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有道(雙重生)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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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璟儀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怎么了?正所謂連類比物,方可得真知。你既是無法確定季路元能否成為讓你借風的船,那咱們便將能找來的船都一并找來,哎你別看我,看鞠城里呀?!?/br> 她邊說邊抬手去撥郁棠的肩膀,郁棠被她捏著下巴轉過頭去,偏巧將場上季路元輕健的跑動身姿收入眼底。 季世子已經連著踢了大半個時辰,輕薄的羅衫早就汗涔涔地貼在了身上,勾勒出的腰背線條流暢緊實,如同破水而出的矯捷的獸,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野性帥氣。 郁棠看在眼里,腦中不知怎的,突然就浮現出了書齋狹小晦暗的斗室之中,自己被他捂著耳朵抱在懷里的旖旎畫面。 她從前只單純覺得季路元身量高大,那日卻是頭一次從那頎偉之中品出幾分可靠的意味來。 手掌之下的堅實胸膛一如綿亙起伏的峨峨山巒,這山遮了風又擋了雨,明明冷硬如磐石,卻獨獨偏愛似的放進來幾縷皎潔月光,掂掇揉碎了現在她眼前,顯出幾分難以察覺卻又實實存在的柔軟來。 白嫩的耳朵尖兒后知后覺地冒出點紅,郁棠眸光閃躲,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然下一刻,鄭頌年便已經帶著兩個人包抄過來,三人圍作一圈,徹底遮住了季路元的身影。 ……嗯? 郁棠怔了一怔,舒展的眉頭下意識顰了起來。她換了個姿勢繼續觀賽,端詳審視的目光將鄭頌年自上而下地掃視一遍,心下不自覺地又將二人做了一番比較。 鄭少爺雖也稱得上青年才俊,但他眉宇粗糲發絲枯黃,氣度形容也略油頭粉面了些,遠不如季世子那般龍姿鳳采,從頭到腳都是卓絕的飄逸精致…… “翰林編修鄭頌年?你瞧上他了?” 郁璟儀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不甚贊同地撇了撇嘴, “不行啊,別的尚且不論,且說這人入場前連飲了三碗海參湯,上場后卻一顆球都搶不到,便知他八成只是個愛擺譜的空架子?!?/br> 說罷又停了一停,為難似的妥協道:“但你若當真喜歡,待我日后掌了大權,將這人送進你宮里當個消遣解悶的小玩意兒,倒也不是不行?!?/br> 時下身側無人,郁棠說起話來便也不甚顧慮,她彎了彎唇角,順著郁璟儀的話笑謔道: “這話說的,眼皮子淺了不是?他日你若真能得掌大權,誰還稀罕幾個男人???” 言至于此,二人頓時齊齊笑出聲來,打諢取鬧的動靜合著清風飄飄蕩蕩地吹入鞠城,場上的季世子聞聲揚眸,瞧見郁棠含笑凝視著鄭頌年的愉悅模樣,當即便慍惱地沉了沉眸。 嘁。 季世子垂首理了理羅衫的袖口,極力收斂著滿臉的不悅,陰惻惻地睇了鄭頌年一眼。 受了一記眼刀的鄭少爺絲毫未覺,一顆心全權投注在了賽場上。他上半場表現不佳,打算靠下半場在郁肅琰面前替郁肅璋爭回些面子,因此一開始便踢的格外賣力。 鄭少爺追著組球一路跑至賽場邊緣,好不容易得了個攔球的機會,登時便一臉興奮地抬起了腳。 然后他就被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后的季路元一腳鏟倒在了地上。 “對不住了鄭大人?!?/br> 得了球的季世子笑的謙和,清澄的語調里還有些顯而易見的歉意。 “沒摔傷吧?” “無妨無妨?!?/br> 鄭頌年揉著屁股爬起身來,“球場之上在所難免,季大人不必介懷?!?/br> “鄭大人能這樣想那便最好了?!?/br> 季世子微微頷首,在旁人瞧不見的角落里沖著鄭頌年驕恣地挑了挑眉,臉還是那張風光霽月的臉,神情卻莫名透出幾分故意使壞的惡劣來。 “下半場才堪堪開始,還請鄭大人務必要堅定持守這個想法?!?/br> “……???” 鄭頌年一臉呆愣地張了張口, “我為何要……” 話未說完,季路元已經帶著組球跑遠了。 不明所以的鄭少爺拍拍腿上的泥腳印,一頭霧水地再次投入蹴鞠戰局。 然而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清晰且深刻地理解了季路元的那句話。 一次,兩次,五次,七次…… 在被季世子毫不留情鏟倒在地的數不清的多少次后,鄭頌年終于哭喪著臉,掛著滿頭滿身的泥土草屑,狼狽又急切地比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不踢了,我不踢了?!?/br> 鄭少爺攀著小廝的手臂一瘸一拐地下了場,什么在所難免,什么不必介懷,什么勢必要替郁肅璋爭回面子,他心累到只想回家。 “臟啊,真臟?!?/br> 旁觀出些端倪的郁璟儀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郁棠的肩膀,“你看看你那笑面虎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曳尾泥涂!卑鄙齷齪!” 郁棠卻沒顧得上接她的話,她瞧著鄭頌年下了場,略一猶豫便也跟著起身向外走了去。 “咦?阿棠,你要去哪里?”郁璟儀在她身后問了一句。 “我出去片刻?!庇籼碾S手從桌上順了條擦拭過殘羹的布巾,“一會兒就回來?!?/br> 第15章 上藥 ◎“那季大人可以帶我離宮嗎?”◎ 說那封虎皮手翰。 永安帝雖一向信奉天道,卻也是戒心極重之人,前世他之所以會依照手翰所述將郁肅琰送往西南,究其根由,不外乎就是因為這東西出現在承載天家國運的交廟祭壇中,且其上還加蓋了譽稱圣器的荊虹玉印。 荊虹圣印存放在武英殿,每日都有專人巡邏看管,輕易偷不出去,郁肅璋若想蓋印,那就只能將虎皮手翰帶進宮來。 如此重要的東西需得諱莫如深,因此絕不會假手于他人,螢蟲粉末本就是鄭尚書一手準備的,但他目今尚且需要在明面上避嫌,這差事便只能交給鄭頌年去做。 攜手翰入宮,私蓋圣印,將手翰固封藏入交廟祭壇,而后再派人暗中盯防…… 郁棠現今既已得到了流螢粉末,接下來便是要尋著機會修改手翰上的內容,她出宮不便,‘私蓋圣印’這一步即是于她而言最好的動手機會。 這也是為何她要哄著騙著季路元將鄭頌年入宮的日子告知于她,可季世子到底營逐在公,而今她既是得了機會,自然應當親自布個鉤子,多加一重保障。 思及此,郁棠繞過獵苑后側的一片竹林,淺笑著迎上了溪水旁齜牙咧嘴的鄭頌年。 “鄭大人?!?/br> “公主?” 鄭頌年詫異回首,躬身行禮道:“臣見過公主殿下?!?/br> “鄭大人不必多禮?!庇籼挠中?,鴉睫輕眨轉盼流光,盈潤潤的眸子里像是碎著亮閃閃的星辰。 鄭頌年冷不防被這笑容晃了眼,登時便有些怔愣,他張了張口,還未待說些什么,郁棠便又上前兩步,自顧自地繼續道: “方才在蹴鞠場上,大人該是受傷了吧?” 她從袖中抽出那方布巾遞上去,面上是一片再真誠不過的眷注體恤。 “看大人一身勁裝,想必也未帶著什么擦拭包扎的帕子,不如先用我這方將就一下?” 那布巾色澤暗淡,不僅繡紋粗糙,其上還隱隱飄著些參湯冷卻后的油膩味道,然被美色迷了心的鄭頌年卻是絲毫未覺。 他一面感嘆著自己當真是魅力非凡,竟然只憑寥寥數面便將眼前這美貌的公主迷了??;一面微彎下腰,誠惶誠恐地雙手接過了那油津津的帕子。 “公主言重了?!编嶍災耆绔@至寶,“只是臣怎好白拿公主的東西?禮尚往來,臣也贈……” “無妨?!?/br> 郁棠打斷他,“但若大人實在介懷,不如這樣,大人今日先安心收著這帕子,待到下次進宮,再將帕子交由我宮里的小太監帶回來。如此可好?” “???還要歸……”鄭頌年倏地噤聲,改口回話道:“臣知道了?!?/br> 他默默窺了窺郁棠燦爛的眉眼,惋惜似的嘆出一口氣,而后又挺直腰背,一臉正色道: “公主放心,左不過兩三日,臣便會再入宮來,屆時定會將帕子洗濯熏香,還給公主?!?/br> “那便有勞大人了?!?/br> 目的達成的郁棠莞爾一笑,提步離了此處。 * 她順著來時的小路往回走,行至一半又停下腳步,隨意找了塊平坦的大石頭,提裙坐了下來。 郊外較之城中更早入了夏,連綿的群山披了一層淺淡的新綠,就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些青草的潤甜。 郁棠呼出一口長氣,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角。 “不過是見了鄭頌年一面,公主就這么開心嗎?” 男聲乍起,郁棠循聲望去,就見季路元不知何時站在了樹下,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 這人還穿著蹴鞠場上的那件薄羅衫,群青紫的下擺卻不知為何臟了一大塊,泥土混著些干涸的血跡斑駁凝結成暗色的一團,一眼瞧上去莫名的有些駭人。 郁棠一愣,“季大人這是怎么了?” 季路元偏了偏頭,冷冰冰道:“無妨,只是踢球的時候摔傷了?!?/br> 他沉著一張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斂了斂袖子,露出手里握著的青玉的小藥瓶,聲音不大不小, “在等十九來給我上藥,但他好像迷路了?!?/br> 不遠處堪堪完成任務欲要返回復命的季十九身形一頓,‘嗖’的一聲藏進了樹冠間。 梢頭雀鳥振翅而起,惹得林間落葉紛紛,郁棠抬手取下頭頂的樹葉,筋疲力竭似的嘆出了一口氣。 她太熟悉季路元這個負氣鬧別扭的幼稚套路了,少時她偶爾因為郁璟儀冷待了他,這人也是如眼下這般,頂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同她耍小性子。 近日來她步步籌算,每每憶及前世,總會不由自主地連帶著將她與季路元的過往也想上一遍。 哪怕活了兩世,她也沒能捉摸得透季路元內心的真實想法,少年那句‘帶她離開’的承諾言猶在耳,她也曾念念不舍,前世從賜婚到厘降出宮,中間三年的每一日她都引領而望。 如此這般的翹首企足,最終等來的也只有大雪中那個遲來的擁抱,她雖從不曾怨恨過季路元,但心灰意冷的憮然卻是實打實的存在。 更何況今生重逢之后,佯裝冷酷避著她的是他,傾囊相助照顧她的也是他,倘若沒有前世的那番經歷,她或許還會費些功夫,好好猜一猜季世子的心思,可現時那奪命的利劍就懸懸系于她的頭頂,她勞心焦思,早就無暇其他了。 “既是如此,” 郁棠按按額角,難得失了一貫的耐心, “季大人便在此處耐心候著吧,我不打擾了?!?/br> 她言罷便要離開,卻是沒走出幾步就被錯身而過的季世子一把握住了手腕。 郁棠停下腳步,“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