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河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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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傘的習慣養成慣常池燦整個高中時代,因為雨總是說來就來,無法預告不講道理。 舟車勞頓一天,又跑出來逛了這么久,他們早早回到客棧,換下淌濕了的褲子和鞋子,打算先洗澡睡覺。 李景恪訂的是雙床房,民宿客棧的設計較為隨意,其中一張有個獨立的小臥室,池燦洗完澡把毛巾晾曬到了那里面,轉身人往外面的大床上躺。 李景恪從浴室出來,看見池燦睡在大床一側,很自然地關了燈上床,池燦很快翻身靠過來,似乎有些認床。他眼睛閉著,看起來很是疲倦,囈語了兩聲,李景恪摟著他,他又好許多,沉沉度過了在麗江的第一晚。 第二天清早,窗外鳥叫聲比平常在家叫得還響亮,不過池燦終于睡飽,醒來連起床氣也沒有了,精神充足地和李景恪早早下樓。 池燦對行程一無所知,他收拾了四五天的行李,只知道李景恪帶他來看沒有雪的雪山,但不知道哪天去,怎么去,為了什么。 在吃早餐的時間里,李景恪打電話聯系了車。 他說話一向簡短,但這次說的是白語,語氣松散顯得熟絡,應該是認識的人。 池燦怕耽誤時間,吃米線的速度變得有些快起來,李景恪看著他掛斷了電話,開口說道:“不著急?!?/br> “哥,我們今天去哪?玉龍雪山嗎?”池燦問道。 “就那么惦記當初同學跟你說的那個雪山啊,”李景恪站起身來,搭了一下池燦的肩膀,無情地說,“但我們不去?!?/br> 聽見說不去玉龍雪山,池燦短暫愣了愣,沒有什么傷心的感覺,只是不知道該再說什么。 幾十分鐘后,池燦在民宿客棧這條街的出口站著,看見了那輛緩緩駛來然后停下的灰色出租車。 車上的司機搖下車窗,低頭看出來,是張略顯蒼老的面孔,聲音卻意外疏朗,笑呵呵道:“好久沒來,也好久不見了?!?/br> “周老頭,”李景恪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點點頭說,“這不是見了?!?/br> 對方全然不介意,將目光和善地投向池燦,李景恪伸手扶了扶池燦的后背,介紹道:“我弟弟,池燦?!?/br> 上車后池燦單獨坐的后座,聽見李景恪再稱呼對方,叫的是周叔。池燦看見周叔略顯突兀的光锃锃的腦袋。 “上次來都是四五年前了,”寒暄之后,周和義回想著說道,“以前還年年來一趟,我還琢磨,景恪那小子,不至于這么極端,從此看見念經的就煩了,要踹上兩腳讓他滾吧?” 李景恪坐在副駕駛,身體隨著顛簸的路況微微晃動,目視前方笑說:“你都還俗了,怕什么?!?/br> 周和義曾經便是去福利院做過義工的佛教徒,寺廟里出家的和尚,只不過他是待過的那廟沒了,才來的福利院。后來福利院也倒了,為生活所迫,他最終還俗成了蕓蕓眾生中茍且的那一個,近年來做了拉客的出租車司機,足夠溫飽。 “還俗了,也還燒香拜佛念念經的?!彼卣f,臉上的皺紋隨著笑容變深,“這幾年如何了?以前都一個人,現在還多跟了個弟弟,長得可水靈?!?/br> 李景恪頓了頓,說:“還好?!?/br> “好像又瘦了?!敝芎土x看他一眼,又說。 “夏天太曬?!崩罹般』氐?。 池燦斂聲屏氣聽著,目光甚至從后視鏡移開,扭頭看向灰蒙蒙的窗子,眼前快速掠過愈來愈純粹無人的風景。 他們在往山上開,路途曲曲折折。 “既是如此,”周和義感嘆了一聲,“說明塵緣未盡,又結了新緣,都說佛門普度眾生,但心中如果本有塵埃,出家也掃不清你那些痛苦的牽絆和念頭的?!?/br> “當年也想什么出家,沒出成家是對的呀——” “周叔,不說了,”李景恪仿佛從來只是個無可救藥的混不吝,微笑著打斷道,“剛剛就算不說,也知道你果然還在念經?!?