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107節
第97章 奈何 雖然蕭欽竹說了三日之內啟程, 但第二日,天一亮,調令就送到了忠國公府, 要蕭欽竹今日下午就啟程。 早上吃飯的時候,莊良玉想起蕭欽竹那日及時帶兵趕來維持現場秩序, 說道:“那日在國子監門前,多謝郎君?!?/br> 若是放在以前, 蕭欽竹大抵是會因為莊良玉的客套而生氣的。但一年的時間過去,兩人之間經歷這樣多的事情。蕭欽竹也漸漸明白,莊良玉就是這樣一個將每件事情都分得很清楚的人。 蕭欽竹說道:“是吟松派了人到兵部尋我,彼時正準備去城外兵營, 便帶人過來了?!?/br> “昨日榮親王提及此事,日后可會有麻煩?” 蕭欽竹靜默片刻, 不動聲色道:“你無須擔心?!?/br> 莊良玉了然:“那便是會有麻煩。郎君身為鎮北軍的將軍, 行事多有顧忌,這件事我自己應是也能料理, 你可放心去東南?!?/br> “小心榮親王?!笔挌J竹的聲音低沉,欲言又止。 莊良玉權當他是擔憂,微微一笑, 示意他放心。 “宋坨村一事我已囑托父親的門生, 他們會仔細跟進,盡快查明幕后找出真兇?!?/br> 莊良玉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蕭欽竹, 他們二人都清楚,即便此時查明真兇, 也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因為這個幕后黑手他們動不得。 說得好聽, 幕后黑手是榮親王, 但若是說得難聽,這幕后黑手便是順德帝。 是他在縱容,讓榮親王的野心越來越大。 莊良玉慢悠悠喝了一口湯,說道:“玩火自焚?!?/br> …… 蕭欽竹臨行前,莊良玉替他收拾行囊,雖說其實也不用準備什么東西,但蕭欽竹說了,她做一下也無妨。 本來,吃完早飯后,莊良玉就準備稍事休息一下,然后等下午送走蕭欽竹便去國子監看看。 她正在看書,蕭欽竹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門外,靜靜站了片刻,說道:“下屬們已經讓各自夫人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了?!?/br> 莊良玉:“……” 她眨眨眼,不確信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抬頭,看到蕭欽竹站在門邊,逆著光看不清神情,但干巴巴的語氣竟然讓她聽出一絲委屈。 莊良玉暗自樂了片刻,說道:“郎君應當自己收拾好了行囊,不需cao心?!?/br> “……是?!?/br> 蕭欽竹應聲后,門里門外陷入沉默。蕭欽竹不甘心,可是又不肯走。 半晌,莊良玉噗嗤一聲笑出來。 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撣了撣衣擺,站定到蕭欽竹面前,笑吟吟的:“回房吧郎君,讓我看看給你添點什么累贅?!?/br> 莊良玉說添累贅就絕對不是開玩笑,她雖然曾經有過豐富的野外勘測經驗,但一個是古代一個是未來,根本不能拿來類比。 于是有的沒的凡是她覺得有意思的都塞進了蕭欽竹的行囊。 蕭欽竹沉默地看著多出來的木雕,舉起來,神情有些困惑:“夫人,這用來做什么?” 莊良玉正忙著翻箱倒柜,連看都沒看就敷衍道:“用來搞笑?!?/br> “搞笑?”蕭欽竹和這個丑丑的小狗木雕對視,想起那日二人走過東市長街,拿著木雕站到莊良玉身后。 “我想帶你那個?!?/br> 莊良玉頓了片刻,不知是不是彎腰的原因,覺得有點心口憋悶,緩緩舒了兩口氣才直起身。調整片刻才帶上往日那般和風細雨又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郎君怎么不說想帶上我?” “……” 莊良玉的眼神有點驚恐:“不會吧!蕭欽竹你竟然真的在思考?” 誰料蕭欽竹也是一笑,笑得冰雪初融般驚艷:“開個玩笑?!?/br> 莊良玉嗔怪地捶了他一拳,不像是在撒嬌,力氣有點大,捶得蕭欽竹差點憋氣。 玩鬧也只是片刻,兩個人都是有正事要做的,湊在一起時也是工作大于生活,莊良玉還是比較習慣這樣的狀態,至少不會讓她覺得失控。 蕭欽竹跟在莊良玉身后,將自己那個小狗木雕放下,換成了莊良玉那個憨態可掬的小狐貍。握在手里的時候,忍不住微微摩挲。 莊良玉立時有種起了雞皮疙瘩的感覺,扭過頭去,裝模作樣的。 蕭欽竹問道:“夫人以為東南沿海一事該當如何?” 莊良玉思忖,但除匪寇一事于她而言屬于未知領域,也不敢妄下定論:“漕運是民生,水路連通大雍的命脈。匪寇明目張膽伸手,必然有人在背后支持?!?/br> “夫人以為何人?” 也許是因為這幾日見過榮親王,所以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榮親王在搞鬼。 蕭欽竹搖搖頭,說:“船行江上?!?/br> 莊良玉的第一反應是錯愕,江家經營香料生意,又怎么會跟漕運扯上關系? 蕭欽竹繼續說道:“陵南最新開出來的鐵礦自五斗山運出,過江時便遭了匪寇?!?