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次鬧翻以后，錢一杰再沒有和夏一璋說話，但兩人既是同學又是室友，每天同處在一個空間內，互相回避的頻率高到連遲鈍的何俊岳都察覺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小梅子，你覺不覺得小夏跟一杰，最近老是躲著對方啊?」

    「嗯?！?/br>
    何俊岳略有所思地說，「果然是那樣吧?」

    「哪樣?」

    「他們兩個喜歡上了同個女生!」

    「……」

    「喂，你干嘛不說話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br>
    「那你說說他們倆怎么了啊!」

    「我要讀書了，一邊去?！?/br>
    這件事情，何俊岳知道了也幫不上忙，搞不好還會幫倒忙，于是梅雨青翻開課本，把人打發走了。

    *

    下課的時候，有同學跟夏一璋說他有外找，夏一璋往走廊望去，認出來人是之前那個吉他社的學弟，之前聽錢一杰提起過，名叫李子儀。

    他覺得更奇怪了，他來他們班，不找錢一杰，找自己干嘛?

    李子儀劈頭就問，「你就是夏一璋嗎?」

    「我是?！?/br>
    夏一璋覺得這人講話挺沒禮貌的，斜著眼睛看人、下巴微微上揚，長相尖嘴猴腮，看了就討厭，身上一股目中無人的傲氣，頭發還挑染了金色，完全就是個乳臭未乾的死小鬼。

    「今天放學有空嗎?」

    「什么事?」

    「有些事情要跟你說，是關于一杰學長的。放學后，b棟四樓男廁見?！?/br>
    他自顧自地說完后也不待人家回應就走了，我行我素的態度讓夏一璋一愣，沒想到世道上居然還有這種怪人。

    現在是下午四點，等下上完最后一節課就放學了，夏一璋想著對方方才說的話，思考著該不該赴約，其實他挺不想去的，但對方提到的錢一杰讓他有些在意……

    「小夏?！?/br>
    放學鐘聲響起，夏一璋正低頭整理書包，聽見有人喚了自己一聲便反射地抬起頭。

    錢一杰道，「我跟周倩如沒有在交往?！?/br>
    這是他一個多禮拜以來跟自己講的第一句話，夏一璋以為對方還想狡辯，沒好氣地說，「那我那天看到的是什么?」

    「她跟我告白，我拒絕了，她哭著說我可不可以抱抱她，我就抱了?！?/br>
    夏一璋聽得一愣一愣的，如果對方所述為真，那他……那他豈不是誤會他了?

    夏一璋不告而別、冷落他，還在宿舍外面把他評斷為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自己做這些的時候，對方為什么……

    「那你怎么不早講?」

    「我何必解釋?反正，你又不喜歡我?！?/br>
    錢一杰面上是難掩的失落，聲音也低了許多。

    「抱歉啦，我誤會了你……」

    夏一璋覺得更愧疚了，他們現在關係變得這么尷尬，都是因為他不好好聽人家解釋、妄下定論……

    然而錢一杰只是輕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係啦，誤會解開就好。不過，你真的不相信我喜歡你嗎?」

    夏一璋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啊!我只是……當下有點、生氣，所以……」

    他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說到后面聲音愈來愈小，錢一杰笑了笑，伸手大力揉亂他一頭軟毛，而夏一璋難得沒炸毛，就這樣乖乖地給他揉。

    「這是你的懲罰，寶貝?！?/br>
    才幾天沒聽到而已，夏一璋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會懷念這聲「寶貝」了，他肯定是被錢一杰傳染了。

    兩人相視而笑，冷戰宣告結束。

    「今天一起回去嗎?」

    聽到這句話，夏一璋感覺籠罩在心頭的烏云忽然間都消散了，他很想答應，只是……

    「不了，我要去找同學?！?/br>
    「哪班啊?」

    「呃，我們約在b棟四樓啦?！?/br>
    錢一杰雙眉一挑，「好呦，那我先走啦?！?/br>
    「嗯?！?/br>
    告別錢一杰后，夏一璋隻身前往約定地點。冬季的天總是暗的特別快，都還沒六點走廊就必須開著燈了，教室里更是烏黑一片，他獨自走在這里，愈走愈覺得心驚，燈是感應式的，所以每次只會亮一小部分，而走廊的盡頭便是一片黑暗，要是哪次燈一亮，中央突然出現個什么東西，他鐵定嚇得魂都沒了。

    夏一璋不自覺地越走越快，一下子來到了廁所邊，他一靠近，廁所前面的燈亮了起來，李子儀的身影赫然出現，嚇得他呼吸一滯，險些休克。

    「等你好久了，過來吧?！?/br>
    李子儀露出一個跩笑，蒼白的臉色在白光的照射下愈發的慘白，看上去格外嚇人。

    梅雨青跟何俊岳正準備去洗澡，問錢一杰要不要一起，后者拒絕了。

    「我等小夏，你們先去吧?！?/br>
    何俊岳突然走了過來，搭住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一杰，愛情只是一時的，友情卻是一輩子，你仔細想想啊?！?/br>
    說完還重重拍了他肩膀兩下，搞得錢一杰一頭霧水。

    「蛤?」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小心跟兄弟喜歡上同個女人，一定要選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梅雨青拖出了房間。

    ……算了，雖然還是不明白何俊岳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些話，可他以前也沒少說讓人難以理解的話。比起這個，都快六點了，夏一璋怎么還沒回來?

