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先發,回頭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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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快樂!”云棲探出一個頭,“朱顏長似,歲歲年年?!?/br> “多謝?!痹茝洀乃掷锝舆^那簇繡球,“難為你這樣早起來?!?/br> “可不得跟衡陽搶第一個嘛?!?/br> 云彌低頭撥弄花瓣,沒有應聲。 想起兩儀殿那日。 皇帝問出那個問題,其實算是極大的恩典,等同于接納了她。她知道這不容易,他那樣討厭魏皇后,竟然還愿意最器重的兒子再娶一個姓魏的。 想也知道是李承弈說過不少狠話,才逼得父親無可奈何。他在她面前提到的那句“等你點頭”,可能都不算什么。 只是皇帝終究不放心,又想要她能同母家割舍。 可她大概是叫這位阿耶失望了。她沉默的時間,連自己都以為是過完了十七歲生辰。 直到皇帝擺了擺手:“既不能立即應允,就不如不要答。橫豎姓魏的女郎,多半都學不會夫為妻綱?!?/br> 云彌再次跪下,他卻沒有多生氣,甚至有一點興味盎然:“你這阿耶,能替我兒選了你,也確實是聰明。我頭一回見你這樣的女娘。除了你鄭氏母親,你生母是哪一家的?不像是魏清源教出來?!?/br> “只是商賈家庭。外祖從商遭貶斥后,專心經營?!?/br> 皇帝又是一噎,背過手去:“倒是大俗大智?!?/br> “方才陛下所問,臣女不能直接說是?!痹茝浄?,“但陛下似乎也有所誤解,您說我姓魏,所以不懂?!?/br> 皇帝定定俯視著她。 “并非如此?!痹茝洿鬼?,“只因為我是女子,所以不能懂?!?/br> 皇帝下意識蹙眉,只覺得荒謬:“你……” “我阿姨童年時,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娘,衣食無憂,天真爛漫。之后家道中落,適逢母親有孕,魏家要挑妾室,外祖和舅父為了盡快拿到過所和公驗,也為不因墮為商戶受人欺凌,就不顧她意愿將她送去。那年她也才剛剛及笄?!痹茝涊p聲,“我知道這種陳年小事,陛下全然不會放在心上,索性告知實情。臣女只是想說,我同皇后殿下不同,我連父兄都不信。事實也可佐證,即使冠上尊貴姓氏,只要我阿耶需要,我的處境同我阿姨并無兩樣?!?/br> 皇帝胸口微微起伏,隱約猜到她想說什么——但于他而言,那是太陌生、太不可想象、也永遠不會涉足的汪洋,是無數女郎或許曾經困惑徘徊,最終卻歸于沉寂的死海。 不止他不能,天下郎君大抵都不能。 “父兄親緣尚且如此,情愛婚姻更不可靠。陛下聽過一句詩么?男子寫‘大都好物不堅牢’,是嘆惋,是感喟,是遺憾,可對女子而言,這是時時刻刻懸在心上生怕碎掉的顧慮躊躇?!?/br> 說到此處,她再度行了大禮,音量仍然不高,卻很堅定:“臣女的確傾慕殿下,他也愛護我。因此我愿意陪著他,直到不能再繼續。但陛下要我如今就全身心系于他一人,卻不能夠?!?/br> 皇帝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她沒有冒犯他,字字句句,都是這樣得體,但仿佛冒犯了更為深重的某樣東西,讓他輕微地生出怒意。 但怒過后,他竟又無可辯駁。 她說她阿姨被送作妾,他做不到說這是榮光。她說婚姻不可靠,他忽然也想起,自己新婚時,也曾對那女子說過“我永遠只心悅你一人”??珊髞硭龖言衅D難不能行房,他也的確做不到,不去寵幸旁人。 哪怕是和魏氏,總有很多時刻的纏綿悱惻,并不是假的。 只是他的皇后,比今日這小娘子溫柔體貼太多。她會謙卑著安慰他,這是應當的,妾不妒。 他明明看出她強顏歡笑,為什么又心安理得地轉身走掉了呢? 如今雖邇也口口聲聲說,非這小女娘不要。但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是感動于他的堅持,還是懷揣戲謔心理,想著看他什么時候“那股勁”過去呢? 世人稱贊圣人和孝穆皇后情誼深重,夫妻伉儷,他也自以為是??墒侨缃駥χ粋€甚至才見了一面的小娘子,他竟然平白無故想起皇后薨逝后的第五年,自己終于又迎來一個兒子時,那種歡欣鼓舞的心情。 雖邇還只有十六歲,平靜望他一眼,一言不發。 他其實都記得,只是始終不去想。 云彌沒有再說,皇帝也沉默不語,直到殿外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 衡陽慌里慌張闖進來,看兩人臉色都漠然,以為是起了爭執,下意識就偏幫:“求阿耶饒恕。