/br> 周和義只笑笑,說:“要念的,不念你了就好?!?/br> 池燦不知道自己聽錯沒有,呆呆地看著車窗外,而天氣和昨天一樣一會兒晴空一會兒陰雨。 沒多久終于到了,池燦打開車門率先下了車,自顧自地往前走,仿佛不想打擾到他們繼續談話。 文筆山山頂上坐落的是文峰寺,藏傳寺院金碧輝煌,紅墻高立,因為地處陡峭偏僻,交通不便,幾乎沒有游人,而從金剛亥母靈洞門口的平臺遠眺出去,可以俯視整個紅塵滾滾的麗江,包括池燦心心念念的玉龍雪山,四處確實已經沒有雪。 池燦在空曠的地方站了一會兒,腦袋也變得很空,然后聽見周和義在不遠處叫了他一聲。池燦轉身走過去,李景恪正直直看向他。 他和李景恪一起走進了文峰寺,余光里是李景恪挺拔高大的黑色身影,而四周安靜極了,踏上臺階走進其中一處大殿,身穿紅色僧服的和尚坐于一側,令人頓感肅穆莊嚴。 他抬頭,是尊大佛悲憫地俯視而來,關照著每一個走進大殿的人。 池燦忽然間凝神平靜下來,渾身重量消減,又想起一句書本上的話,“危臥病榻,難有無神論者”。 他余光中最晃眼的還是那兩道黑色與紅色的影子,不禁思索,如果是心靈生病,得是多么嚴重的病,才會有過年復一年來到此處,尋求如釋重負的短暫解脫。 最終無法解脫,難道才想要出家嗎?才又放棄了此地,懶得再白費力氣? 李景恪這次帶他來了,會是什么意思呢。 他們朝拜過后取了鑰匙,再踏出院門,池燦心中的問題并未找到答案。他看向李景恪,李景恪將自己手中那把金色鑰匙扔到了他手上,讓他收好,然后勾勾嘴角,平靜地笑了一下。 “許愿了嗎?” 他的哥哥感冒早已痊愈,此時聲音卻還是有點啞。 池燦點頭。 隔壁殿有上師在主持法會,李景恪便獨自過去了一趟。 池燦站在廟宇之間,迎著普照而來的陽光怔愣在原地,盯著李景恪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緩緩震顫——他同樣沒有見過這樣的李景恪,但現在見到了。 周叔是文峰寺的???,哪怕還俗,仍然是虔誠無比的佛教徒。他全程參加了法會,拜見了上師,吃過齋飯,然后才把池燦和李景恪送下了山。 他們在古城門口作別,臨走時周叔笑著說道:“景恪,明年還來嗎?帶著弟弟就當來玩嘛?!?/br> 池燦聽見李景恪說“也行”,抿唇跟著禮貌笑了笑,和周叔再見。 下午山下繼續下了場雨,濕濕嗒嗒。在古城吃完飯,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池燦手中的雨傘傘面上水珠已干。 他走在李景恪身邊,滿腦子還停留在上山的路上,回想著寺廟里修行的和尚所念經文。 不過池燦在路口又看見了拿著玫瑰花在賣的小女孩,她依然沒有朝他們這邊走來,而是追去找了另一對游客。 那些游客都沒有想要買花的意思,被圍追堵截得很無奈,有的露出尷尬或不耐煩的神色。 “在看什么?”李景恪跟著轉身看過去。 古城里的這些賣花童正是上學年紀,從早到晚出來賣花,眼神怯怯生生。他們旁邊可能就守著收錢的大人,斥責著沒人買就不要回家了。 池燦并不知道這些,回過頭來,仿佛好奇地問道:“怎么沒有人來問我們買不買花?” “想買花???”李景恪說。 “一定是因為你看起來……”池燦突然意識到方才一整天自己的靈魂出走,不知道李景恪在這段時間又想了什么,他恢復了些神色,并不承認需要買花,只含糊嘀咕道,“所以都不問你買不買?!?/br> “我看起來什么,”李景恪瞇起眼,“難道不是因為身邊跟著的是你么?!?/br> “我怎么了?!背貭N不樂意道。 “想買花卻囊中羞澀,只會眼巴巴看著啊?!?/br> “可你有錢也不買啊?!?/br> 池燦頂完嘴不說話了。李景恪笑了一聲,按著他的肩膀跨過小溪中間的石板,說:“現在要是讓你出去要飯,也是得來賣東西的,你會求誰來買你的花?” 池燦看向李景恪,腳下無意識地跟著走著,想了一會兒才說:“求你買我的花,你會買嗎?” “那要看你打算怎么求了,”李景恪話一出口就像沒安好心,“小狗狗會搖尾巴,池燦,你呢?” 