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之心》

    #58——

    『無法再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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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筷子上的燒rou片落到桌面上，原本被整理乾凈的簡約風格餐桌被沾上了一點的污跡。放火惴惴不安地站起來，想要規避這個問題。

    ?對不起！?放火掉頭走到廚房，?我去拿抹布！?

    浩毅悶聲不吭，他依然把頭壓低，寂寞的思緒在腦海里不停地回轉、再回轉。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無動于衷，和一個人偶一樣，表情空洞。

    放火拿了沾水的抹布快步回到了飯桌前清理了一下油跡和燒rou片，在他要回到廚房的時候，浩毅濕著眼角，用顫抖的聲音啟齒。

    ?果然、果然是這樣，呵呵……我不該說出來的。?

    浩毅的假面被不斷擴大的憂傷給撐破了，那些偽裝出來的微笑因子逐漸在空氣劃開，化作rou眼看不見的無數螢火緩緩升到天花板上，微弱的螢火還沒來得及頂天，就逐漸消失。

    ?我不該說出來的、因為放火你……也是一個『正常人』……?浩毅不斷地擦去如泉柱大量涌出的眼淚，話中含著苦澀，?……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會再說了，不要罵我死gay好嗎？?

    目睹浩毅的淚水縱橫，放火被各種情緒牽引著，他身體發抖，手不禁使力，逼出了抹布里的水分。

    ?……放火、你能不能稍微讓我這個死噁男在這里發洩一下？?浩毅握緊拳頭。

    發洩？發洩情緒嗎？看來這就是浩毅不為人知的柔軟的一面吧。難道一路下來，柔軟的另一面就這樣一直被藏在后頭嗎？放火的心情也變得低落了。

    ?嗯。?他輕聲回道。

    浩毅攥緊了那一點點放火給他的慰籍，勾起了頹喪的笑容：?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國中被排擠的事情嗎？?

    放火點頭，他之前也很在意浩毅這突然說的爆炸性的消息。因為浩毅的臉上只有安然無事，已無其他，他也不會有意去問這方面的事情。

    ?我小學的時候，喜歡一個、忠班的男生，我只把這件事跟我最好的朋友講……他也說他愿意幫我保密。?浩毅將積累許久的憂愁吐出，?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國中，他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不僅厭舊貪新，把我晾在了一邊，還打破了他對我說過的諾言，把我喜歡男生的事情公諸于世。?

    ?從那之后班上多數的人在看到我的時候都會私底下口誅筆伐、指指點點，一開始以為只不過是班上同學的玩笑，但我之后才慢慢發現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我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是我朋友告訴他們的。?浩毅的心像是凋零了一樣，后面的笑聲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嗎？在我鼓起勇氣問起他這件事的時候，他不但落落大方地承認了這件事，還一臉不知情地說自己根本沒有對我說過這席話。?

    咸咸的淚滴落在浩毅的褲子上，形成了一灘小小的銀色的花朵。放火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應該用什么話比較合適。

    ?從那之后，我經常心情鬱悶，有時候一個人躲在家里的時候也會因想起那些事情而哭……國中的三年都是這么熬過去的。?浩毅自怨自艾，用尖酸的話刺痛自己，?沒辦法，誰叫我就是一個喜歡男生的gay，長相也不怎么好看，從外到內都是一個徹底的死噁心。?

    ?不要、不要這樣講你自己……?放火不認同浩毅這樣把全部怪罪到自己身上。

    ?不要講自己？我只不過是在說自己噁心的地方。?浩毅笑道，頰邊的rou把徘徊在眼眶的淚擠了出來。

    浩毅笑著哭泣，放火在旁傾聽他的哭聲。他還有很多很多的哀傷被埋在心里面，那些都被烙印在心底深處，無法再被任何人拿出來了。

    ?上了高一，脫逃了人間煉獄，我那時候坐在你隔壁，你……應該還記得吧？?沒等放火回答，他又繼續說，?那個時候，你是第一個和我搭話的，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等一下是什么課』吧？因為憂鬱了三年，已經不擅長和別人交際的我回答你的時候還有一點害怕，但看到你那溫暖的笑容，就像是心靈上的鎮定劑一樣，鎮住了我過去留下的疙瘩。?

