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勸酒,美人遭殃》
隔了半晌,凌胤云在花園旁找到季冬梅和殷修,三人偕行,前往晚宴。別館門口,早已圍起一群人,彼此噓寒問暖,應酬不暇,也不知他們是真情,還是虛應一番而已。這時,伍然見到凌胤云,走上前來,故作不悅道:「凌總兵怎么現在才來,你不知道,伍某方才多辛苦,應付了多少人?!?/br> 凌胤云哈哈一笑,道:「常言道,能者多勞?!?/br> 伍然聳了聳肩,露出苦笑,他忽地瞧見季冬梅,驚嘆道:「唉呀,原來凌總兵早有準備,難怪從容不迫?!?/br> 凌胤云不解道:「怎么了嗎?」 伍然沉吟片晌,道:「方才一堆人,不斷介紹女兒給伍某,少說我也聽了十來個,除了前面幾個之外,后面名字我都記不得了?!?/br> 凌胤云道:「這不正好,美人相伴,莫非伍副將不喜?」 伍然搖搖頭,道:「自古以來,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可我上個月剛納妾,便與妻子大吵一架,若我再納一妾,我估計連床都不用睡了?!?/br> 殷修在一旁笑道:「原來伍副將怕妻呀?」 伍然神情尷尬,道:「這不是怕妻,這是尊重,伍某可不是那種視女子如草芥之人?!?/br> 凌胤云話鋒一轉,道:「方才伍副將說凌某早有準備,不知所謂何事?」 伍然舉起酒盅,晃了晃,笑道:「那些人引薦女兒給伍某,無非是看中伍某身分,凌總兵也手握兵權,在鹿州可謂有頭有臉,他們自會找上你。只是他們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你帶上了季姑娘,見其美貌,自慚形穢都來不及,誰還敢厚顏說媒?!辜径仿犓搜?,俏臉一紅,挨近凌胤云身旁。 凌胤云微微一笑,調侃道:「想不到伍副將這么會說話,難怪可享齊人之福?!?/br> 伍然不以為然道:「或許是酒過三巡,有些醉意,膽子也大了。不過凌總兵所言,倒提醒了伍某,不可這般放縱?!?/br> 凌胤云想起滕禹因酒醉失言,慘死一事,不禁感概道:「說得也是,酒喝太多,傷身傷神,還是適量為好?!?/br> 伍然聳了聳肩,道:「凌總兵所言甚是?!寡粤T,歌姬陸續步入別館,鼓聲響起,舞團至少二十來人,陣勢之大,教人驚艷。 賓客依序入座,為了增大空間,將椅子全數撤去,改用毯席代之。數百張席位座無虛席,歡聲喧鬧,甚為熱絡。果真如伍然所述,因有季冬梅在旁,眾人尷尬,自感汗顏,不敢把女兒介紹給他。 凌胤云環視四周,雖有應酬,但相較于官場險惡,可謂是輕松許多。他暗忖道,方才因意亂情迷,對祈泉口出輕薄之言,只希望現在能避開她,以免尷尬。無奈造化弄人,上天安排就是這么巧合,祈泉所坐之位,竟就在凌胤云身旁。 話雖如此,祈泉的美貌傾國傾城,仍受到不少矚目,若非家將佇立后方,恐怕眾人早前撲后繼,與其搭話。凌胤云瞧她一眼,皺起眉頭,有些不知所措。 霎那間,祈泉轉過頭來,兩人目光相觸,她清冷自若,道:「方才之事,妾身就不計較了。此為大庭廣眾之下,還請凌大人不可再口出輕薄?!?/br> 凌胤云見她故意裝作冷淡,心中來氣,道:「凌某說過了,不畏人言,倘若一片真心,被當成輕薄之言,那凌某也認栽了?!蛊砣迕娆F訝色,蛾眉輕蹙,略感不悅。凌胤云敵不住她的怒容,輕嘆口氣,正色道:「凌某委實失言了,還請泉夫人見諒?!?/br> 突如其來的道歉,又令祈泉不知該如何招架,螓首低垂,道:「既凌大人知道了,那妾身也不追究了?!沽季?,兩人緘默不語,彼此欲言又止,卻又不敢開口。凌胤云舉起酒盅,忍不住道:「不若這樣,凌某敬泉夫人一杯,一筆勾銷,永不再提?!?/br> 祈泉為難道:「妾身不勝酒量,可否以茶代酒?」 凌胤云放下酒盅,道:「既然泉夫人不擅喝酒,那凌某也不強迫了?!?/br> 祈泉皺起眉,不悅道:「以茶代酒,難道不可嗎?」 凌胤云笑了笑,道:「泉夫人誤會了,凌某只是想喝一杯,倘若泉夫人不喝酒,凌某又何苦強迫呢?等等,又被泉夫人冠上莫須有罪名,這肯得不償失?!?/br> 祈泉杏目圓瞠,呆怔半晌,倏忽間,她噗哧一陣嬌笑,道:「想不到凌大人,竟這么強詞奪理,得理不饒人?!?/br> 凌胤云見她笑靨如花,秋波流轉,不禁心中一蕩。他定過神來,道:「泉夫人說笑了?!?