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121節
“我只是坐在這里有點郁悶而已!”左儀靈被莊良玉氣得直接跳起來,像是只唧唧喳喳的小鳥一樣可愛。 莊良玉不喜歡被人俯視,于是撣撣衣角也站起身,她站起來時比左儀靈高了多半頭,瞬間就讓“憤怒的小鳥”矮了氣勢。 左儀靈白她一眼,后退兩步,試圖躲開莊良玉的身高壓迫。 莊良玉也沒那么多的閑工夫跟左儀靈在這里聊閑天,她捧著自己手里的書,笑瞇瞇地揮手:“左姑娘若是心中郁猝難以紓解,實在不行也可與莊某訴說。雖不是解語花,但多少能讓左姑娘有活力些。莊某還有事,左姑娘回見?!?/br> 說完,莊良玉就抱著書離開,跟著宮人的身形向乾心殿而去。 這老太后事多得很,她若是回去晚了,難免要問東問西。 …… 夜里,莊良玉跟著老太后從佛堂出來后正準備洗漱睡下,手剛剛碰到床幔的邊緣,便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 有人! 臥房里的燈火還未熄,老太后的宮人都在,莊良玉一時也摸不清楚里面的人是敵是友,僵在了原地。 小說或者影視劇中,時常會有掀開簾子便是一把利刃刺來的劇情,莊良玉在想等著她的會是利刃還是熟人。 “祭酒大人,休息否?” 一直在等候的宮人出聲問道,莊良玉收回手,穩住心神,笑道:“這就睡了,諸位也去休息吧,由瀲冬候著便是?!?/br> 宮人退下,只在臥房中留了一盞微弱的燈火。 莊良玉沒有感受到殺氣,約莫這人應當也不是來刺殺她的。想也是,怎么會有人這樣膽大包天地要在乾心殿刺殺她。 在這雍和宮城中——全天下安保措施最為嚴密的地方,應該也不會有人在這里犯忌諱。 她讓瀲冬吹了最后一盞燈,然后到外間候著,這才掀開床幔準備上床。 夜色中,只有窗外朦朧的月光與星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映在蔥白似的指尖上,鍍上一層瑩潤的光澤。 莊良玉一點一點將床幔拉開,動作輕緩,甚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抬眼,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口氣瞬時松懈下來。 是左儀靈。 莊良玉心中甚至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她還以為會是蕭欽竹那家伙來主動承認自己撒謊的錯誤。 在西都城郊落腳的蕭欽竹立時打了個噴嚏,對著月色在想莊良玉心中所寫的“小心”二字到底有沒有什么其他含義。 莊良玉垂下眼睫,掀開被子上床,毫不顧忌地將左儀靈擠在最里面。 左儀靈怕被人發現,壓低聲音道:“你擠到我了!” 莊良玉閉上眼睛,一副自己準備就寢的模樣:“這是我的床?!?/br> “我有事跟你說,別睡!”左儀靈也跟著趴下來,拍著她的肩頭,急急說道。 莊良玉頗為無奈地嘆息一聲,睜開眼睛,看著床頂無語凝噎,干巴巴吐出一個字:“說?!?/br> “有不對勁?!弊髢x靈說。 莊良玉覺得這聰明伶俐的小姑娘進宮一遭之后變傻了,她倆現在都在宮里,還正趕上這個檔口,是人都能察覺出來不對勁。 這還用說? “什么不對勁?”莊良玉耐著性子問道。 “是皇后和皇帝不對勁?!?/br> 莊良玉頓住,眼中神情警惕而清明:“如何不對勁?” 左儀靈對莊良玉又莫名的信任,甚至比趙衍恪還信任。趙衍恪興許還會為了皇權利用她,可莊良玉不會。 “皇后明明不是扎穆寨中人,但是她有扎穆寨的香。而皇帝——” 說到這里,她神情有些困惑:“皇帝像是中了香毒?!?/br> “當真?” 左儀靈點頭:“我雖然不喜歡扎穆寨的規矩,可是扎穆寨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屎笊磉呌玫南阋约盎实凵砩系南愣径际浅鲎栽抡??!?/br> 時至今日,雖然莊良玉讓五斗山解封,讓扎穆寨同外界接觸,但關于扎穆寨的一切,早在過去近四十余年的封閉中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是成為傳說。 而左儀靈雖不曾遮掩自己的身份但也從不大肆宣揚自己的扎穆寨出身。所以對于扎穆寨如今的情況,除卻部分一直有暗探關注的官員外,應當是沒有多少人關注的。 “皇帝的香毒,嚴重嗎?” 左儀靈點點頭。 “你能解嗎?” 左儀靈遲疑片刻,微微搖頭:“具體情況要仔細看過才知道,但他顯然已經被下毒多年,即便解毒也不會有幾年好活,甚至會身體虛弱乃至行動不能?!?/br> “你覺得下毒的人會是誰?”莊良玉雖然在問,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除了江皇后以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選。 