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臉色越發憂愁了：“昨日收到了, 香瓜也是昨日一起送來的?！?/br>
    李明霜咔呲咔呲咬著脆脆甜甜的香瓜，沒心沒肺：“貢品香瓜啊，怪不得這么好吃，等會給我送一筐?！?/br>
    “就知道吃，我找你是有事情的啊?！卑醉淀低兄掳?，“少吃些，剛冰過?的，小心傷了胃?！?/br>
    “你的事情若是說沒收到你耶耶的信，那可?能是因為最近忙吧，現在沿途驛站也少，傳信難免不便?！崩蠲魉攀牡┑┑匕参恐?，隨后話鋒一轉，“那我現在可?以吃香瓜了嗎？”

    白淼淼一本正經搖頭：“還?不行，我說的不是這個?！?/br>
    李明霜伸出的手只好再?一次訕訕拿了回來：“那你直說，今日怎么磨磨唧唧的?！?/br>
    “阿姐召我入宮伴駕?！卑醉淀悼鄲勒f著。

    “那你去啊，你不是時常要往宮里跑嗎？”李明霜的耐心只有芝麻這么大，遲遲等不到正題，便忍不住伸手捧起香瓜，打算先下手為強。

    “可?阿娘說這其?實是陛下的質疑，想要把我當人質?！卑醉淀当П?，悶悶說著。

    “咳咳……”

    李明霜咳得動?靜驚天動?地，只一會兒便咳得臉頰通紅，額頭流汗。

    “哎，小心一些，小心嗆到了?！卑醉淀祰樀眠B忙爬過?來，拍了拍她的背，“這瓜還?很多的，你要是喜歡，我等會送你一筐，不要著急吃?！?/br>
    “這是吃不吃的問題嗎！”李明霜大驚，用帕子胡亂擦了擦手和嘴，人也跟著竄到涼席上，“陛下為何要那你做人質啊?！?/br>
    白淼淼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無辜說道：“我不知道?！?/br>
    李明霜和那雙眼睛四目相對，敏銳質問著：“你阿娘怎么會和你說這些？”

    白夫人聰明又強勢，簡直是每個小輩頭頂的大青天，別說白淼淼這個親女?兒，她這個時常來串門的人也能得到其?一二庇護。

    報喜不報憂，是白夫人慣有的行事態度。

    李明霜越想越可?疑，伸手去捏小娘子的臉：“老實交代，是不是去偷聽了?！?/br>
    白淼淼不高興地撥開?她的手，認真說道：“不小心聽到的，怎么會是偷聽的?！?/br>
    “那你給我說說，是怎么個‘不小心’法?！崩蠲魉餍员P腿坐了起來，認真拱火著。

    “就是路過?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卑醉淀狄豢?咬死，“反正就是這樣，而且今日是我來找你商量事情的，你怎么還?質問我?！?/br>
    她眼珠子一轉，立馬倒打一耙：“你還?吃了我兩個香瓜?！?/br>
    李明霜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神奇地嘖了一聲：“你變了?！?/br>
    白淼淼歪了歪頭：“變什么了？”

    “變聰明了?！崩蠲魉?氣沉重，“好難套話?！?/br>
    白淼淼氣得掐了掐她的手臂，強調著：“我這是在和你說正事呢?！?/br>
    李明霜躲開?她的手，繼續拿香瓜吃：“進宮這是陛下是下旨了，還?是只有這個意向？”

    “昨日帶了口?諭來?！卑醉淀嫡麄€縮成?一團，背靠大樹，躲在樹蔭下。

    “那你也沒的選啊，你要是不去可?是抗旨啊?！崩蠲魉φf著，“你耶耶如今在前?線打仗，前?幾日又立下大功，陛下不會那你怎么樣的，甚至還?會好生招待你，他只是想，穩妥一點?！?/br>
    她謹慎又委婉地說著，只是笑容似笑非笑，顯出幾分譏諷。

