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81節
據說后來蕭吟松這句話傳到了蕭欽竹耳朵里,本來就課業繁重的小孩兒更是被好好修理一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慘不忍睹,苦不堪言。 不過,繡鸞閣之外的事都與莊良玉暫時無關了。 她就安安心心在繡鸞閣中做個不問世事的閑人。 等到莊良玉能下地行走的時候,她已經在宮里待了五天。 莊良玉在宮女的攙扶下在繡鸞閣院里散步。 好不容易能離開床榻,讓她感覺如獲新生。 莊良玉后背的傷已經基本愈合,雖然行動間仍會扯動傷口,但不會再將傷口撕裂,也能做些簡單的小動作。 莊良玉能下地的這一天,沒迎來該接她回家的蕭欽竹,反倒江皇后大駕繡鸞閣。 接到通傳的那一刻,莊良玉還有些怔愣,她自覺與江皇后無甚交情,搞不明白這一出是為了什么。 莊良玉匆匆披上一件外袍,在宮女的攙扶下艱難行禮,江皇后雖然說著多禮,但并沒有要攔的架勢。 所以莊良玉就只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將禮行完。 等到她起身,瞬間疼出一身汗。 江皇后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一股突兀的香氣將莊良玉包圍,江皇后面上笑容溫和而親切:“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嘉禾縣主的身子這么快就見好了?!?/br> 說著,她微微嘆息一聲:“那日在太儀殿上,嘉禾縣主突然暈倒,血流不止,可真真是讓人膽戰心驚。若是嘉禾縣主有閃失,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br> 莊良玉被這股香氣沖得頭昏腦漲,卻還要裝出一副溫婉的笑容,垂首道:“勞皇后娘娘掛念,嘉禾如今已無大礙。擇日便可——” “那便多留幾日?!?/br> 莊良玉的話還未說完,江皇后便率先打斷了她。 “總歸宮里有最好的醫師,也有最好的藥材。嘉禾縣主為陵南道百姓做了這樣多的事,救萬民于水火,不若便等傷好全再走,也省得叫人擔心?” 莊良玉幾近一口老血堵在喉嚨口,心里是一點也不愿在這繡鸞閣多待。 在這種狼窩虎xue里待久了,什么時候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都不知道。 江皇后握著她的手往屋里走,步伐又快,莊良玉不得不跟上,步子勉強,疼得她滿頭是汗。 進屋落座后,江皇后像是這才看到她額上的汗跡,又沉聲指使屋里的宮女,叱責她們辦事不利,連個人都伺候不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莊良玉面色沉靜,心知不過是江皇后在指桑罵槐而已。 這些話,全都是說給她聽的。 可她搞不懂江皇后針對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難不成她在擔心順德帝會看上她?想要把她納入后宮? 莊良玉頓時毛骨悚然,將這個可怕又荒謬的想法甩出腦海。 這在開什么玩笑,順德帝的年紀都夠做她爹了,能不能要點臉? 莊良玉微笑,用這一層“木頭”似的面具來應對心思深沉的江皇后。 等江皇后將繡鸞閣中的宮女仆從都數落一整個遍,她才轉頭又看向自己。 江皇后還是在笑著,但莊良玉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笑意,反倒有種自己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在繡鸞閣住得可還習慣?” 莊良玉適時露出惶恐的笑容,“錦衣玉食讓嘉禾頗感困擾?!?/br> “如何困擾?” 莊良玉沉默片刻,說道:“嘉禾不過一介百姓,住在這里受之有愧?!?/br> 江皇后沒有說話,轉頭看著繡鸞閣中的雕梁畫棟,似是惆悵般說道:“嘉禾縣主,你可知這里曾是誰的居所?” “不知?!鼻f良玉老老實實回答,說實話,她一點也不好奇,在這種深宮里,好奇心往往會害了一個人的命。 但江皇后才不會管莊良玉的想法,自顧說道:“她在這里住了十日,生死垂危,好不容易搶了一條命回來。之后便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br> “她走以后,他便在這里坐了三日?!?/br> 江皇后突然笑了一聲,“你瞧,這人的年歲大了,便總愛說些有的沒的?!?/br> “皇后娘娘愿意對嘉禾說這些,是嘉禾的福分?!鼻f良玉在裝乖巧的時候,必然也是獨一份的。 