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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91節

    于良應好,打開門,秦纓率先走了出去,她剛離開,馮昀便起身朝門口而來,待秦纓走入中庭,回頭便見馮昀扒拉著門框,正眼巴巴地望著她,秦纓心底又一軟,“我明日便來探望你?!?/br>
    馮昀淚眼朦朧,仿佛走的是哪位至親,謝星闌在旁瞇了迷眸子,“夜深了?!?/br>
    秦纓這才轉身而出,待走遠了些才道:“這孩子當真可憐?!?/br>
    謝星闌應是,“不僅可憐,還勇氣可嘉,晚間我已著人查問過,韓歧那邊昨天晚上的確抓到了一人,應該是他表叔,他年紀小,又人生地不熟,卻能逃到郡王府獵場中去,還躲藏了大半日之久,可謂智勇雙全了?!?/br>
    智勇雙全的孩子,自然并非尋常小兒可比,馮昀搶奪文冊乃是因憤怒而沖動,可后來哭了那樣久,怎無故意賣弄凄慘之嫌?謝星闌看了秦纓一眼,心道秦纓如此聰穎,應該不至于被馮昀的眼淚蠱惑。

    然而秦纓唏噓道:“不錯,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年紀太小,他入京的這一程艱難困苦,還被追捕,也實在是難為他,那于良是何人?”

    謝星闌胸口微滯,只得先答問:“是我乳母嬤嬤的兒子,比我年長兩歲,嬤嬤因病過世之后,我便令他幫我看守私宅,再做些別的差事?!?/br>
    秦纓恍然,她聽謝堅說過今歲初春那位嬤嬤病逝之事,便不好多問,只道:“難怪你要讓馮昀來此處?!?/br>
    謝星闌本覺馮昀小小年紀心思極多,此刻又問,“明日當真來探望他?”

    秦纓頷首,“既然允諾,便不可失信?!痹捯袈湎?,她才想到此乃謝星闌私宅,不由道:“我若自己來訪,是否不便?”

    謝星闌略作沉吟,“明日晚些時候你隨我同來吧?!?/br>
    秦纓放下心,“那好,反正明日還要查雙喜班的案子,她們的場子在明樂坊,明日一早我去他們班子上看看,你幾時到?”

    秦纓語氣如常,仿佛他們真是同僚一般,謝星闌道:“巳時?!?/br>
    秦纓應好,待出門利落上了馬車,仍是謝堅駕車,一行人駛出長街,轉上御道,直奔長樂坊臨川侯府而去。

    走在半途,秦纓掀簾問道:“文州的案子是韓歧在查,但我見你適才問馮昀不多,可是已經知道內情?”

    沒有人比謝星闌更清楚文州的科場舞弊案,他微微點頭,“知道一二?!?/br>
    秦纓放下心來,若按原劇情,去查文州貪墨的該是謝星闌,但未想到,兜兜轉轉,謝星闌還是要過問文州的案子,也幸而謝星闌自有手段,如今又升了官,否則馮昀的請求,一時半會兒并不好辦。

    見秦纓微微出神,謝星闌道:“擔心不能為馮孟良伸冤?”

    秦纓抬眸去看謝星闌,又微微搖頭,“有謝大人在,我半點不擔心?!?/br>
    這話令謝星闌心頭微熱,但他眉眼間風平浪靜,“你又如何肯定?”

    秦纓彎唇,“此番是韓歧作亂,謝大人對付個韓歧還不簡單?”

    夜色已深,一輪朗月懸在天邊,漫漫星斗遼遠浩瀚,謝星闌心境舒闊,眼底滑過兩分笑意,“你已將大話說給馮昀聽,我自也不能失信于一個孩子?!?/br>
    “那怎是大話?”秦纓欣然望著他,“謝大人從前如何我不知,但如今,確與其他金吾衛大不相同,馮昀看不明白,但其他人必定看得清楚?!?/br>
    謝星闌握著韁繩的指節微緊,想起他的“從前”,連他自己也生出恍然隔世之感,正月一場大夢初醒時他便比旁人多了先機,但自遇見秦纓,他才真正迎來新生。

    謝星闌眉眼幽深,直看得秦纓一陣莫名,見距離臨川侯府越來越近,秦纓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待會兒到了府門外,你等我片刻?!?/br>
    謝星闌眉頭微揚,“你若是要退還彤華,那你便自己駕車歸家?!?/br>
    秦纓微愕,沒想到謝星闌一言便猜中她心思,不由道:“但彤華實在貴重,今日你也看到了,我也不會打獵——”

    謝星闌施施然道:“我也瞧出你不會,你既不會,我可勉為其難教你?!?/br>
    秦纓失笑,“我可不學,你又說防身,但平日里沈珞一直跟著我,我也不必用彤華來防身,再者別人看我行走在外帶著一把那般精貴的弓弩,豈不古怪?”