    “陛下突然這樣，我會害怕是不是欠下出了問題?！卑醉淀祰@氣，“我也不喜歡去宮里住，太無聊了?！?/br>
    “那也沒辦法?！崩蠲魉笱馨参恐?，“你適應適應，萬一過?幾年你自己也要住進去呢?！?/br>
    白淼淼一怔，神色古怪，然后突然撲倒李明霜，大怒：“你再?給我胡說八道?！?/br>
    “哎，你不想嫁給太子殿下啊?！崩蠲魉殴謫柕?。

    白淼淼臉頰泛紅，用力掐李明霜：“不要給我岔開?話題?！?/br>
    “哼，那你給殿下帶手鏈子，酸，酸死我了?！崩蠲魉首魉崮?，“那花絡可?比你重陽送我的那個好看?多了?！?/br>
    白淼淼惱羞成?怒，死死捂著她的嘴巴。

    兩雙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了一眼，隨后各自移開?視線。

    “嗚嗚嗚……”李明霜掙扎著。

    白淼淼警告著：“不要胡說哦，小心我揍你?！?/br>
    李明霜連連點頭。

    白淼淼剛一松開?手，李明霜就不怕死地繼續撥撩著：“所以殿下的信你收到沒？”

    她趕在白淼淼發火前?，一把把人摁住，一本正經說道：“出門也一個月了，問候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也沒收到?！背鋈艘饬系氖?，白淼淼竟然開?口?了，“上次的信還?是在七月份收到的，他說他快到邊境了，之后可?能不能再?寄信過?來了?！?/br>
    李明霜愣在原處，和她面面相覷。

    小娘子小臉愁巴巴的。

    “回紇那位葉護太子和殿下可?是拜把兄弟，不會有事的?！崩蠲魉⌒陌参恐?，“雖說現在哪里都不安全?，但殿下武功高強，身邊還?有這么多護衛，不會有事的?！?/br>
    白淼淼索性躺在草席上：“你說什么時候才?可?以結束這一切啊?！?/br>
    小娘子目光清亮，漆黑的瞳仁倒映著頭頂濃密的樹葉。

    “前?幾日我和娘去城外施粥，又來了好多難.民，原本以為只是河北，沒想到還?有廣東的人，河北那邊是因為兩軍交戰，今日攻占這里，明日又被奪走，來來回回的折騰，一旦被圍城，又會發生睢陽這樣吃人的事情?！?/br>
    “廣東那邊是因為大食和波斯兵圍州城，刺史韋利見卻棄城而逃，兩國士兵入城后大掠倉庫，焚燒房舍，最后竟然毫無阻攔地乘船浮海跑了，百姓覺得不安全?了，便也跑了?！?/br>
    城內是熱鬧繁華的長?安，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城外卻是密密麻麻的人麻木落魄地坐在地上，衣不裹體食不果腹。

    李明霜也跟著和她躺在一起，看?著頭頂樹葉縫隙中閃著金色的光澤，低聲說道：“那就要陛下了?！?/br>
    兩個小娘子躺在樹蔭下，看?著細碎的日光從樹葉縫隙中落了下來，享受著難得的平靜，一側的冰鑒上冰塊化了一半，卻依舊帶來細微涼風。

    —— ——

    白淼淼入宮的消息并未宣揚出去，那日，她坐著小轎，悄無聲息地入了宮，之后白家便掛牌謝客，拒絕所有人拜訪。

    那日，白淼淼正在和九殿下下棋，突然看?到五味匆匆而來。

    “陛下詔命九位節度使?合力討伐叛軍?！?/br>
    白淼淼眼睛一亮，高興說道：“陛下這是打算反攻了？”

    九殿下見五味臉上并無喜色，皺了皺眉：“還?有其?他事情嗎？”

    “陛下言白將軍和李將軍都是元勛，難相統屬，便讓宦官魚惠為觀軍容宣慰使?，大軍沒有設立元帥?！?/br>
    九殿下臉色微變。

    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元帥，沒有元帥便是群龍無首，再?多的兵也發揮不出該有的效果。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白淼淼喃喃問道。

