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 二、蓮花男子
我這次帶回來的東西,將會在今天這場拍賣會上找到買主。 我之前對誰買走了那些明器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今天實在有點間著無聊,所以便來轉悠轉悠。 才剛踏進門口,遠遠地便見到人群自中間自動分開.......比摩西分開紅海還神—一群黑衣保鑣,簇擁著一名白衣男子,朝我的方向走來。 那名男子,有著一頭淺色的頭發,眸色也是淺淺的栗色。我曾見過那栗色眼眸暖暖融融的樣子,只是從他失去了某人開始,那里面的溫度便跟著失去了,變成了冷厲的金色。雖然仍是燦亮非凡,但是看你一眼,你便會覺得周身膽寒。 男子穿著一身三件式的白色西裝,西裝口袋上別著一條金色的懷錶鍊,很搭他眼眸的顏色。 不知誰曾經說過:在這道上,再沒人比他更適合穿白色的衣服,今日一看,我大概能懂那種感覺— 他身上有種氣質,乾乾凈凈的,像是一朵蓮花。即使陷在污濁的泥沼,即使花瓣上染了煙塵,你還是看得出那是一朵蓮花,而不會說是其他烏七八糟的什么。 一個在江湖打滾了這么多年,還是像朵蓮花的男人— 那是吳邪。 他在短短的幾年間,整合了原本因為吳三省的離開而顯得浮動的堂口,同時大刀闊斧地開發新的生意。跟在他手下,人人有飯吃,人人有錢分,堂口興盛了起來,人才匯聚。小三爺終于不再只是別人掛在嘴上的一個稱號,而是記在心里的,一個強勁的對手。 我見一路上,許多人頷首彎腰,與他打招呼,他亦一一點頭回應,臉上掛著笑......只是那笑意,從來就不曾漫至眼底。 若要我說,他所失去的,比起他所開創的,還要多出太多太多......其實聰明如他,不可能沒察覺,但我有時覺得他是故意的— 為了他心中的那個人,走上了修羅之路而不悔..... 我一個閃神,他和他的保鑣們已經來到我跟前,那群大塊頭的保鑣們橫眉豎目地瞪著我,似乎嫌我擋路。 吳邪揮揮手,趕開與我之間隔著的間雜人等。他看著我,笑道:「唷,黑眼鏡,好久不見?!?/br> 我該慶幸他對我不是用那種皮笑rou不笑的冰冷笑法,否則我可能會忍不住出手k他— 不過我還是出手了。 我抬起手,勾起食指,用指節輕叩了叩他的額頭。他的保鑣們個個摩拳擦掌,我不為所動,笑著糾正他:「叫師父,你越來越沒大沒小?!?/br> 吳邪挑了挑眉,抬手揉揉額,不以為意地笑道:「下回吧?!?/br> 我也沒堅持,問道:「拍賣會不是還沒開始,這就要走?」 吳邪點點頭,道:「臨時有點事,先離開了?!顾麛[擺手?!赶禄亓??!?/br> 他邁開腳步,繞過我,朝門口走,他的大批保鑣也一齊。他與我錯身的時候,有什么東西在我眼角馀光一閃而過,我想也不想地轉過身,一把抓住他后領— 我完全是在不加思索的情況下出手的,因此壓根兒沒調整力道,吳邪被我這么一勒踉蹌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的保鑣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拳就朝我揮來。 我立馬松開吳邪的領子,輕松地擋住對方的拳頭,立刻又一人朝我撲來。 嘖!真麻煩! 我雖還是笑著,但已感到些許不耐,下手稍重了點,這人被我踹飛了出去。 人群起了一陣小sao動,但沒人敢上前介入,還有幾位保鑣趨前打算教訓我,吳邪這時總算順過了氣,直起身擺擺手。 「退下退下,你們對黑爺做啥呢!」他的保鑣經他一說,全都停下了動作,但臉上的表情仍是殺氣騰騰。 吳邪看向我,又咳了好幾聲,無奈地道:「只不過沒叫師父,犯不著勒死我吧?!寡哉Z間倒不見有發怒的樣子。 那倒也是,之前我訓練他身手的時候,磚頭瓦片什么都曾朝他砸過,他怕不早習慣了我賞他的皮rou痛。 我笑道:「對不住,是師父沒控制好力道。你脖子上的東西,借瞧一眼,行嗎?」 吳邪撫上自己的頸子,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咕噥著:「怪了,你不是快瞎了嗎?」一邊說著一邊仍是翻下衣領,拉出一條紅繩。 所以說我最討厭沒大沒小的小鬼。 我笑著,再次用指節扣了扣他的額頭—只是這回力道完全沒收斂。吳邪定也察覺了,摀著額睨了我一眼。 我沒再理會他,拉過那紅繩的末端,彎腰細瞧。 那是一只白玉墜,若拿至光線下細瞧,里頭隱約可見紅光流動......玉中帶血,最是珍貴。那玉墜雕刻成一隻麒麟的模樣,無論是身上的鱗片,或是仰頭長嘯的模樣,全都活靈活現,感覺下一秒便會騰云飛天。 我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娘的!這玉墜看起來實在天殺的眼熟。 不就是我千辛萬苦地從古墓中帶出來,解雨臣向我要走的那物事嗎? 一個從不經手這些東西的人,突然有了反常的表現,原來……這就是原因。 我抬眼看向那個『原因』,『原因』也正垂著眼看我— 正確地來說,是觀察我。 他的眼眸又變成了砂金一樣的顏色,冷厲透亮,彷彿能夠看穿一切般。 就這一眼,我也才發現自己靠他很近,近到我可以觀察到他皮膚上的毛細孔.......事實上是沒有—他蜂蜜水顏色的肌膚上,一片光滑,連個毛細孔也找不著。 若我們倆并非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子漢,也許我們這樣對瞧的姿勢會頗唯美,但我想,在旁人眼中看來,應該是用各懷鬼胎來形容比較恰當。 我朝抿著唇的他笑了笑,輕聲說:「以你的身手,不該讓人靠你這么近?!?/br> 就算我是他師父,我也不相信他會松了戒心。 吳邪笑了起來,學我一樣輕聲說:「你說的是,所以我在錶帶上裝了機關,只要我轉動手腕,毒針就會射出.....」他說著說著,真在我面前轉動了手腕— 我笑著看他,他亦笑看我,什么事也沒發生。 「開玩笑的?!顾慌奢p松地說:「果然瞞不過師父?!?/br> 我也笑。 我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我也知道他右手的錶帶上沒有機關— 但是他左手的扳指上有,可能也是毒針或麻醉針一類的東西。 說謊的時候要摻一些真話,說真話的時候要摻一些謊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這是我教過他的,他卻用在我身上。 真不知該讚賞他好,還是捏死他好。 我松了那玉墜,站直了身,說:「這是好貨,哪買的?」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在打探的生意人。 吳邪慢條斯理地將玉墜收回去,回道:「小花送的。我也覺得是好貨,要向他買,他硬是不肯?!?/br> 我笑了起來。 與我算錢的時候銀貨兩訖得很,送給吳邪的時候倒是大方。 「那你可得貼身收著,別讓人搶了?!刮衣曊f道。 吳邪整了整領子,笑著對我說:「這是自然,小花送的當然得好好保管,就算是師父你.......想搶,我也不會讓?!?/br> 他淺色的眸轉了轉,笑意更深。 他意有所指的話和笑容讓我勾起唇。 「你可以滾了?!?/br> 所以說我討厭沒大沒小,又精明得可怕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