與江皇后一起坐得越久,那股香氣便愈發明顯。 正常情況下,長期置于某種氣味環境,會讓人對這種氣味的敏感度減弱,可時間推移,這股奇怪的味道并沒有衰減,甚至愈發濃烈。 香味是從江皇后身上散發出來的,莊良玉根本躲不開。 只能安慰自己,連江皇后和她身邊的人都被這股味道熏著,應該不會有致命危險。 靜默維持了許久,突然,江皇后開口:“五斗山……如今是什么模樣?” 五斗山重新與外界連通這件事是稟明過順德帝的,莊良玉說:“五斗山現在與陵南道各地有所聯通,通商貿,通文化習俗,出入自由,同受大雍律法約束?!?/br> 江皇后沒說話,過了片刻,抬手叫來侍女,遞給莊良玉一個香盒。 “這是江家秘傳的安魂香,嘉禾縣主如今身受重傷,睡前可燃此香,以享安眠?!?/br> 莊良玉當即感恩戴德地接過,“謝!皇后娘娘圣恩!” 轉手便交給繡鸞閣的宮女,命人將香燃起來。 仿佛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般。 江皇后面上有一瞬間僵硬,似是沒預料到莊良玉會有此般作態,忙不迭就起身準備離開。 “既然嘉禾縣主燃香,想來是要休息,本宮便不做叨擾,待嘉禾康復后,本宮親自設宴慶祝?!?/br> 當香盒中第一縷香燃起,江皇后的身影已經徹底離開莊良玉的視線。 莊良玉起身,趕在煙氣彌散之前將香熄滅。 然后小心用布包好,“這樣好的東西,該拿回去與郎君同享?!?/br> …… 莊良玉的話,總會準確無誤地傳到想要聽到的人耳中。 至于旁人作何想—— 總歸是演戲,便隨他們去。 第74章 局中人 “方才皇后來過?” 莊良玉正出神, 蕭欽竹便步履匆匆而來。 她微微偏頭,打量著蕭欽竹略帶匆忙的神色,眼中有疑惑。 她在想蕭欽竹會不會知道這些前塵舊事。 蕭欽竹腳步慢慢停下, 站定在莊良玉身前,黑亮的眼中流露不解, “何事?” 莊良玉收回視線,默不作聲地將方才江皇后送來的香盒遞到蕭欽竹手中。 在看到香盒的那一刻, 蕭欽竹面色瞬間陰沉,眼里甚至充滿了戒備與排斥。 這坐實了莊良玉的猜想,蕭欽竹對這些興許是知曉一二的。 蕭欽竹將香盒接過,用力攥在手中, 垂眸時思緒翻涌。 他眉頭緊蹙,想要將莊良玉攬進懷里, 可在宮中, 動作又要有所顧忌,于是只能拉住莊良玉的手。 即便如此, 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仍引來無數宮人隱秘的視線。 莊良玉卻不管不顧地湊上前,輕聲耳語:“我想走?!?/br> 蕭欽竹也想帶莊良玉走,可沒有圣旨, 談何容易? “好好養傷, 我會盡快帶你離開?!?/br> 蕭欽竹扶正莊良玉的身子,“我將夏荷帶進來了,她正在外面候著?!?/br> 莊良玉眼中微亮, 直接喊道:“夏荷!” 夏荷提著裙角快步進來,一見到莊良玉, 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哭得莊良玉還要費力安慰。 見她要抬手幫忙擦眼淚, 夏荷瞬間收住眼淚,身材細瘦的女子站在莊良玉身后,像是一個堅定的戰士。 起初莊良玉還覺得待在繡鸞閣中不問世事,難得清閑。但不過是一個不明來路的江皇后,便讓她難得安靜的心里泛起焦躁。 莊良玉好奇心不重,但她很反感這種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 蕭欽竹還在握住她的手,莊良玉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呼吸間帶動背部的傷痕,疼痛確實讓她重新找回理智。 絲絲縷縷的疼痛順著脊骨蔓延,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小心行事,一步行差踏錯,可能就是掉頭的危險。 但宮里人多眼雜,莊良玉什么都不能說,便只是握著蕭欽竹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 她問:“家中如何?” 昨日蕭夫人剛來看過,就是不知道她那個不能進宮的老爹眼下境況如何。 “莊先生已經知道了?!?/br> 莊良玉錯開眼神。 “莊先生很生氣?!?/br> 莊良玉垂下了頭。 “父親甚是擔心,幾次三番請命想要進宮探望?!?/br> 莊良玉想起方才江皇后提及的故事,她抬頭問道:“你,知道這里曾經住過誰嗎?” 蕭欽竹的沉默再次印證了莊良玉的猜測,她的聲音飄忽,顫抖問道:“是跟我有關的人,對嗎?” 蕭欽竹默然頷首,肯定了莊良玉的答案。 如果說她是穿進了一本書里,這本書講了趙衍恪與左儀靈的故事,那么現在,籠罩在她頭上的陰影并非來自這對戀愛談得驚天地的男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