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只緣感君一回顧
在這個沒有日夜的鬼村,對他們而言只有萬夜跟千燈知道什么時候是外面世界的白晝。 破爛的黑旗,殘破的碉堡,萬夜、千燈、琴宿、鐘離道及堯澤站在碩大的校場上,萬夜豎起食指,壓低聲音道:"噓,你聽到了嗎?是cao課的聲音。" 隨后張開手臂仰天大笑:"哈哈哈!死的好!全都死的好!哈哈哈哈哈哈?。?/br> 四周寂靜猶如墓地,那些關于萬家堡不可一世豐功偉業,都隨著尸體腐爛,被蛆啃食的一點不剩。 百年后無人在意,唯一的浩蕩都化為萬夜癲狂大笑中。 堯澤毫不留情道:"神經病。" 琴宿很是惆悵,鐘離道看的很有趣。 琴宿看看周邊旗桿倒塌,亂石堆中有一些破木板散落,石磚裂開上面布滿灰塵黑青污漬,這些潮濕陰暗的地方本該會有些低階食尸蟲爬過,因凈世符釘的關係,任憑植物藤蔓攀爬,樹根破出地面,要不是琴宿等人在萬夜的防護下,一踏入此地,便會化成一攤血水。 琴宿卻沒有想到,萬夜會派千燈帶他們進來,要琴宿的仙骨及鐘離道的上窮劍,又怎么會讓他們輕易死在這里。 琴宿天生是仙,從小就生長于閬苑瓊樓,出生就是天潢貴冑,麟子鳳雛,師父是金闕帝君,在仙樂飄飄、朱輪華轂、軒裳華冑,所觸之處均是金光寶劍,珠紅禮帶,他是在仙家祝福中誕生。 當時盛況空前,天上人間,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帝王仙尊降世時,享受這等殊榮。 琴宿是在仙界祝福喝采,歡笑歌舞中誕生的。 那時候天上星宿光滿流淌,滿庭賜福都給予他,連人間都感受到天邊七天七夜綻放金光與歡愉,即使在夜里,銀河照耀大地,任何黑暗的角落都被月華柔和的光芒洗鍊,這是普天同慶,各國的國師、巫咸、修真人都紛紛舉行祭天大典,每個仙門演奏樂曲,吟唱道韻,獻上鮮果鮮花,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在這一天被世人銘記。 琴宿第一次感到黑暗到寂靜是在這里,這個鬼村,曾經繁榮,現在若是能看到萬堡主執著長劍,龍云虎步的站在城墻上,每個穿著酒紅夜櫻服的弟子,墨黑的大旗揮舞,萬家堡人數沒有四象盟軍這么多,但他們各個英勇不凡,光是萬堡主一人便勢如破竹,這等氣勢,便可威震四象變之盟! 所以的過往都栽進一個歷史的漩渦中。 萬夜從小就經歷過四象盟軍與東沙魔族大戰,殺伐、吶喊、鮮血、塵土,他執掌太極旗,跟著楚子敬,在一片兇險的刀光劍影中,一同殺出血路。 萬夜經過戰爭的洗禮,靠著自身高人一等的才智,成為天宵派無人能超越的天才道人。 他本身也是一個留著萬家堡血脈繼承天宵派傳統,如果說楚子敬是時代準則守序的標準,那萬夜便是突破當代侷限框架的奇蹟! 這樣一個驚世天才,到底要怎么忍受孤零零的囚困于此? 滿心抱負,胸懷天下,萬夜剛嶄露頭角,天妒英才,他就這樣被扼殺在萬家堡,馮未玄、凈世符釘、仙骨,這些成緊緊跟隨,揮之不去的夢魘。 仙骨能讓他解脫,不用無止不休的在這個安靜到讓人抓狂的古堡中,徹底死去,享受一個人最終的歸宿,如果連這個微末的要求都成為奢侈,要誰不瘋狂呢? 