江家以香料生意聞名大雍上下,幾乎是壟斷整個行業的巨頭,更是風頭無兩的皇商。江家的香,備受文人墨客追捧,甚至衍生出不少風雅玩法。 但現在—— 香出了問題。 若只是皇帝一人的問題尚且不嚴重,但若是所有重要的人都有問題—— 整個大雍都要跟著玩完。 她甚至想起順德十一年金玉宴上,江皇后給洛川郡主的那盒香,想起自昏迷中醒來時江皇后給她的安魂香。 冷汗自后背流下。 莊良玉握住左儀靈的手忍不住用力:“你確信?” 左儀靈雖然困惑這件事情,但對自己的判斷結果極為篤定,煞有介事道:“這天底下沒有什么味道能逃得出我左神醫的鼻子!” 莊良玉凝重的面色讓左儀靈心中開始打鼓,她湊到莊良玉跟前:“很嚴重嗎?該怎么辦?” 莊良玉深吸一口氣,視線緩緩落到左儀靈面上,問道:“你想救他嗎?” 二人心照不宣,皆知這“他”說的是順德皇帝。 “你希望我救嗎?” 于情于理,左儀靈都該救,但對于眼下的大雍而言,歷史車輪滾滾向前,如果順德帝活著,他會成為這個時代的絆腳石。而他的死,足以讓大雍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治病救人本是醫生職責,救一人能否救萬人?”左儀靈再次問道。 莊良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 “你想醫何?” 半晌,在一片濃重的黑暗里,莊良玉的聲音伴著云后的月光飄散在夜里。 “國因人病……” 說到底,一輩子都在玩權術制衡的順德帝已然是這個王朝最大的沉疴毒瘤,他雖有心在推動改革,甚至放由她大刀闊斧地收拾世家,最終還是為了他自己。 否則各部官員不會為了解決國庫虧空而絞盡腦汁,工部想要興修皇家園林的提議不會奏了再奏。皆是因著這位帝王想,才讓這些官員有了貪墨的理由。 國因人病…… 莊良玉躺下,在黑暗中睡意全無。 國因人病??! 第111章 我有一個夢想 莊良玉不知自己昨夜何時才睡下, 但醒來的時候天色仍是一片朦朧未亮。 洗漱之后,莊良玉本該用膳結束就去尚書房,但今日不知老太后是什么想法, 竟然讓莊良玉陪她坐片刻,說閑話, 嘮家常。 說得她昏昏欲睡,等著來問安的妃嬪都到了才放她離開。 莊良玉的官階雖然尚可, 但在場妃嬪都是皇室中人,她還是要按著規矩來行禮。在文淑妃身后,她看到了老老實實跟進來的左儀靈。 心中了然,應當是昨日她與左儀靈這小丫頭在湖邊說話的事傳到了老太后耳朵里, 所以才讓她留下今日跟這些妃嬪再見一面。 左儀靈昨夜失眠,此時看上去蔫頭耷腦的, 都沒點精氣神, 一副思慮過重的模樣。老太后是有心想要敲打一下這個從山寨中走出來的丫頭,莊良玉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后就在老太后的催促中去了尚書房。 莊良玉到時,諸多皇子、公主、世子、郡主已經到齊,其中有些看她不順眼, 正等著挑刺。 靈珠郡主便是其中之一, 見她來了,挑著眉梢問道:“今日莊先生怎的來遲了?都說上學堂要按時,學生遲到了要守法, 不知先生遲到了可有什么表示?” 武寧公主微微蹙眉,似是想要說話, 莊良玉先一步說道:“理應如此。今晨太后留本官在乾心殿小留片刻, 等著跟各宮娘娘見過面才來, 因而誤了些時辰。正如靈珠郡主所說,便罰本官同諸位共同寫一篇文章如何?” 歷來都是夫子給學生布置課業任務,但在尚書房中,更多的是授業解惑的形式。本堂課會有一個主題,由該堂課的夫子出一個題目,然后由大家討論,互相提出問題進行解答。 但動筆極少。 莊良玉看一眼時間,此時辰時剛過兩刻鐘的時間,距離上午的課業結束還有將近兩個時辰。這點時間,足夠讓這些王公子孫們好好寫一篇文章了。 “寫什么?”問話的是一位國公府世子,十七八的年歲,但極為傲氣,看上去便不是個好相與的。 寫什么?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莊良玉在講臺上咂摸兩步,說道:“我有一個夢想?!?/br> 靈珠郡主當即皺起眉頭:“你說什么?” 莊良玉笑吟吟重復自己的話:“題目是‘我有一個夢想’?!?/br> “這叫什么題目?你當我等都是三歲小孩兒?” “就連剛上學的孩童都能回答的問題,你竟然讓我們寫文章?” 面對諸多質疑,莊良玉不急不慌的地說道:“所以——” “你們的夢想是什么?” 是什么?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看似三歲小孩兒都能輕易回答上來的問題,竟然真的讓他們啞口無言,不知從何說起。 在一片沉默中,八皇子趙衍懷舉起了手,他說:“我的夢想是能夠走過大雍的每一寸土地,嘗遍大雍美食,寫出能夠被后世傳頌的文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