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有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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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總覺得國公府到東宮的這段路極長,長到讓人不安。今日卻又分外短,云彌尚未回神,車外嘯捷就已開口喚:“小娘子,到了?!?/br> 這么多回,他第一次讓嘯捷送她。 大概真是受夠她的不知好歹了。 嘯捷還不知她心情,笑著拱手:“昨日之事,小娘子盡可放心。坊間宵禁嚴苛,縱使聽到動靜,旁人也不知內情。令尊也很是配合,府上想來不會有人多嘴?!?/br> 安撫過后,他招手吆喝人回程,云彌嘴比腦子快,出聲時自己都意外:“……他去哪里了?!?/br> 沒有稱呼殿下,只一個別別扭扭的他。 嘯捷眼珠轉了一骨碌,作出苦相:“小娘子有所不知,殿下近來連軸轉,今日原本要休沐的,可不知怎地,突然要去將作監官署校驗上一季的官吏糧料。這又不是什么要緊事,往常底下人呈上來也就是了,他卻寅時就火急火燎地走……哎喲,他這一宿,怕是沒合眼上一盞茶呢?!?/br> 云彌抿唇:“他沒有睡?” “睡是睡了,但沒有睡好?!眹[捷嘆氣,“殿下和小娘子的事,原也輪不到我指摘。只是殿下這回,真是傷透了心,也不知會如何呀!” 見云彌神情猶豫,又立刻道:“偏生還停不下來,三月里州郡換防,馮翊郡的司軍不得力,還叫軍營里生了事。這不,又要殿下去馮翊善后了——真是辛苦極了,我是想著,也就小娘子能讓殿下寬懷寬懷了?!?/br> 加上一臉的愁眉苦臉,就差把“你怎么也不讓他痛快”寫在臉上。云彌道了謝,轉身向角門去。 嘯捷則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開始暗自盤算,自己這番話能討什么賞。 * “娘子?!睂ご翰坏貌惶嵝?,“你許久未曾翻頁了?!?/br> 云彌將書放下:“我只是在想,阿耶怎還不把阿娘接來?!?/br> 經過昨夜那一鬧,至少這事是板上釘釘了。她了解魏瑕,他從不以卵擊石,硬碰硬的事都甚少做。李承弈這樣護她一回,少說能保三個月。 只是也可能是最后的三個月。 說著就又出神,尋春真是看不下去:“小娘子如今連我也不說實話了?!?/br> “我不知要怎么講……” 尋春便用食指對了對嘴唇:“用嘴講。用長安官話講?!?/br> 云彌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和嘯捷倒是靠不住到一處去。 “他昨日……”她踟躕著慢慢說,“又問我愿不愿意同他成婚?!?/br> 尋春驚訝:“當真?” “是?!痹茝浤X海里閃過他說的那些話,“又說,這是他最后一次問我。我若再不同意,他以后就再也不問了?!?/br> 尋春“哎”一聲,直接捂心口:“想也知道是小娘子沒有同意了!今日這么失魂落魄地回來,怕是殿下又發了脾氣吧?” “也沒有?!边€真不能算發脾氣,云彌低嘆,“只是覺著,他應該不會再召我過去了?!?/br> “這是何意?”尋春皺眉,“我早說了,殿下那里,小娘子是很有些分量的,不然也不至于摒棄前嫌,開口求娶。既如此,怎會求娶過又馬上不要了?” 云彌輕聲答:“因為我比他以為的,要了解他很多?!?/br> 他本來就是極驕傲的郎君,少年時輸一場馬球賽,都要追著對方打回來才算完。待她,已經很是妥協了。 可這妥協本身就很有文章。 以他二人結緣時的處境,他大可以拿戲弄姬妾的態度對她,想要就索取,不耐便丟棄,有興致時稍加逗弄,意興闌珊就揮手打發。 但他都沒有。 喜愛她的身體,但強行不準自己沉迷;想要她的心悅,又不知道如何討好女娘,明明待她無微不至,又總說些硬話激她。 她不知他在外手段如何雷厲風行,可于情字上,實在是連她都深覺其遲鈍。 就是這樣笨的一個郎君…… 叫她連《竹書紀年》都看不進去。 這日到了申時,外頭才遣人來請,說是胡娘子回府了。 云彌連忙放下繡了一半的護膝,起身向外迎。 胡氏是家中沒落后才過府于魏瑕做妾的,性格低調穩重,撫養她的幾年間,待她視如己出。 