琴宿并不在意仙骨,他一開始看到萬夜時也十分震驚,他記憶中的萬夜跟現在相去甚遠,戰場上萬夜這么小,好像才五歲? 他穿著道袍,袖子被那個年輕老成的楚子敬折了三折,雙手抱著太極旗,他那時候藝高人膽大,跟在楚子敬旁邊一點都不退縮,現在想來,萬夜的確從小就展現與眾不同的光輝。 琴宿想起了很多過去,他不怪千燈,因為每個人心里都有渴望追求,萬夜想要的,千燈替他執著,萬夜所求的,千燈替他奪取。 上窮劍沒辦法拿到,千燈就將他們整個人一起帶過來,千燈不是一個陽奉陰違的小人,她本心善良正義,欺騙琴宿跟鐘離道她會愧疚自責,但即使如此她還是違反本心,如果今天是千燈為了自己,她不敢奢望,不想這樣搶取豪奪,不過這些都是琴宿自己所想,他總是習慣把人心想得很美好。 鐘離道覺得這不過是萬夜算準琴宿的個性,演的一齣大戲。 鐘離道跟萬夜都是聰明人,不過差別是,他們步步為營、滿腹暗算、陰謀陽謀,鐘離道即使用也絕對不想讓琴宿知道,他可以被天下人恨,卻絕對不想被琴宿哪怕有一點點的不滿,鐘離道都無法忍受。 鐘離道認為萬夜把所以人都計算進去,包括心悅萬夜的千燈。 萬夜有料想琴宿拒絕嗎?沒有,但是自己會不會先出手殺了他? 的確會,鐘離道一直都想暗自用上窮劍把凈世符釘砍斷,讓萬夜連帶灰飛煙滅,再不入輪回! 萬夜知道鐘離道的身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查出來,他都清楚鐘離道多么喜歡琴宿,要是做出違背琴宿心意的事情,被琴宿怨懟,鐘離道寧可自己憤恨,也絕對不會這么做,愛的這么小心翼翼,這點細微的感受都被萬夜察覺,這盤棋在踏入此地時,鐘離道就輸了。 鐘離道知道,即使琴宿不再是清平君,他仍然會盡最后一點力量,耗盡自己,幫助任何需要的人。 琴宿已經經歷過殞落與重新修煉的孤寂痛苦,他釋懷一切,這點鐘離道明白,所以他從一開始的反對,到現在,只要能跟琴宿站在一起便心滿意足了。 一切就緒,萬夜滿臉期待的踏入陣內,千燈有些顫抖的握緊衣角,鐘離道抽出上窮劍,面無表情的遞給琴宿,平日那種客氣的微笑,鐘離道再也裝不出來。 琴宿的外袍摺好放在石頭上,解開上衫,露出不少交錯傷疤的上身。 琴宿拿起鐘離道的上窮劍,沒注意到對方神情平靜到冷淡,千燈跟堯澤站在陣外護法,周邊當時橙光大作,整座山頭的凈世符釘從百年的大陣中飛起,她只記得上窮劍尖滿是鮮血,仙骨飛到萬夜手中。 更多的細節每每回憶都刺骨難當。 酒紅的外袍飛揚,萬夜回頭對千燈微微笑,黑發亂飛,那是猶如往常,令人安心又寵溺的笑意。 千燈事后很難細細回憶每個細節。 琴宿一揮上窮劍,鐘離道結出法印,滿山鬼氣被激盪開來。 琴宿上衫染上幾點血跡,萬夜身體分裂成螢光消失,咒語結束地上落下酒紅外袍跟孤舟扇,琴宿隨意闔上衣襬,傷口長出新rou快速癒合,他彎腰撿起地上事物。 千燈抬頭看著陽光劈開永夜帷幕,一路上爬上斑駁的石雕跟殘墻,萬家的黑旗淡如翻倒的墨跡,連微風的輕撫,翠綠山嵐都顯得無比鮮明濃艷,大地吐露出起伏,曾經笑容卷狂的優美身姿,卻是刀光入鞘,覔無所蹤。 千燈站起身,面色蒼白卻平靜,琴宿執起他的手,將孤舟扇放在她掌心。 