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63節
莊良玉神色淡淡地說道:“郎君先吃,吃完再說?!?/br> 于是蕭欽竹復又端起碗筷,快速解決五臟廟的問題。 …… 等到碗筷都撤下去,一直在把玩手中團扇的莊良玉這才將視線落在蕭欽竹身上。 說到底,莊良玉還是有些生氣的。 倒不是氣蕭欽竹瞞著自己以身犯險,只是氣他這種小心又維護的態度,這讓她覺得自己在蕭欽竹面前會有理虧。 “你——” “我——” 兩個人面面相覷,莊良玉瞧了蕭欽竹片刻,見身強體壯的將軍此時一臉不安忐忑,最后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眼下這副模樣,倒顯得自己有些不講理了。 莊良玉手中的扇子又輕輕搖了起來,“郎君,在你的預想中,這件事情眼下應當是怎樣的結果?” 蕭欽竹不假思索地說道:“應當是陵南道節度使盧將軍率兵前來,輔以左右官員,而后讓扎穆寨交人,打開五斗山?!?/br> 莊良玉知道,這不僅是蕭欽竹的想法,應當也是趙衍恪的想法。 哪怕他們都知道自己是順德帝親封的賑災指揮使,但說到底,還是沒人把她看在眼里。 “那我呢?”莊良玉直接問道。 “你在黔州主城繼續負責救災,等到扎穆寨問題解決,你應當已經到了禹州,可以順利解決禹州的問題?!?/br> 莊良玉看向蕭欽竹,很認真地問道:“在郎君眼中,我這個賑災指揮使到底是什么作用?” 蕭欽竹竟一時語塞。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沖鋒陷陣和清掃障礙就是男人該做的事情,所以要將莊良玉留在后方。 莊良玉的聲音平和,像是流水一般:“蕭欽竹,如果扎穆寨一事按照你和趙衍恪的想法,必然會見血,甚至會有許多傷亡。但現在,兵不血刃,沒有任何人受傷,而扎穆寨會徹底臣服與大雍?!?/br> “你到現在,仍覺得我這個身為賑災指揮使的女子是毫無用處的嗎?” “……我從不曾這樣認為?!笔挌J竹聲音艱澀地說道。 在他眼里,莊良玉一直都是大有胸懷和才氣之人,她的才學,即便是許多自稱才子的學士也比不得。 莊良玉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說道:“蕭欽竹,是你讓我來的?!?/br> 一句話,砸進了蕭欽竹的心里。 一石激起千層浪。 “是我的不是?!笔挌J竹誠懇道歉。 莊良玉又換回了“郎君”的稱呼:“郎君,你當然可以擔心我,甚至頻繁地過問乃至參與我的決定。但你不該以出于保護的心態讓我一無所知?!?/br> “我會阻礙你們的計劃嗎?” 蕭欽竹微微搖頭。 “我會給這件事添亂嗎?” 蕭欽竹還是搖頭。 莊良玉的笑容恢復到往常那般和善,她將手中的團扇放在桌上,然后終于問出一句蕭欽竹等待已久的話。 “郎君,近些日子,你過得如何?” 話音剛落,莊良玉只覺得天旋地轉,再一回神,已經被蕭欽竹緊緊箍在懷中。 這個一貫鐵血剛強的大將軍竟然在她頸間像是孩童般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道:“不好?!?/br>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被暫停。 莊良玉耳畔只能聽得到蕭欽竹的兩個字。 仿佛聲音順著耳朵,一直麻到了心里。 莊良玉指尖發麻,好半晌才抬起手來,輕輕拍了拍蕭欽竹寬闊的脊背。 她說:“我來找你了?!?/br> …… 蕭欽竹的熱情讓莊良玉有些吃不消,甚至是不習慣。 莊良玉可以理解蕭欽竹對自己有好感,畢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也會覺得蕭欽竹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 愛? 莊良玉腦袋里突然浮現出這個字眼,蕭欽竹愛她嗎?為什么要愛她? 莊良玉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在她看來,她和蕭欽竹之間的婚姻是迫于局勢的無奈之舉,雙方都戰戰兢兢,在暴風雨的前夕里夾縫求生。他們是比較默契的合作伙伴,也是能互相交付托底的戰友。 但是—— 愛? 莊良玉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 她捫心自問自己對蕭欽竹的感情絕非是愛情。 如果她愛上蕭欽竹呢? 想不通的莊良玉準備出門去透透氣,然后換個新的問題來思考一下,畢竟沒必要為難自己。 