里帶?” 張管家連忙跪下。 他剛開始還茫然無措,聽完張太太的話,心里自然回過味來。 聽太太不停打聽繡娘家中男人如何,他猜測對方的男人可能沒有了。 若放在尋常,性子守舊的太太頂多說上句寡婦不吉利,如今繡的卻是三小姐的嫁衣,嫁衣肯定不能讓寡婦來做,否則絕對是天大的晦氣。 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大禍的張管家,片刻不敢歇息,他命幾個家丁與自己一道去織女鎮查探情況,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著實不敢交給別人來做。 張管家坐在牛車上,腦子里不停轉著。 那個手藝好的繡娘一瞧就是個老實人,極有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透露的口風。 既然太太當面質問自己,那么對方八九不離十是個喪夫的寡婦,這件事總歸是自己辦差不力,若捅出簍子別說太太就連老爺都不會放過自己。 張管家在外頭威風十足,然而在主人面前格外謹小慎微。 他不過是個下人而已,身契攥在別人手里,隨時有被賣掉的風險,張管家只希望今日之事不過虛驚一場,千萬別讓太太的猜想成真。 等來到織女鎮,張管家將家丁留在距離織女鎮不遠處,他獨自進去。 相比于衣著體面齊整的張管家,鄉民們大多衣衫襤褸,又因為長期挨餓的關系沒幾分精氣神。 乍然見到與織女鎮格格不入的張管家,鄉民們覺得對方要么來找里正要么找喬掌柜。 人是喬掌柜引薦的,張管家覺得喬掌柜肯定不會同自己說實話,他果斷放棄去喬掌柜家。 張管家在村口隨意問了個看起來老實淳樸的男人:“過來老漢,我有事問你?!?/br> 張管家態度極為傲慢。 對方看見張管家打扮富貴,覺得他并非普通鄉民,說不準還是個貴人。 因此,連反抗都不敢,老老實實走到張管家跟前。 “你們村麒麟家是怎么樣的光景?日子過的如何?” 張管家不曾將陳寡婦放在眼里,之所以知曉陳寡婦兒子麒麟的名字,還是臨行前將照看木槿和陳寡婦的小丫鬟叫過去盤問得來的消息。 陳寡婦每回吃飯前都會念叨兒子,時間久了,小丫鬟自然記在了心里。 那人連看都不敢看氣勢十足的張管家。 他弓著腰回答:“麒麟孤兒寡母不容易,可憐了恁好的孩子?!?/br> 他的話音落下,張管家渾身上下的血全涌到一處,懷抱著最后的希望,他問:“麒麟他娘是個寡婦?” “是啊,都喪夫好幾年了?!?/br> 見有人打聽陳寡婦,男人心里一度產生張管家和陳寡婦有一腿的猜測,然而看著打扮體面的張管家,他又覺得不像。 沒待他反應過來,張管家就氣沖沖地往喬掌柜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