孤舟扇的扇骨猶如萬水千山,握緊時,卻似夜雨幽夢,毫無重量。 她握著,除了萬夜隨身攜帶的孤舟扇,還有千個日月交替的記憶,那名百年前天宵派天才道人,酒紅的外袍飛舞在浩浩湯湯的寧靜大殿,似乎都變成遙不可及的畫卷一筆。 她感到頭上一重,琴宿摸摸她的頭,她心里被塞滿什么,又因為對方這一個舉動一下所有惶恐不安,患得患失畏懼煎熬頓時被沉厚的光亮刺穿。 堯澤先打破沉默道:“好久沒看到陽光的感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希望楚子敬不要埋伏在哪里等著團滅我們。" 鐘離道走上前,扶著琴宿道:“還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嗎?" 琴宿搖頭,儘管下劍時巨疼無比,但為了不讓千燈自責,鐘離道擔心,當下琴宿不斷回憶百年前承受歌仙橋上,天宵派眾人萬劍如雨的攻擊,成功轉移眼下的感知,那傷口已被萬夜治的一點痕跡都看不出,鐘離道還是擔心的伸手輕撫,深怕有甚么后遺。 千燈將孤舟扇收到懷中,吸口氣道:“先去整備一下,我們晚點在落繽殿集合,把岳君的骨灰送回丹陽壇。" 堯澤看看千燈,似乎有話想說,還在考慮是否要開口,千燈已逕自轉身離開,堯澤一手摸著袖口,看著千燈離開視線,才慢慢轉身,對上琴宿的目光,誰也沒說話。 琴宿對于百年前的戰役,在看到萬夜時被一點點喚醒,他好像忘記很多事情,那個杏黃道袍的小個子拿著道旗,挺著胸膛,胸中自有一股天道橫越靈魂,他們都曾經有著貫徹大道的遠大理想,琴宿那時候透過青銅面具,對上小萬夜的雙眼時,知道他將會成就不凡。 琴宿在上窮劍貫穿腹部,隨著仙骨飛到空中,他口不能言,但萬夜知曉,他們都讀懂對方的心意。 琴宿打著:"千燈被你教的很好,她善解人意、敢做敢為、堅守正道,萬夜,你對于天宵派、人間事的大道,她一定會替你走完。" 萬夜笑道:"清平君,當初你蹲下來將追月洗塵弓遞給我,我第一次摸到仙弓,那一瞬間,我明白修仙、問道、除魔、救世,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你那個舉動造就昔日的萬夜,可惜你太晚來了.......一日瘋魔,萬劫不復,晚了。" 萬夜承載百年的痛苦孤寂,琴宿感覺那些喪失的記憶正在匯聚成為一條遺忘的星河。 琴宿點點頭,鐘離道眼光閃爍,彷彿承載銀河滿盈,他抱住琴宿兩手環住他的腰,額頭抵在他頸窩。 鐘離道語氣堅定道:"你必須好好休息,雖然萬夜治好傷口,不過消耗巨大,這段期間你別再妄動法力,知道嗎?" 琴宿順著他的發絲,鐘離道聞著他頸窩,乾凈清爽,鼻息間均是對方的味道。 琴宿伸出指尖,在鐘離道背后寫著幾句,鐘離道笑了笑,放開他道:“當然可以,我有那么小氣么?" 琴宿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拇指腹擦過他白皙絕美,無法挑剔的眼眉、下巴、唇角,靈魂深處澄凈自然契合無比,鐘離道絕美的面容撞的琴宿心中悸動。 琴宿看著這個與他有緣無份、生生世世嚮往的人,鐘離道身子因緊張僵了僵,握住對方的手將唇靠上去。 