反正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問題就是這么個問題。 無論愛不愛,這樁婚姻都得體面的繼續下去,即便這婚姻日后無法繼續下去,莊良玉還是有能讓自己體面活著的能力。 但剛一出門,她便看到頂著塊木板在門前罰站面壁的蕭遠。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蕭安,用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蕭安說:“少主人命蕭遠在鎮北軍駐地等候少夫人,但蕭遠擅做主張跟來了扎穆寨,所以要罰他?!?/br> 莊良玉正想說沒必要,蕭欽竹從身后出來,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聽命令,該讓他長點教訓?!?/br> 于是莊良玉瞬間忽略蕭遠求救的眼神,眨眨眼,跟著蕭欽竹出去了。 乃至等二人散步歸來,扎穆寨的長老來請人去圣塔談判時,蕭遠還在這里杵著。 莊良玉看一眼滿臉都是“此事與我無關”的蕭欽竹,微微嘆息一聲,說道:“蕭遠,歇了吧,等下隨我們去圣塔?!?/br> 蕭遠期許的眼神看向蕭欽竹。 蕭欽竹冷臉說道:“聽少夫人的便是?!?/br> 剛剛知道賑災指揮使和鎮北軍將軍是兩口子的長老,在看到蕭欽竹對莊良玉的聽從時,對莊良玉的敬仰,立時又高了幾分。 頂著扎穆寨人敬佩的眼神,莊良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煩請諸位帶路?!?/br> 第61章 希望 再次談判, 扎穆寨圣塔內的氣氛顯然不如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莊良玉等人仍舊與扎穆寨分座兩邊。 扎穆寨人那邊,為首的是祝笙大祭司,緊接著是十二位長老以及寨中懂大雍官話的能工巧匠。 莊良玉這邊, 雖然指揮使是莊良玉,搞定所有麻煩的也是莊良玉, 但為首的是四皇子趙衍恪與八皇子趙衍懷。 這倆兄弟似乎有點不對付,從見面到現在, 莊良玉幾乎沒看到他們二人說過話。 在這對皇子之后,便是陵南道節度使盧承錦以及鎮北軍將軍蕭欽竹。 莊良玉坐在蕭欽竹身側。 再往后是昨日才趕到的一眾上來湊熱鬧的大雍官員。 ——就是先前在越州城里對莊良玉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那些。 個頂個想著借此幾乎給自己撈點好處,說起來回京之后也算功績一件,到時論功行賞升官加爵也是指日可待。 從落座那刻開始, 扎穆寨的祝笙大祭司便沉著一張臉,看向兩位皇子的眼神全是不悅。 就在盧承錦準備宣布開始的那一刻, 祝笙大祭司沉聲直白道:“為何不讓賑災指揮使莊大人坐在前頭?” 這話一出, 大雍這邊所有人都愣了,將士和官員的眼神全都落在莊良玉身上。 莊良玉倒是端穩得很, 半點不見慌張動搖,只是端坐著,神色平和得像是談論的人不是她一般。 盧承錦也好, 趙衍恪也好, 尚未說話,后面有個戶部的年輕官員站起身反駁:“排座是何等大事,自然要依照禮教而言?!?/br> 祝笙大祭司冷笑一聲, “你們的禮教就是讓功臣受冷落?” 大雍這邊的官員將士瞬間變了臉。 在他們心里,即便莊良玉力挽狂瀾又如何, 歸根到底是個女子, 頂天不過是圣上加封誥命, 賜以金銀,還能再有何作為? 莊良玉在陵南道這般行事高傲,待回了西都城,少不得要被人參本子。 真捅到順德帝跟前兒,御史的筆桿子寫一寫,能不能有賞賜都要兩說,興許還要背個禍亂朝綱的處分。 莊良玉不說話,安安靜靜坐著,目視前方,毫不閃躲,由著這些人仿若利箭的目光刺在她身上。 “我等山野中人,不管你們什么禮教宗法,在扎穆寨,功臣就該被嘉獎,至于沒什么功勞還能堂而皇之立于人前的——” 祝笙大祭司沒把話說完,落到尾音,輕蔑地笑了一聲。 祝笙大祭司不是傻子,執掌整個山寨,威懾五斗山所有的部落村寨,這些人眼里的算計她看得一清二楚。 更清楚如果話事人不是莊良玉,扎穆寨就只能淪為待宰的牛羊。 “大雍素以禮法、德行聞名,順德帝更是有順治民心,德興四海之名,怎得到了官員這里個個都捻酸計較,連容個女子的本事都沒有?” 祝笙大祭司根本不給這些人說話的機會,站起身,直直看向莊良玉說道:“在我扎穆寨,這樣的女子是能做大祭司的。莊大人,可愿來我寨中?” 莊良玉笑了起來,迎上祝笙大祭司的視線,柔聲道:“改日若是沒了我的容身之地,興許只能找大祭司來求得一時安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