/br> 怪不得—— 鐵礦在這個封建時代,基本代表了一個國家的軍事實力?,F在鐵礦丟失遭遇匪寇,無異于現代社會里重型軍*火丟失。 自陵南道回來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若非還能見到左儀靈和跟她一起北上的黑雨,莊良玉幾乎覺得扎穆寨的經歷都要成為一場離奇的夢境。 “此行僅有鎮北軍?”莊良玉問道。 蕭欽竹頷首:“此事只能交由鎮北軍?!?/br> 靜默與凝重緩緩流淌,莊良玉想——此時的蕭欽竹還不到二十七歲,就算此行險峻,當也平安無恙。 蕭欽竹卻想,比起危險的前線,莊良玉留在后方,雖說勾心斗角費心勞力,但只要不是直接犯了殺頭的罪,他總能有辦法讓她好好活。 …… 軍情緊急,用過午飯后,蕭欽竹便策馬直奔城外軍營,準備帶大軍開拔。 此行緊急,怕是連書信都要成為奢侈。 莊良玉在送走蕭欽竹之后便直接去了國子監,今日國子監休息,家在西都城的監生們便都回了家,只有些遠地方的人還留在這里,但三五成群,都去了西都城里找些樂子。 莊良玉到時,監中夫子們正在犯難。 見到她來了,如蒙救星。 “莊先生,你快來想想辦法!翰林院那邊剛來了信兒,說群青論壇上文章眾多,無需全部印制,僅挑幾份好的便是?!?/br> 莊良玉快步走進來,接過夫子遞來的書信,匆匆掃兩眼,便明白了這些老家伙們又在搞什么鬼。 其一,是開版印刷書記成本耗費巨大,目前的大雍采用的還是活字印刷術,每一版都要排定許久。 其二,便是這些老不羞想撈好處,順德帝為了表示對年輕學子的支持,撥款金額巨大,任誰看了都要震驚許久,這些老家伙就是看中了這點好處,準備降低成本,將東西揣進自己的腰包。 莊良玉心中暗啐一聲,恨不得把這些為老不尊的蛀蟲扔出去掛路燈。 可生氣和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莊良玉暗自深呼吸,等情緒穩定了才說道:“這消息先別讓學子們知道,我想辦法跟翰林院交涉。去年學子們的文章同樣是上千篇,還能一起印制成書,今年圣上更加支持,無論如何不能讓學子涼心?!?/br> “可——” 任誰都知道,得罪翰林院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玄祖皇帝年間,翰林院雖然有權,但到底只是個輔佐圣上決策的機構。政令制定執行的大頭還是落在三省六部,但隨著世家掌權,重文輕武,這群精于算計的家伙們進了翰林院,變成了一個能左右政策的地方。 莊太師一直旁觀,見莊良玉來了才慢悠悠喝了兩口茶,說道:“翰林院的人不足為懼?!?/br> “他們能從中撈好處,是因著依附圣上的權利。若是圣上無心于此,他們也難以從中撈到好處。不過是一群跟風的蛀蟲罷了?!?/br> 莊良玉甚至翰林院此舉簡直就是新仇加舊恨,新仇是翰林院書庫漏水,這群老家伙們被蕭欽竹圍著被迫干了三天三夜的活,舊恨——自然是指莊家與他們之間歷來便不對付。 “父親有何高見?”莊良玉問道。 莊道青又喝了一口茶,好似一點也不覺得這些人真能構成威脅:“只管做便是,他們不敢奈你何?!?/br> …… 很快,《群青集》問世,按照類別收錄學子文章,一夜之間上架無數書齋店鋪,掀起比去年更大的狂潮。 最早擺在國子監門前的只是樣書,為的是方便學子們翻看,沒想到惹來了宋坨村的麻煩。 但現在上架的書籍是重新排版過的,與市面上常見古籍的排版印制方式有所不同,一頁能放下更多內容,然后還配了許多圖樣輔助理解,一上架便被無數學子哄搶。 其中一些比較精彩的文章甚至被人爭相傳閱,一時之間,西都城的街頭巷尾都能聽到有人在談論《群青集》的內容。 學子們還暗暗較勁,互相比誰的書銷量更好,甚至定下目標,希望明年的群青論壇上能寫出更好的文章。 在這些書籍之中,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銷量最好的應當是上三學的內容,但沒想到最后賣得最多的竟然是下三學。 尤其是那些講農耕,講工藝的文章,甚至有人到書齋去問,能不能只單獨買這一篇。 可想而知這種情形給那些一貫高傲的世家子弟們多大的沖擊。 葉瞳齡是個另類,因為跟著莊良玉去過陵南,實地見到過生產救災,這次寫得文章也不是按他那個禮部老爹心意來的,直接就寫了自己在農耕時節的見聞。 不學無術的葉家小四爺一下成了這些貴公子中銷路走得最好的那一個,驕傲得尾巴都要上天去了。 莊良玉樂意看這些人互相不認輸,互相打賭,好強爭勝的模樣。 新入學的女子們也羨慕,洛川郡主更有行動力,直接沖上來敲門,問她:“什么時候能讓我們也出書?” 莊良玉正忙著練字,頭也不抬地說道:“等明年你們能參加群青論壇的時候就可以?!?/br> 洛川郡主惱火:“你明明知道我年后就要跟這群人一起參加春闈!” 莊良玉停筆,思忖片刻:“那你成功上岸之后再寫一篇,我給你發個《群青集·特刊》,如何?” “好!一言為定!” 莊良玉敷衍點頭,繼續提筆練字。 沉浸在喜悅中的洛川郡主突然回神,怒道:“莊良玉!你坑我!” 莊良玉抬頭,微微一笑:“有勞?!?/br> 洛川郡主:“……” 她這輩子就是跟莊良玉有仇! 第98章 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