琴宿側頭輕輕吻上他。 天上幾聲鷹啼,提醒萬物復甦,琴宿的白道袍被鐘離道抓皺出幾道折痕,鐘離道一手滑到他胸前,雙唇分開時面頰微紅,喘口氣低聲道:“去吧?。?/br> 琴宿點點頭,才轉身離開。 琴宿慢慢的思考著,最后決定先到落繽殿取東西。 堯澤站在斷墻邊,宏偉的宮殿,回廊、沿著山脈溪谷一路彎曲,隨著飄零葉片,清澈見底的溪底,山澗源起嗷嗷的豹吼,看著重新洗練的風景道:“真是沒想到,黑夜中看不清的,在光亮中竟是這樣的風光。" 千燈木然的將孤舟扇放在以往萬夜常坐的位置上,接著收拾幾套換洗衣物,把里外打掃一遍,一下站起身把桌面擺件收起來,一下又覺得太空,把柜子里收好的再拿出來,把桌椅擦乾凈,想著萬夜喜歡錯落有序的擺放,便把軟塌上的薄被折好,枕頭、床頭柜上的雕花木盒、里面的耳環、首飾通通翻出來看看又放回去,轉來轉去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以往自己出遠門前都會整理好房間,再跟萬夜說說話,萬夜會一腳支在椅上披著酒紅的罩衫,揚起嘴角,側著頭聽她講話。 現在出遠門,沒有人可以道別,即使回來也沒人期待,心里悶的很,卻難以具體描述。 好像以前在暴漲溪流的渡口常??吹竭@樣的場景,在仙門與東沙魔族戰亂時,聽過這樣的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五感變得錯亂,聽覺變的忽近忽遠,視覺模糊又清晰,喉頭梗的難受胃里翻騰有些作嘔。 千燈一下說服自己很快就會沒事了,一下又忘記今夕是何夕,站在花園外圍的日晷前,任憑頭上的白云快速流動,地上瘦高的影子拉長變小,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疼,還是都疼。 她感到肩上一沉,側頭看到寬大的手背,千燈看到縫補過的袖口,琴宿還是一樣和煦微笑。 琴宿指指走廊,千燈跟著他坐在回廊的長凳上。 千燈坐著有些矇,琴宿一下從縫補的袖口變魔術一樣,躍出兩個皮影人偶,一個是拿著扇子,一個衣帶飄然拿著弓箭,看出來是三箭破魔的故事。 拿著弓箭的仙人跟著拿扇子的道人,那個道人指著遠方,再轉頭跟仙人比手畫腳,解釋前因后果,仙人點頭,表示答應幫忙仙門百家解除此間犄角之勢,進退兩難之局。 拿扇子的道人舉手歡呼,一下那個仙人飛在空中,三箭架在追月洗塵弓上,一陣銀光大作,拿扇子的道人對仙人抱拳鞠躬,仙人也拱手回禮。 拿扇子的道人走著走著,遇到一個魔族少女,那魔族少女嚇跑很多村人,道人用扇子一揮,魔族少女就被綑仙繩綁住,道人用扇尖指著魔族少女,魔族少女搖頭,指著天表示改邪歸正,絕對不再傷害人類。 道人放了他她,繼續走,爬過高山,涉谷攀巖,走過大漠,抵抗暴風,斬殺攻擊他的妖魔鬼怪,遇到很多感謝他的人們,最后來到一個古堡前,一個矮小的人偶對他舉起手,道人彎腰抱起小孩,進入古堡。 千燈頓時腦中浮現時光荏苒,她小時候給父母駡,家族長輩認為她太膽小,無法成為萬家宗族的一員,甚至連修真都無法做到,丟進顏面的千燈,聽到族長們正討論是否將她從宗廟除名,她知道因為自己的關係,連累到身邊的人,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一個夜里逃到后山鬼村躲起來。 