/br> 祈泉輕挪嬌軀,挨身而至,接過他桌上酒壺,替自己斟酒,旋即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道:「妾身的誠意,便在這里了?!?/br> 凌胤云驚道:「凌某是說笑的?!顾蟾胁煌?,仔細端倪,深怕祈泉因喝下這杯酒有何異狀。 祈泉微微一笑,道:「方才凌大人振振有詞,怎現在又畏畏縮縮了?」 凌胤云輕嘆口氣,道:「凌某認栽了?!贡阍趦扇碎g談之際,歌姬舞曲也漸緩,半晌之后,舞群躬身致謝,臺下立時傳來喝采聲。歌姬下去換裳,樂曲中間空擋,恰巧是眾人應酬之際。凌胤云放眼望去,多數人紛紛起身,到各處敬酒寒暄。 便在這時,祈展走了過來,道:「方才驚擾一事,在下向凌總兵賠罪?!?/br> 凌胤云仔細端倪,見他除酒意外,面容黯淡,好似心事重重。他問道:「祈兄看起來愁眉苦臉,不知為何?」 祈展露出苦笑,道:「方才我見到白姑娘,本來向上前打聲招呼,誰知被她給轟了出來,實在慚愧?!?/br> 凌胤云想起白婉的潑辣刁難,露出同情之色,道:「來日方長,你們成親后,可以互相溝通?!?/br> 祈展聳了聳肩,道:「這可未必。在下看得出來,她不愿委身下嫁。這次婚事,我也清楚是和權勢有關,否則以她地位,怎會看上我呢?」 凌胤云道:「祈兄不可妄自菲薄?!?/br> 祈展搖頭道:「凌總兵,無須安慰在下,在下還沒這般脆弱不堪。其實,在下也不希望她被迫下嫁。雙方無情,又何來和睦之說?」 凌胤云皺眉道:「莫非祈兄,心有所屬?」 祈展默不作聲,僅是點頭。他嘆了口氣,道:「唉,在下與她是青梅竹馬,上個月已準備提親,無奈這場婚事到來?!?/br> 凌胤云想了想,道:「你可以納她為妾?!?/br> 祈展道:「不了,就當有緣無分好了?!顾D了一下,提起酒盅,一飲而下,道:「方才之事,還請凌總兵切勿與他人提起,以免害了她?!?/br> 凌胤云見他用情至深,不禁感慨,點了點頭,道:「今日之事,凌某已忘?!箖扇嗽俸壬先?,祈展才轉身走人??粗麗澣槐秤?,凌胤云心有感觸,可不知該說些什么。 歌姬重新回到別館,一字排開。正當凌胤云納悶之際,數十人在眾目注視之下,走了進來。他們一身華服,綴飾高貴,看似身分不凡。一問之下,凌胤云才知道這些人是太子的人,特地前來祝賀。 凌胤云皺起眉頭,大感不妥,他絕不相信太子派人來,會有什么好事。正所屋漏偏逢連夜雨,其中一位代表,名為關上匡,正是關慎胞兄。太子本請王上指婚白婉給其弟關慎,現在又命其兄前來祝賀,這豈非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不光如此,凌胤云心念一閃,自身正是手刃關慎之人,倘若太子循跡查出此事,那還不腥風血雨,搞得雞犬不寧嗎?凌胤云面有難色,眉頭深鎖,一旁祈泉也發覺不對勁,柔聲道:「凌大人,莫非身子不適嗎?」 凌胤云轉過頭來,看她一眼,略顯尷尬。他當然不可能對她說,自身與那關上匡有殺弟之仇。他牽強一笑,道:「沒有大礙,讓泉夫人費心了?!?/br> 正當凌胤云低下頭來,思索該如何脫身,不知不覺,關上匡走到他身旁。令他慶幸的是,他是來找祈泉。關上匡心中一驚,看著祈泉美貌,瞠大雙眼,巴不得用眼神把她望穿。 祈泉本就不喜與人群親近,被他這般透著色心的直視,渾身不自在,冷冷道:「不知關大人,有何指教?」 關上匡定過神來,乾咳一聲,道:「聽聞泉夫人乃鑄刀莊守鑰人,特來拜見,順帶一睹絕世容顏?!?/br> 祈泉蹙起眉,不悅道:「關大人言重了,妾身不過尋常女子?!?/br> 關上匡若無其事道:「不知關某是否有榮幸,可請泉夫人喝一杯呢?」 祈泉本就對他舉止不悅,此言一出,更是反感。她玉臉一寒,冰冷道:「妾身不擅喝酒,倘若以茶代酒,未嘗不可?!?/br> 本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豈料祈遠竟從后方出現,道:「泉夫人,此言差矣,方才我親眼見到,泉夫人與凌總兵喝酒呢!」 祈泉心中一驚,不知所措。關上匡自是不會放過此機,露出微笑道:「原來泉夫人不是不會喝酒,是不肯和關某喝酒?!?/br> 祈泉面露難色,她清楚關上匡代表太子而來,得罪了他,就是觸怒太子。她輕嘆了口氣,道:「好吧,那妾身就敬陪一杯?!?/br> 關上匡舉起一罈酒壺,道:「這是太子委託關某拿來的名酒,泉夫人既有心飲酒,不如喝上這杯吧?」 