他們聊著聊著已經走出古城,地上影子黑黢黢的。池燦暗自羞赧,氣餒道:“不買就不買了,我也沒有很想要?!?/br> 緊接著他就被摸著下巴捏住臉了。 池燦略微掩飾著表情,忽然笑嘻嘻起來,仰臉看著李景恪說:“沒有淪落到去賣花,就是因為花全都被哥買走了,不是嗎?!?/br> 李景恪微微挑眉,只是俯身在池燦耳邊,低聲問道:“你想要什么?” 池燦短促地發了一個單音,混沌不清。 所以他們沒有買得成花?;氐娇蜅I狭藰?,池燦放下東西,小心地拿出那兩把系著紅綢帶的鑰匙,剛轉過身來,李景恪一伸手,就將他按著坐到了床邊的藤椅上。 池燦抵著李景恪的膝蓋,被那股力帶過去,緊接著被摟緊了腰,他捏著手里的鑰匙,只好跌跌撞撞跨腿坐在李景恪身上,雙手也環上李景恪的脖子。 “哥……”池燦喉嚨發緊,迅速地起了反應。 李景恪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手掌摩挲著池燦緊繃的身體,手指勾上褲腰時,池燦無處可躲,渾身微微抖了抖。 “不想要嗎?”李景恪低頭問他,吻了一下他的耳側。 池燦急促喘著氣,頭暈目眩中一時間無法把眼前這個李景恪和白天那個拼湊在一起,而自己一邊虔誠禱告,一邊忍不住掉眼淚地羞恥地硬起來,想李景恪和絕情斷欲的和尚不要再沾一點邊了。 他的心由此好像犯了什么大忌。 池燦渾身潮熱,訥訥說:“我們會不會被神懲罰……” 李景恪拉起池燦的手臂,扯掉了他的上衣,掐著池燦的下巴定定看幾秒,眼神幽深,說道:“沒有神。神只聽祈禱,不管人間的事?!?/br> “但池燦會被我懲罰,對不對,今天表現得好嗎?”李景恪說著,把池燦抱起來,邊接吻邊往浴室里去。 池燦被咬著唇瓣,嗚咽一聲,手中從寺廟求來的鑰匙終于落下。那金色的匙片和紅綢帶躺在藤椅上閃著幽光,而浴室門后傳來斷斷續續的響動。 第61章 漂亮小狗 房間里紗窗半開,窗簾也敞著,對面歇業的民宿走廊一片漆黑,光從小巷口的路燈處折射而來。 池燦躺在床上,渾身帶著剛淋浴被清洗干凈后的水汽,遮擋身體的衣服早一件脫在藤椅上,一件落在了浴室里。 他看著李景恪起身去關上窗戶,隨手帶了下紗簾,漏進房間的光線便稍稍暗了一些。 李景恪走了過來。池燦已經坐起來一點,腰上堆著點被角,找到李景恪的手抱緊靠過去,怕李景恪又反悔般,急不可耐地輕聲說:“……哥,跟我做吧?!?/br> 他注視著李景恪,身上皮膚微微發涼,但呼吸guntang地和李景恪碰了一下嘴唇。 李景恪沉默片刻,按了按池燦身上的被子,拿來客棧床頭慣常擺放的床上用品,低頭看了一眼。池燦不知道該要怎么擺放手腳,有些發軟地又攀上李景恪的脖頸,隨后被按回床里,異常清晰地聽見塑料袋被撕開的聲音。 “我看他們都不用?!背貭N聲音很小地囁喏,不知道為什么要用這個,手腕已經被李景恪握住。 “回去躺好?!崩罹般≌f道。 池燦強忍著不去貼近李景恪,渾身抖了一下,偏頭看向旁邊的墻壁,清涼的空氣中仿佛飄蕩充斥著些奇怪又羞恥的感覺。 “在手機上看過多少次亂七糟八的東西?”李景恪把池燦的腦袋撥了回來,揉著頭發,聲音和往常一樣不緊不慢,“怎么樣都可以,和他們一樣?” 池燦搖頭說道:“沒看幾次,哥,我以后不看了…….” 李景恪一只手在池燦的臉頰上撫摸著,捏住兩腮按了按,池燦緊閉的嘴唇驟然松動,到底低低叫了一聲出來。 很快李景恪抽掉了手上的塑膠薄膜,摟著池燦坐起來,重新拿了一只過來。 這一次是由池燦拆開的包裝,他跪坐在床上,雙手微微發顫地把手里那個圓圈遞給了他的哥哥。李景恪接過東西,一邊捏著池燦的手腕將人拽過來,兩人面對面坐在床上,陰影濃重而靜謐地疊在一起。 客棧為房客統一準備的東西尺寸有些小了。 池燦干坐著等了片刻,感覺時間漫長得磨人,忍不住抬眼去看,原本做好的心理準備又頓時失效,他慌亂起來,不小心和李景恪的目光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