何況,也是阿兄他先喜歡的……” “荒唐!”皇帝終于找到機會撒氣,“說的什么話?一個兩個,都這樣不成體統!” 父兄真正生氣時,一個比一個讓衡陽害怕。但還是倔強擋在云彌面前,張開手道:“我知而不報,我還打掩護,我也有錯??傊@事,硬要按理說,那也是阿兄作為郎君對不起我阿妹!” 魏家全族全房,女娘少說二十。她根本從未叫過云彌表妹。 盡管如此,衡陽也還是記得兩人為魏愔不歡而散的事。進門時還耷拉著腦袋,看到云棲已經在了,不情不愿道:“昨日睡得早,想著也沒地去,就來了?!?/br> 云棲起身見禮,云彌歪了歪頭:“你沒地去的時候,不都是來我這嗎?” 衡陽這才笑了,拿出準備的禮物:“喏,我叫弓弩署特意制的羽飾稍弓,往后你再打獵,必然要準些?!?/br> 云棲咕噥一句,被衡陽聽到:“二娘說什么?” “哪有送這個的呀?!痹茥嗣羌?,“檐檐這么溫柔小意,只有你成天叫她去打獵?!?/br> 衡陽灌了一大口酪漿,氣吞山河:“我阿兄喜歡騎射好的勇猛女郎!” 姐妹倆都沉默了。 云棲是不敢置信——衡陽知道,那殿下能不知道嗎?云彌是麻木,她就知道,衡陽這嘴管不住。就不該告訴她,云棲隱約知曉她心悅何人。 “你你你……”云棲跳了起來,“你是不是已經、已經跟太子殿下——” “通風報信?”衡陽翻個白眼,“我有這樣無聊?” 云棲放下心來,又一猛子湊近:“公主,你消息最靈通了。那你說說,你阿兄可有心儀娘子?” 衡陽瞥云彌一眼,見她幾不可查搖頭,于是胡謅:“他有也不會跟我講的,我只知道他和虞四娘子相看過?!?/br> 說完了,又得意剜云彌一眼——叫你跟我吵架,我氣死你。 云棲大失所望:“虞四娘子……好吧,一位很是端莊的女公子。檐檐,你今日請她了嗎?” * 夜色靜流。 她原本以為他趕不回來了,叁天前才接到信,委婉說了隴西事耽擱許久,又保證如果趕不到,就另給她補過。 不能說毫不失望,但不會生氣就是了。不過宴席散去后,看到行霜笑吟吟請她,還是眼睛一亮。 只是今日馬車卻走了好久好久,也不是東宮的方向。時辰很晚了,尋春又不在身旁,云彌有些擔心:“這是去哪里?” “小娘子別著急?!毙兴y得陪著她,“殿下說,今日帶小娘子去興慶行宮。去歲圣人就將它賜給殿下了?!?/br> 既然都要外出,怎么不自己來接她。云彌走進宮室時,還有些抿唇。 也靜得很。越往里走,越見不到一個宮婢。她多少有些怕,甚至暗暗想了一遍有人假借他名義要取她性命的話本,再過一處石門,豁然開朗。 竟是一處湯泉浴池。 這人! 她知道自己是瞬間臉紅了,也不知為何就徑自聯想到那事去,剛要轉頭尋人,腰上攀過來一雙大手:“這樣快?!?/br> 她才要說,李承弈已經道:“給阿彌賠不是。原本想去接的,但我今日是八千里加急趕回長安,說實話——” 清新氣息抵進肩頸,口吻竟然有點不好意思:“打馬一整天的邋遢,自己都不忍看。還是沐浴過才能見你?!?/br> 她低了低臉,只是笑:“若能八千里加急,殿下該去送塘報?!?/br> “不如做驛使,專送信去隨國公府上?!彼o了一靜,認真握住她手,這才道,“生辰快樂。好在趕上了?!?/br> “殿下當真事畢了么?!痹茝浕匚?,“補過也沒什么的?!?/br> 她說補過,沒說不過也沒什么。他心里熨帖了,將人轉回來朝著自己:“當真。且我還在隴西,尋到一極為欣賞的兒郎……今日又是你生辰,阿彌,我真高興?!?/br> 她知他不會細說前面那句,也就無視,配合地踮腳擁抱:“殿下能回來,阿彌也高興?!?/br> 他低頭細細凝視她眉眼,同時手伸上她腰間絲絳。 她以為他會很急,因為又是大半個月。但還好,入了水,只是將她抱在膝上,輕輕啄吻她頸下的一小片溫涼皮膚。 云彌抬手勾住他肩,小聲道:“我見了陛下?!?/br> 他一頓。她又道:“陛下很是和藹,待我也好。只是有一樁事,聽聞殿下十五六歲時,想要的是一個百步穿楊、鑿冰挖魚的女娘……” 故意不說了。等了半晌,他悶悶笑了一聲:“是說過?!?/br> 云彌撓癢一樣抓了抓他背,卻忽被他以指節,輕叩一叩蕊心:“當日是我無知。穿楊有何用?需得此處絞準?!?/br> [為什么寫這個情節呢,因為作者本人今天在公交上被直男臭到破防了。。 卡在這里不會被打吧?不會吧?不會吧?頂鍋蓋跑跑跑。。。] ①過所和公驗:唐朝經商要向官府申請,拿到許可才能做生意。 ②“大都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簡簡吟》,白居易。 ③“朱顏長似,歲歲年年”,《訴衷情·友人生日》,葛勝仲。 ④弓弩署,管理弓弩箭矢的機構。稍弓,短弓。 ⑤塘報: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