    其實，他有看到李子儀來找夏一璋，不過這兩個人素不相識，李子儀怎么會約他?而且還約在b棟四樓，那里可沒有班級啊，只有音樂教室，沒有鑰匙他們也進不去的。

    錢一杰愈想愈覺得奇怪，心中那股隱隱約約的不安，讓他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奔向b棟。

    *

    夏一璋進到廁所，發現里面站著五個人，有男有女，都是校外人士，這時衝上來兩個人把他架到了最里面，他的書包被扯下，丟到了外面的地版。

    「這是在干嘛?」

    他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李子儀從容地走到他面前，冷冷一笑。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乖乖過來，嘖嘖嘖……」

    李子儀搖頭咋舌，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可以隨意欺負的小動物。

    「你不是要跟我講一杰的事嗎?有話快說!」

    「呵，這傢伙一聽到錢一杰這三個字就失去正常判斷的能力了，哈哈哈!」

    他一笑，幾人也開始大笑起來，夏一璋不想理他們，邁步就要走，結果被一名壯漢扯著衣領抓了回來，他粗暴地把竹籤一般脆弱的他丟向前方，他整個人撞上墻壁，發出一聲悶響。

    剛才那力道可不是開玩笑的，夏一璋緊張地看著李子儀，「你、你想怎樣?」

    「沒怎樣，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估钭觾x玩轉著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幽幽地說，「聽說，你喜歡一杰學長?」

    夏一璋一頓，沒有否認。

    「哈哈、你們看到他心虛的表情了嗎?」

    幾人夸張的大笑起來，那笑聲聽著刺耳異常。

    「你甚至死纏爛打著要他高二跟你同房，你要不要臉啊?」

    夏一璋瞪大了眼睛，不曉得這是哪里來的傳聞。

    「我沒有!」

    「還有不少人看到你挽著他的手臂呢，學長是人太好才不好意思拒絕你，你還變本加厲，到處跟大家宣傳，說什么……他是你男朋友?」

    「你不要亂說、沒有那樣的事!」

    夏一璋激動地向前一步，旁邊的壯漢向他投以一個警告的眼神，他頓時不敢亂動了。

    「你該不會以為學長真的喜歡你吧?就因為他在影片里講了那些臺詞?」

    旁邊的人跟著火上澆油，「聽說親額頭那個是還你要求的，真是噁心?！?/br>
    「才不是、那個是……」

    「怎么，繼續說啊!」

    那個是錢一杰自動加碼的。如果他這么說，這群人是不是就會像對待他那樣，對待錢一杰?夏一璋可不希望自己害了他，所以他頓住了。

    李子儀冷哼道，「連為自己辯解的勇氣都沒有，你這個孬種、我看了就噁心!」

    各種辱罵鋪天蓋地而來，這群人圍著他叫囂、丟東西，所有難聽的字眼都用了一輪，把他罵得體無完膚。

    李子儀扯著他的衣領質問道，「你喜歡男人嗎?」

    夏一璋狠狠瞪著他，握緊的雙拳因隱忍而顫抖。

    「說話啊!」

    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語。這個問題他根本不想回答，他承認又如何?否認又如何?都只會遭人白眼罷了。

    「跟你這種同性戀呼吸一樣的空氣，讓我感到噁心無比?！?/br>
    李子儀放開了他，接著上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他膝蓋窩被人踢了一腳，強迫他跪了下來。

    有個女人提著水桶走了過來，猜測他們想做什么的夏一璋驚覺大事不妙。

    「唉、你們……」

    他的聲音隱沒在水中，他兩手給人架著，頭被狠狠壓入水中，他瘋狂地掙扎起來，卻掙脫不開，冷水無情的灌入他的口鼻，他感到一股溺水般的痛苦，重新獲得氧氣的瞬間，他被水嗆得咳嗽不止。

    「難受嗎?」李子儀在他面前蹲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學長被你碰觸時，便是這般感受?！?/br>
    夏一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在現實中遇到這種變態，他望著眼前年僅十六的少年，對方竟如此殘忍地欺負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他的人格到底扭曲到了什么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