祈泉悻悻然道:「妾身不懂酒,喝一般的便足矣?!?/br> 關上匡哪肯放過她,仰首伸眉,道:「那也可以,只是要喝上三杯?!?/br> 祈泉頓時惱火,抬起美眸,怒視著他,可一想到太子,雖心有不甘,又不能當面叱責。她怏怏不悅,勉為其難道:「好,妾身便喝三杯?!?/br> 她依約一飲三杯,過了半晌,雙頰紅暈,昏意涌起。凌胤云怎捨得她被欺負,挺身而出,道:「據說關大人身經百戰,武藝高超,在下凌胤云,要不乘著酒意,咱們來比劃一番?」 關上匡本想叱責他插口,一聽聞凌胤云三字,頓時一怔,心跳膽寒。當日冬獵,他也在場,就算沒親眼見到,也聽了不少事蹟。關上匡沉下面色,道:「難得大喜盛事,何必動刀動槍,未免傷了和氣?!?/br> 凌胤云若無其事道:「若關大人擔憂,不妨用木刀如何?」他目雙一閃,語氣冷冽,透出陣陣殺氣,令人喘不過氣來。 關上匡乾咳一聲,道:「關某還有些事,便不久陪了?!寡粤T,他不等凌胤云與她道別,逕自轉身走人。臨走之前,他瞥了凌胤云一眼,眼神射出怨毒之色。后方祈遠眼見關上匡離去,自是不敢留下,以免被凌胤云遷怒。 凌胤云見他們走去,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不想與關上匡爭斗,即便贏了,也只會加深太子黨對他的仇恨。與此同時,一旁季冬梅挪了過來,輕聲道:「凌爺你要當心,這些人來者不善?!?/br> 凌胤云橫她一眼,沒好氣道:「他都挑惹事端了,哪還有善意?」 季冬梅驀然笑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方才見到他拿酒之時,偷偷動了手腳。雖然沒看清楚,但應該是下藥?!?/br> 凌胤云驚道:「他下了什么藥?」 季冬梅俏臉一紅,道:「對付絕世美人,一個男人,還會用什么藥?」 凌胤云怔了半晌,想起之前為了陷害樂平君,她下了春藥一事。他皺起眉,道:「可這里眾目睽睽之下,他下此藥,又有什么用?」 季冬梅解釋道:「倘若自行調配,可掌握藥效發作時間。待她身子不適,提前離席之后,再跟隨她入房間?!?/br> 凌胤云道:「聽你敘述,倒是很嫻熟?」 季冬梅玉頰染霞,抿起嘴唇,嬌嗔道:「凌爺,不要胡亂猜測?!拐斄柝吩七€想捉弄她之際,鏘啦一聲,旁邊傳來酒盅墜地之聲。凌胤云轉過頭去,只見祈泉身子搖搖晃晃,眼神迷濛,看似十分難受。 凌胤云緊張道:「泉夫人,你怎么了?」 祈泉咳嗽幾聲,幽怨道:「妾身沒試過喝快酒,有些受不了?!?/br> 凌胤云道:「我請人扶你回房?!勾嗽捀Τ?,凌胤云頓時一怔,想起方才季冬梅所述,搞不好關上匡早已派人盯她,待她回房,便見機行事。凌胤云自是不讓羊入虎口,忙道:「泉夫人可有信任的人,我請那人來找你?!?/br> 祈泉瞧他一眼,抿起朱唇,不知是否是醉意涌現,她聲音比平常高亢,道:「妾身只信任你?!?/br> 凌胤云心叫不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傳出去還得了。況且,她明顯是因不勝酒力,帶有醉意,自己豈能乘人之危。不過,將她放置不管,也是不行。凌胤云長身而起,請季冬梅攙扶著她,先行退席。 三人走至長廊,后方家將和婢女跟了上來。凌胤云本想將祈泉交付給他們,但一想到陶元反叛一事,不禁心生發寒,不敢孤注一擲。他想了想,轉過頭來,道:「泉夫人就交給我帶回房了,你們先退下吧!」 家將聞言,當然不肯,佇立不動。祈泉見狀,嗔道:「凌大人都說了,讓你們全部退下,你們怎么不退?」家將和婢女見狀,面面相覷,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祈泉勉強撐起身子,朝他們揮了揮手,無奈之下,他們退了下去。 便在此時,殷修也追了上來,道:「二哥,你怎么先退席了?」凌胤云輕嘆口氣,將方才之事,全盤托出。殷修登時色變,道:「這關上匡,未免太無恥了?!?/br> 倏忽間,凌胤云心念一閃,道:「對了,他們說不定會跟泉夫人回房,你今晚幫我守在那里,將他們逮個正著,教他們百口莫辯?!?/br> 殷修玩心也大起,笑道:「好,那我就來教訓他們一下?!拐Z畢,他轉身離去,前往祈泉的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