    謝星闌不為所動,“帶著古怪,那便放在府中,一件小物豈能礙你?”

    秦纓搖頭,“不是妨礙,是太過貴重,你白白送我,我都無禮可還——”

    “誰說無禮可還?”謝星闌眸光微轉道,“將你今夜救人之法寫成文書予我,便當你還禮了?!?/br>
    秦纓無奈道:“這怎能算?”

    謝星闌頷首,“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自比彤華寶貴?!?/br>
    秦纓輕嘖一聲,見他態度如此,便知這彤華是退還不了了,她瞥了謝星闌兩眼,見他眉眼間一片月朗風清,不禁搖頭,“謝大人如此盛情,那我只好領了,我那救人之法,明日清晨便送予謝大人?!?/br>
    謝星闌彎唇,“甚好?!?/br>
    馬車到了臨川侯府穩穩停下,謝堅功成身退,與謝星闌一同離去,深夜的臨川侯府仍亮著燈火,沈珞與秦廣亦在門口相候。

    見秦纓回來,秦廣上前迎接:“縣主終于回來了,侯爺在經室修道,正等著您?!?/br>
    秦纓應好,先去見了秦璋方才回清梧院,梳洗之后,秦纓不禁又打開了那裝著彤華的錦盒,摩挲一陣,秦纓轉身去書案寫心肺復蘇之法,白鴛也忍不住細瞧□□,又輕聲道:“這可是供品,謝大人舍得送給縣主,可見十分感激縣主?!?/br>
    秦纓微牽唇角,這時白鴛又道:“也是應該的,畢竟沒有縣主幫忙,謝大人可升不了官?!?/br>
    握筆的指節一緊,秦纓筆下一撇驟然拉長了三分,看著這個寫壞了的字,秦纓眉頭一皺又拿出張紙重新寫起,寫完已是一炷香的時辰之后。

    夜色已深,秦纓忙更衣就寢,待陷入沉夢之時,依稀聽見窗外淅淅瀝瀝在落雨,待第二日起身之時,果真見窗外天色陰沉,地上也積了些水漬。

    昨夜見秦璋已是后半夜,因此今日用早膳時秦璋才細問雙喜班的命案,秦纓道完內情便問:“說玲瓏師父當年在宮中紅極一時,爹爹是否知道玲瓏班主?”

    秦璋邊用羹湯邊道:“知道,爹爹年輕時,梨園教坊還十分興盛,宮中常有樂宴,這個玲瓏的繩伎和桿伎皆是一絕,后來還成了監領?!?/br>
    秦纓道:“最奇的是她當真碰見了兩個模樣十分相似的姑娘,白日演戲法之時,連我也驚了一跳?!?/br>
    秦璋拿湯匙的手一頓,問道:“那二人毫無親緣?”

    見秦纓道“不錯”,秦璋也有些嘆然,“那的確極有緣分?!?/br>
    用完了早膳,秦纓正要乘馬車去明樂坊,卻有吏部的小吏前來拜訪,竟是來給她送御前司案使的腰牌,腰牌玉質,上雕刻“御前司案使”五個大字,背面又有她的名字和“敕造”二字,秦璋見到此物,也覺分外不易,待送走小吏,也忍不住捧著腰牌細看。

    秦廣在旁道:“咱們縣主真是獨一份的,好些年沒出過得御賜腰牌的女使了,雖不屬官吏,但也是御賜的名頭,以后看誰敢說縣主的不是?!?/br>
    秦璋從前本只想著讓秦纓對崔慕之淡了心思便可,卻不想如今秦纓不但改了性情,還得了御賜之銜,在探案之道上不輸須眉。