    由于太多的事情被擠進記憶里，那些繁瑣的日常小事都被大腦過濾掉了，這種不起眼的細節放火都覺得有些模糊了。要不是在剛剛拍片有提及他們的那些事情，他可能已經把它忘掉了。

    ?你那個時候總是喜歡和我打鬧，我也被你感染成了一個鬼靈精怪的人，即使在班上你只是沒什么特色的小卒，我卻逐漸被你吸引，好感一直大增，直到我的生活缺不了你。?

    ?我高中的社交圈，只剩下了你，有幾天你養病沒來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種馬上曠課去照顧你的衝動，當你不在班上的時候，我總是會四處顧盼班上那些小團體，這個時候的我才會意識到沒有你我根本就不能融入群體。?

    ?你不在的地方，我總是孤獨的。?

    真情實意，撞擊了放火的心靈，發出了悶響。他直到之前都未發現到，浩毅并不是真的開朗。

    ?直到高二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喜歡夏凌娜，表面上我很支持你，還一直給你很多建議，但其實我很難過，只覺得自己只能是一個人的，就算我坦白了，自己的喜歡一定永遠不會被給予回應，更甚只能被踩在腳下。?

    浩毅無法再忍受了。這一直下來，他飽受痛苦，卻也只能一人承擔。為什么喜歡同性就應該躲躲藏藏？身體發顫，發出虛弱的悲吟。

    ?所以我希望你盡快和凌娜在一起，好讓我死心，讓我徹底心碎，也好過抱著那不必要的希望偷偷覬覦你。?

    很深的慾望一直在他的血漿里隨著細胞游蕩。想摟他的腰間、想和他一起共枕入眠、想和他舌吻……啊啊，他真的好噁心，怎么會有這么猥瑣的想法呢？

    ?但是在今天的時候卻突然讓情緒涌出，早知道就不應該請你來我家的。?他心中的波浪一起一伏，狂妄而冰冷，?對不起放火，你現在一定很嫌棄我吧？我果然不應該說出來的……?

    他不應該在一時的情愫激增之下跟放火坦白心意的?，F在的他一抬起頭，會不會看到放火異樣的神情？他們之間是不是已經完了？他是不是注定要和之前一樣孤零零了？母親是不是又要再為他擔心了？

    ?浩毅……?沉默良久的放火，走了上前，輕聲對他喃喃，?不是你的錯，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沒有錯，只是因為……?

    放火擱下抹布，用潮濕的掌心一下子握住了浩毅的雙手。浩毅抬頭用紅腫的眼睛望向他之際，放火的眉宇間多了一層愁苦。

    ?那些人是不正確的，他們排擠你，不代表你就是錯誤的。?放火惆悵地說，?國中的時候，我非常沒出息，總是隨波逐流，跟著班上的人霸凌那些少數，我……真是喪盡天良，比那些霸凌者還要惡毒。?

    浩毅低垂睫毛，臉色如灰。

    ?雖然之后我和他和好，還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但是……我還是很后悔，很后悔當初為什么不站出來幫他。?放火緊閉著眼睛，?我總是在暗處細數著我給他劃下的傷疤到底有多少，血又流了多少，也在想著要是那些傷疤影響了他的馀生，一定會給我留下遺恨，我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個只會后悔的爛人。?

    ?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明白你不是錯誤的，只是這個錯誤觀念的社會把你給誤判了！?

    許多的悲劇、勾心斗角都建立在人性上，所有的人都戰勝不了人性。

    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惡？

    浩毅的眼淚更加兇地流了出來，他無法再忍受了、無法再假裝了。平時傳遞正能量的放火，在這個時候不懂得安慰，只能陳述給他這些殘忍至極的話。

    他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