    九殿下嘆氣，把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婁里：“只怕這次的反攻……要敗了?！?/br>
    這場反攻打了許久，一開?始軍隊攻城拔地，氣勢洶洶，白將軍率兵從杏園渡過?黃河，在獲嘉擊敗叛軍，斬首四千，捕虜五百人，叛軍倉皇逃至衛州，兩軍在衛洲交鋒，半月后白將軍收復衛洲，戰線再?一次推進到相州，這一次，兩軍卻開?始僵持。

    因為叛軍支援三十萬人。

    白淼淼看?著手中更為詳細的軍中邸報，心中惴惴不安，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睡不安穩。

    “別看?這些了?！本诺钕伦曰▓@散步回來，順手遞上一份信，順手抽走她手中的邸報，“以后不給你看?了，自從得了這張紙，你都許久不陪阿娘和我散步了?！?/br>
    白淼淼皺了皺鼻子：“不要?！?/br>
    “這幾日別看?了，不然這東西我就不給你了?！本诺钕聫男渲刑统鲆环菪?，笑臉盈盈地遞了過?去。

    白淼淼愣著看?著那封信上的字。

    ——二娘親啟。

    “到也有本事，給送到這里來了?！本诺钕麓侏M說著。

    白淼淼小臉通紅，卻還?是欣喜地接過?信封：“算起來，殿下也該回來了?！?/br>
    “這個月的月底，便該回來了，你自己看?吧，我先去沐浴更衣了?！本诺钕陆涣诵?，便帶人離開?了。

    白淼淼興奮地拆開?信，還?未展開?，便看?到里面飄出一片被壓得整整齊齊的楓葉，那楓葉極紅，脈絡清晰好看?，最重要的是上面還?寫著兩行字。

    ——楓葉千百枝，山遠萬里路。

    她摸了摸那幾個字，發現字跡好似融進葉子里，忍不住拎著那片楓葉朝著日光下一看?，小小的楓葉棱角分明，脈絡清晰，連帶著上面的字也跟著力透紙背，矯若驚龍。

    今年長?安天氣格外奇怪，九月一開?始還?熱的厲害，可?下了幾場雨之后，一夜變涼，花園里的楓葉便也緊跟著冒出一點紅氣。

    可?都沒有手上這片楓葉這么紅。

    白淼淼把楓葉放在眼前?，透過?薄薄的干枯的葉子感受著秋日終于要來了，便忍不住傻傻地笑了一下。

    ——殿下馬上就要回來了。

    她跳了起來，想要給他回信，這才?發現屋子里沒有筆墨紙硯，便連忙提著裙子，準備去書房找九殿下借筆紙來。

    午后的日光，宮娥黃門大都躲在陰涼處躲懶，小娘子奔跑在走廊下，長?長?的郁金香色的帔子在風中飄揚，臉上是遮擋不住的笑意。

    秋日的花園難免蕭條，百花凋謝，樹葉凋零，萬物寂靜中，唯有那抹亮色帔巾格外顯眼。

    九殿下不在書房內，白淼淼不好意思直接拿，便繞到屏風后找了個小胡床乖乖坐著等著九殿下回來。

    她翻看?著手中的信件，信里寫的內容還?是一路上的見聞，也順便解釋著上個月未寄信過?來是因為戰亂，沿途已經沒有驛站了。

    小娘子看?的入迷，看?著日光落在紙上，一個個字便好似活了起來，讓她也跟著領略了沿途的風景。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淼淼久等不到人，便打了個哈欠，趴在茶幾上睡了過?去，恍惚間聽到大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迷迷瞪瞪中睜開?眼，正打算說話，卻又愣在原處。

    “這件事情不要讓二娘知道?！?/br>
    “之后的邸報也都找個理?由收起來?！?/br>
    “讓我們的人立刻啟程去相州尋老將軍，不可?被人發現?！?/br>
    睡的迷迷瞪瞪白淼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耶耶，耶耶出事了？！

    第61章

    白將軍率九節度兵共計二十萬討叛軍, 大軍先在?獲嘉擊敗叛軍，又圍困衛州，最后在?相州先后交戰, 叛軍銳兵盡出無法脫困后不得不退守相州做困獸之斗，叛軍入城固守后, 白將軍等人保衛相州，后引漳水淹城, 城被淹兩個時?辰, 叛軍依舊不出, 城門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