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華乖乖點頭，臉上浮現一絲靦腆。

    “我和奶奶相依為命，沒條件上學，都是奶奶教我的?！?/br>
    成柚恍然，“你奶奶也是個讀書人？”

    “她出嫁前，家里給她請過先生。我爺爺是讀書人，寫得一手好字，我奶奶的字也是臨摹他的?！?/br>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韓少華連忙閉了嘴。

    奶奶說過，少說話，多做事。

    成柚沒再多問，心里已經在考慮提拔她做藥堂會計的事。

    年紀有些小，照她來說，這個年紀肯定上學更好。

    得和陳勤商量商量。

    “你昨天盤點了庫存，跟我說說情況?！?/br>
    韓少華猶豫片刻，走了過去。

    他根本不需要看進出庫的本子，對庫房的一切了如指掌。

    成柚滿意地點點頭，天生就是做的會計的人才。

    “前幾天大家都辛苦了，制藥廠的工人每人發五十塊錢的獎金，梁大夫陳大夫八十，陳主任一百，幾個藥童五十，你發三十，你給算一算需要多少。從我這里領了錢，給大家發下去?！?/br>
    第335章 說情

    韓少華心細如發，跟著陳勤在這里轉了幾圈，已經對真善堂的人員了如指掌。

    心里默算了片刻，給出了一個精準的數字。

    成柚今天是帶了錢過來的，數出了錢遞過去。

    “今天下班后，讓大家來你這里領錢，你挨個發下去，不能有漏?！?/br>
    韓少華接過錢，心里噗通噗通跳著，這可不是小數目。

    成柚竟然就這樣給了他！

    這算不算是對他的信任？

    這種信任，就像是擔子一般壓在了肩膀上，沉沉的，很踏實。

    “干嘛，你不會發？”成柚挑眉問道。

    韓少華目光堅定下來，“當然會，我一定會做好的！不過成柚姐，我剛來幾天，不用發獎金?！?/br>
    他又不是老員工。

    成柚放下賬本，朝著他微微一笑。

    “所以別人都是五十，你只有三十呀。都是我們真善堂的人，不能區別對待?！?/br>
    韓少華一晃神，她的笑容好一朵眼里的玫瑰，在眼前緩緩綻放。

    讓他感受到了春日明媚陽光的溫暖。

    看著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謝謝成柚姐?！?/br>
    成柚站起身，“那成吧，你先把那些瑣碎事放一放，把這個賬本做完先，以后就沿用你這個方法記賬?！?/br>
    “好！”

    成柚走后，吳升才敢從里面出來，朝著韓少華啐了一口。

    “你還挺會巴結人！”

    先是巴結了梁大夫，才能進真善堂干活。

    現在又開始巴結成柚。

    韓少華不理他，埋頭整理著賬本。

    吳升氣不過，氣沖沖走到了他身邊。

    “這才剛巴結上她，你就這么神氣，連我都懶得理了？哼，人家可是已婚，你沒機會了！”

    韓少華冷淡地放下手里的筆，“要是成柚姐聽到你這話，你還能繼續留在這里嗎？”

    吳升臉色大變，怒氣漲裂了青筋，激動得揪著他的衣領。

    “你威脅我！”

    韓少華一改前幾日受氣包的模樣，咬牙掰開他的手。

    “不是威脅，是警告！侮辱我，我不跟你計較，但你不能侮辱她！吳升，你還拿著人家的錢，背后卻這樣說她，和放下碗筷罵娘有什么區別！”

    吳升還想再辯解，里頭的梁大夫聽不下去，大喝一聲：“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滾蛋！”

    這里說的，自然不是韓少華。

    吳升的臉色幾經變換，才重重地拂袖，轉身大步走了出去，似要把地板踏穿。

    另一邊，成柚出了真善堂，轉頭便登門找陳勤。

    逗了一會兒陳勤的胖兒子，才和他提起韓少華的事兒。

    陳勤沒意見，他一看到賬本就頭疼。

    “這孩子住在梁大夫隔壁，和他奶奶相依為命，品性還是很好的?！?/br>
    陳勤這一帶都是胡同人家，但他這邊又比韓少華住的大雜院好很多。

    成柚問道：“他父母呢？”

    陳勤往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他爺爺十年前下放了，為了保住血脈，爺爺奶奶就離婚了，奶奶帶著他改姓，留在了燕城?！?/br>
    “至于他父母，一樣被人舉報，跟著下放，現在還在不在就不清楚了?！?/br>
    家里這么多人，能撇清關系的就只有一個老太太。

    本來還有另外一個孫子，但沒能留下來。

    成柚沒繼續深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這兩年陸續平反了許多人，也不知道韓少華的爺爺和父母會不會在列。

    陳勤嘆了一聲，“對了，燕城日報說要采訪真善堂呢?！?/br>
    “日報？那就采訪吧，你和他們說就行了，我不出鏡?！背设謱@種事不怎么感興趣。

    陳勤點點頭，“行?！?/br>
    成柚回到家不久，就瞧見馮家的老爺子過來了。

    他年紀和姜老爺子差不多，但身如白楊一般挺拔。

    哪怕年邁，依舊保持著鍛煉的習慣。

    年輕時候磨礪出來的鐵血氣勢，隨著年紀增大已經溫和了許多。

    “馮爺爺，您這是特地來找我呢？”

    老爺子笑呵呵問：“我能進去嗎？”

    “當然?！背设诌B忙開了門。

    院子里綠植多，冬天還沒到的時候，成柚就想辦法搭了個棚子防寒。

    棚子不好看，但很實用。

    “承晏走了有一個月了吧?！?/br>
    成柚麻溜地泡了茶，熱氣騰騰地冒了出來。

    “差不多?！?/br>
    老爺子嘗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兩下。

    “你這茶不錯?！?/br>
    成柚調皮一笑，“也就您喜歡，承晏喝這個跟喝白開水似的，牛嚼牡丹?！?/br>
    老爺子哪怕坐著，那腰骨也是挺得筆直，氣勢十足。

    “我聽說你主張送了一批藥去邊疆，費了不少錢吧？”

    成柚摸不準他想說什么，含糊應了句：“還行，都是賺的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很合理?！?/br>
    她有私心的，主要還是為了戚承晏。

    “也不是每個孩子都有你這樣的覺悟，你大公無私，部隊也不能虧待了你，燕城晚報現在有幫真善堂宣傳的機會，你覺得如何？”

    話說到這里，成柚才真正明白他過來是為了什么。

    她無奈笑了開來，“馮爺爺，是徐南熙找你來的吧？”

    馮老爺子失笑，充滿了歲月滄桑的眼眸浮現一絲深沉。

    “老實跟你說，爺爺很少出面幫人說情，哪怕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都是從基層摸爬滾打一路上來的。能走到哪里，只看他們的能力?！?/br>
    這次過來，屬實為難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和成柚這個年輕小同志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哪怕丟臉，也不覺得是什么大事。

    成柚給他添了茶，笑問：“那為什么對徐南熙這么好？”

    老爺子抿了一口茶，繼續說著：“他爺爺當年出事，跟我脫不了干系，是我對家干的?！?/br>
    抓不到他的把柄，卻牽連了他身邊的人。

    他一生清正無私，唯獨兩件事有愧。

    一是徐家，二是打仗的時候丟了他那還在襁褓中的女兒。

    這兩件事，都造成了無法修復的遺憾。

    成柚見老人家眼底泛起了淚光，立刻就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