    他一邊老懷甚慰,一邊又有些虛幻之感,“好孩子,從前爹爹老是想讓你長進,如今你果然長進了,爹爹忽然覺得自己變老了,但爹爹也不拘著你,如今有了這腰牌,你往后想如何探案便如何探案,再無人能攔你,爹爹也不擔心你受那些差吏們欺負?!?/br>
    秦纓明白秦璋之意,從前的她全靠父親庇護,如今能獨擋一面,便令秦璋無所是從起來,她忙道:“女兒如此,全靠爹爹教化,此番陛下給這腰牌,亦是因女兒是您與母親所出,否則只怕難得這樣的虛銜?!?/br>
    聽秦纓如此說,秦璋嘆道:“你看得通透便好了,爹爹放心多了,如今雖名正言順辦差了,但你莫要事事犯險,免得爹爹牽掛?!?/br>
    秦纓自然應諾,父女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待見天色不早,她也不多拖延,與秦璋辭別之后,徑直往明樂坊去,如今是深秋,雨后天氣尤其寒涼,而天穹之上一片濃灰霧靄,似乎白日還要落雨,沈珞快馬加鞭,趕到雙喜班之時巳時剛過。

    她稍有耽擱,謝星闌便已經帶著金吾衛到了,此案案發在城外,本該是京畿衙門的差事,但既然謝星闌在,自是右金吾衛來查辦,謝星闌調派了副將馮蕭并翊衛十多人,正在班子里問證,一聽秦纓來了,他便親自迎了出來。

    剛一碰面,秦纓便從袖中掏出一卷,“還禮?!?/br>
    謝星闌接過,觸手便覺紙卷之上尚有溫熱,他也不著急打開看,兀自揣入懷中道:“我們剛來片刻,正找到黃謙和趙景志問話?!?/br>
    雙喜班眾人住在一處三進并兩個跨院的大宅之中,宅邸所在的明樂坊不算繁華,因此這樣大的宅子也花不了太多銀錢,但他們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每日日常嚼用算下來便是一筆不菲的花費,秦纓跟著謝星闌入待客的前廳,只見廳內果然有兩名年輕男子正在接受問詢,秦纓打眼一掃,便知文弱的是趙景志,軒昂高壯的是黃謙。

    黃謙正在啞聲答話,“好端端的,誰又能想到呢?師父的徒弟不算多,我和茹娘也算感情深厚,但要說誰會害她,我是真的想不出,昨日跟去的人都是早早定好的,又有師父看著,誰敢下這樣的手?”

    一旁趙景志道:“出了這樣的事,這半個月班子不會開場子了?!?/br>
    他言辭間多有慨嘆,卻不是為了茹娘之死,秦纓上下打量他兩眼道:“雙喜班不是剛從南邊回來?難道你們銀錢不甚寬裕?”

    趙景志和黃謙都看著秦纓,黃謙這時道:“您莫非是云陽縣主?”

    秦纓點頭,黃謙便目光微亮道:“坊間多傳您辦案神通,又聽說昨夜您也在,小人便猜是您,拜見縣主——”

    趙景志也連忙行禮,知道了秦纓的身份,言辭便忌畏了些,“我們這樣多人一同南下,途中便花費不菲,總得算起來,賺的也沒有多少,更多的是為了名聲,眼看著秋后是凜冬,再有兩月便近歲末了,小人作為賬房先生,自然替班主著急?!?/br>
    秦纓和謝星闌對視一眼,謝星闌道:“先往茹娘房中看看吧?!?/br>
    秦纓應是,眸光一掃道:“怎不見玲瓏班主?”

    黃謙聞言道:“麗娘病了,班主剛才還在,這會兒去看麗娘了,后頭還在搭靈棚,班主也要緊盯著?!?/br>
    秦纓不由道:“他們何時回來的,她怎病了”

    黃謙嘆了口氣,“他們是天亮之前回來的,大抵路上淋了點雨,麗娘回來之后便說身上發冷,食水難進,請了大夫來看,說她是受了涼,還受驚過度?!?/br>
    黃謙解釋完,秦纓點點頭,與謝星闌一同往后院去。

    雜耍全靠一身硬功夫,因此后院的中庭被開辟成一處小型校場,天色尚早,已有幾個男弟子在場中練頂錘之技,秦纓一行從廊道上走過,其中一人朝廊道看來時,頂上石錘一個不穩滑落下來,差點砸在自己腳上。

    黃謙立刻喝道:“看什么洋相?!當心砸個殘疾出來!”