只是這幾年容顏老去,就不大得魏瑕的注意。去歲她和李承弈相識后,為了掩人耳目以防萬一,魏瑕干脆將她也送到了別院獨居。云彌每每想到此事,都愧疚難安。 好在胡氏闊達,總傳書信來說自己過得極好。 這會兒見到云彌,眼眶亦是有些發酸:“檐檐?!?/br> “阿姨?!痹茝浬钌钚卸Y,“檐檐不孝……” 胡氏連忙將她扶起,攜了手在臨窗軟榻上坐下,細細端詳她一遍,這才笑道:“也不過半年不見,怎出落得這么好看?像個該出嫁的女娘了?!?/br> 尋春差一丁點就要把茶盞打翻,被云彌淡淡警告一眼,趕緊收住了表情。 “阿姨受委屈了?!痹茝浳兆『想p手,“若不是那時我觸怒阿耶——” 魏瑕對外的說法一直是,云彌犯了錯,要罰胡氏教養不力。 “就知道你要這樣說?!焙蠐u頭,“你都不知自己那是救我于水火。別院雖冷清,我一人住得卻很是自在,早不想在這宅邸里見不想見的人。如今老夫人壽辰快到,我回來是盡孝道,行本分,待壽宴過了,我都恨不能立時回別院去?!?/br> 云彌一怔,心下更不是滋味。 只怕她一時半會是回不去的。 魏瑕絕不會讓李承弈知道辛霧的存在。 “不過我此次回來,也是有一件要緊事?!焙贤蝗谎劬σ涣?,“檐檐,你生母……你也別太傷心,好歹人是好好活著的,只是不好替你拿主意。我養了你八年,便厚著臉皮擔一回責任——女君可為你議親了?” 果然是此事。 “尚未。不過阿姨——” “你六月里就十六了,去年便提了這事,怎地還沒有?”胡氏著急,“女君可是存心怠慢?” “阿姨,是我想慢慢相看?!痹茝浥⒛硞€身影從腦子里摒去,平靜道,“否則若是嫁了我阿耶這樣的人,豈非滿盤皆輸?!?/br> 一句話就成功安撫了胡氏,一番思索后甚至點頭稱許:“檐檐是有主見的娘子,我放心?!?/br> 送走胡氏后又過了半晌,尋春在外頭同一仆婦耳語幾句,回來低聲報:“娘子,安置在北院一處孤靜院落。已妥當了?!?/br> “不去?!痹茝浀皖^將黑子下在一角,“阿姨回來做壽是天經地義,好瞞。但我不想叫她百般揣度,我靠上了誰。這會叫她難過的。我不去,她只會以為我是不能去,阿耶又有打算而已?!?/br> 尋春遲疑:“娘子為何這么確定她是裝——” 云彌抬手止住她聲音。 “如今我手里的籌碼還不夠多?!彼o靜望著壁上掛著的一幅《九色鹿本生》,“一旦打草驚蛇……我須得好好想一想?!?/br> 尋春理所當然道:“可是現在小娘子有殿下呀?!?/br> “雖還不知內里,但我怕阿娘手里的事,連他都兜不住?!痹茝涘e開眼神,聲音輕卻堅定,“我絕不牽累他?!?/br> 尋春呆一呆,又覺得不認識小娘子了。 * 只是李承弈這一走,又是大半個月。 因馮翊郡離長安并不遠,起先幾天云彌總覺得也許哪個夜晚,行霜就會推門進來。卻一直沒有消息,連行霜本人都看出她心神不寧,委婉表示殿下似乎尚未歸京。 一晃到了四月初。 前幾日時,皇帝得知太子不在,終于肯從青華山回鸞。原本定好的幾樁任免這才正式下了詔書,房陵郡王家的大郎,也就是齊璋的長兄齊瑜,升任兵部侍郎。 齊瑜也不過二十六七,這番升遷屬實給老郡王長了臉,上表謝恩后,又要在家中辦燒尾宴。 傳聞鯉魚化龍時,有雷電燒掉尾巴,燒尾便有“登龍門”之意。郎君凡進士及第或進官加爵,都要大宴朋客,甚至親向皇帝進獻美食。 齊月圭念著上回自家二兄的事,不知是不死心,還是不愿尷尬,親自給云棲和云彌下了拜帖。 后來衡陽也傳話來自己要去,她這么說,就是點名道姓要云彌陪她。 果然才進郡王府云彌就被衡陽拽住了,云棲心里想找趙國公家那位,笑瞇瞇將云彌推過去:“我將阿妹借公主一天吧?!?/br> 衡陽笑著道了謝,回頭拉云彌:“你近來怎地神龍見首不見尾?跟我阿兄似的,他好歹前幾日還露了面呢?!?/br> 前幾日? 云彌心中一緊:“太子殿下在長安?” “在啊,他先前去馮翊郡辦了些事,半月前便回來了吧?!焙怅栯S手挑了枚同心生結脯,丟進嘴里,“他最近真是忙得很。我聽阿娘說,阿耶不知為了何事叫他過去訓斥一通,后又下了命令,叫他今年內議親呢。我阿娘好像很喜歡御史中丞家的四娘子——這可不是緣分?當時就是這位拿我阿兄的親事說嘴?!?/br> 她大概是覺得此事風趣,還咯咯笑了一聲。 云彌手一松,掌心里被她塞進的玉露團直直掉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