    待回頭,見秦纓二人都看著自己,黃謙便道:“讓二位見笑了,我們練功都是真刀真槍,若這等耍錘頂槍之術,常會受傷,她們小姑娘爬桿走繩,也常跌傷,因常請大夫,這周圍的大夫都和我們熟絡非?!?/br>
    沿著廊道一路往北,又穿過一處月洞門時,便見兩個小姑娘正在舞劍,黃謙見狀道:“這些劍也是真的,她們若不留神,也要被劃傷,你們昨日看到的桿上劍舞,便需要四人配合極好,稍有不慎,傷不著自己也會傷到別人,有時候為了躲避劍鋒,還會跌落下來?!?/br>
    說至此,黃謙想起一事,“就比如說麗娘吧,兩年前練舞劍之時,因自己瞪桿慢了,便被旁側一人一劍劃破了衣裳,她因此受驚從桿上跌落,那次摔折了左腿,每每到了陰冷天氣,便會作痛,后來再難的桿伎繩伎,她便練不了了?!?/br>
    黃謙話落之時,眾人正轉過一處小徑,剛轉過拐角,謝星闌和秦纓便駐了足,只見不遠處的場院中停放著一口棺槨,棺槨之上已經搭好了靈棚,幾個年輕姑娘正在搬祭臺和瓜果香燭等物,玲瓏正站在一旁指揮。

    聽見動靜,玲瓏轉身看來,見秦纓也來了,便上前見禮,謝星闌道:“我們打算去茹娘閨房中看看,你帶路——”

    玲瓏應好,連忙帶著眾人進了西側的月洞門,她道:“這小院住著茹娘、麗娘,還有流月三人,上房外的廊道通往西側的練功之地,里頭住著流月,東西廂房則住著麗娘和茹娘,茹娘在東廂?!?/br>
    東廂近在眼前,秦纓正要邁步,卻見對面的西廂窗欞上有人影一閃而過,待要細看時,卻又見窗紙上一片明凈,并無人影,她微微蹙眉,跟著玲瓏進了東廂。

    玲瓏邊走邊道:“這便是茹娘的屋子了,我們離京三日,如今一切都還和離開之前一模一樣,只有我剛才進來找了兩件首飾,算她隨葬之物放入了棺槨之中?!?/br>
    秦纓打量著屋子,只見這廂房雖分了外堂和內室,卻并不闊達,外堂內家具器物不多,簡單雅致,待步入內堂,才見里頭布置的華麗了幾分,帷帳錦繡,妝臺玲瓏,其上妝奩盒子微微開著,能看到里頭一片珠玉生光。

    玲瓏也見妝奩盒子未關好,便上前道:“是我剛才取了遺物不曾關好屜子?!?/br>
    隨著玲瓏背影,秦纓的目光卻忽然落在了妝臺前的地上,她凝眸道:“班主只在剛才來過一次?”

    玲瓏關上抽屜回身,“是啊,縣主有何疑問?”

    秦纓看著地上的點點泥漬道:“但這泥漬已經干透,不像是剛踩上去的?!?/br>
    話音落下,眾人都去看地上,果真瞧見幾點泥灰,一看便是鞋履上帶來的,這時秦纓又回頭,便見他們進來時也帶了幾點濕痕,只因昨夜落雨,她們一路行來少不得踩過濕路,而今日天氣陰冷,這般泥漬沒小半個時辰根本無法干結成塊。

    玲瓏也覺不對勁,愕然道:“這不可能啊,今晨只有我來過,就在謝大人來之前,距眼下至多兩炷香的功夫,茹娘死了,也只有我有各處房門上的鑰匙?!?/br>
    玲瓏話音剛落,對面響起一陣“吱呀”之聲,秦纓從茹娘的窗戶處朝外看,只見麗娘披散著頭發開了門,而在她門外,站著個一臉稚氣的小童,那小童正將一個包裹遞進門內,也不知小童說了什么,麗娘面色并不好看,又一把將那包裹推了出去。

    秦纓這時問:“那是何人?”

    玲瓏還未開口,一旁的黃謙眉頭一皺道:“是萬銘的小徒弟豆包?!?/br>
    玲瓏走到窗前來,看到對面的情形,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由喝道:“豆包,你在做什么?”

    對面的豆包嚇了一跳,將手中包袱往懷中一藏,轉身見東廂那站了不少人,面色頓時青白交加起來。

    第87章 竊銀

    玲瓏出東廂門, 嚴聲道:“豆包,你過來——”

    豆包滿面惶恐,被玲瓏盯著, 磨磨蹭蹭地走過中庭,待到玲瓏跟前, 玲瓏一把將他懷中包袱扯了出來,再將包袱打開,便見里頭包著一件刺繡極其精致的月白海棠紋斗篷, 很明顯,這斗篷是送給麗娘的。

    玲瓏微微瞇眸, “這是你師父讓送你的?”

    豆包才八歲, 這樣精貴的斗篷, 自然不是他送的, 他囁喏著點了點頭,玲瓏的眉頭便緊擰起來,她又看向麗娘, “麗娘,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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