她小時候知道自己有一個兄長在鬼村失蹤,后來鬼村后山變成萬家禁地,千燈希望自己消失,又害怕又難過時,她看到黑夜中,驚世駭俗的絕色。 箭垛后,酒紅外袍飛舞,臉龐跟自己十分相似,嘴角帶著傲視蒼穹的從容,眼眉桃花,正搖著一把扇子注視著自己。 萬夜教會她使用尋夜刀,教會她修真結丹,千燈突飛猛進,與萬夜朝夕與共,心里越是喜歡這個稱作兄長之人。 千燈想要了解他的世界,想要讓他解脫,決定進入天宵派尋找方法,也想認識萬夜出生成長的地方。 千燈在天宵派跟萬夜的栽培下成為萬家最優秀的人才,很多萬家人都期待她成為堡主,眾人皆見千燈展現芳華的一面,卻不知隱隱黑夜中,那執孤舟扇的天才道人坐鎮鬼村殘城,卻能指點天下棋局。 千燈將萬夜的一切放在心上,直至傾心于君,尚不自知。 千燈指尖劃過執扇的道人皮影,淚水先滴在地面形成漣漪一圈一圈。 無聲的哭泣到痛徹心扉的哀嚎,或許一生太短,承諾太長,夜幕無邊,斫月難追,掬不盡黑夜孤燈,換不回一聲幽暗輕笑。 琴宿拍拍她的背,千燈頭靠在琴宿胸口,淚水沾濕對方陳舊的道袍,低聲啜泣喊著:“哥哥......哥哥......." 最后千燈緊緊抓住琴宿的衣衫,埋在他胸口,哭到喉嚨沙啞,哭到崩潰無法自己。 十幾年前,有個小女孩縮在墻角,害怕黑影幢幢,哭泣顫抖,直至一縷佔盡rou體的孤魂,用高亢低吟演著世人歌頌的故事,把小女孩哄的破涕微笑,從此不畏懼漆黑與未知。 琴宿聽著她哭喊著哥哥,便用掌心順著她的發,拍拍她表示安慰。 或許琴宿有種溫潤可靠的氣息,千燈哭著哭著便眼睛紅腫,胸腔悶痛,琴宿捏捏她的后頸,千燈頭一歪,被琴宿抱回塌上,他打盆水,擰了毛巾蓋在她雙眼上,以免醒來頭疼眼痛。 鐘離道坐在墻垣上,見琴宿走出落繽殿道:"千燈還好吧?" 琴宿打著:“還好,哭出來就好些了,她很堅強,慢慢就會沒事了。" 鐘離道看著天邊翠峯,一隻鳳蝶上下晃動,在他耳邊打轉,手指摩擦著上窮劍柄道:"茫茫人世,暮藹千山,要心志堅強,要不退初心,談何容易呢?。?/br> 琴宿坐在他旁邊,仙骨剔除,放松后,一陣陣疼痛隨著脈搏跳動,忽強忽弱,他閉上眼靠在鐘離道肩上,昏沉的睡下。 鐘離道扶著他的肩膀,讓琴宿的頭枕在自己腿上,他動作小心的避開后腦勺傷口跟肋骨的新傷。 鐘離道低頭凝視他,琴宿熟睡的臉龐,泛著一層柔光,不管多么強大的陽光,都只是在琴宿身邊勾勒一股溫和的氣息,雪白道袍,縫補的線頭沒收好,鐘離道伸手將袖口的線摘掉。 指尖一遍一遍畫著他的眼眉,印在眼眸,刻在心尖。 鐘離道暗自告訴他,這是最后一次放任琴宿傷害自己了,以后說甚么也不會妥協,絕對不會! 鐘離道順著他的發絲,忍不住俯身吻上琴宿的額頭,又做賊心虛的抬頭四處張望,臉上發燙的假裝沒事。 人魔殊途,他的父親母親就是最好血淋淋案例,人魔尚且不得同歸,更何況仙魔本就對立,簡直比夜繁女帝跟鐘離年還要更糟。 鐘離道望著天空,白云藍天,蝶舞花香,如果這樣走下去,是否能同去同歸? 一陣無語的靜默,琴宿抿唇,放在腹部的掌心抓緊鐘離道的手指,他拇指腹摩擦對方的指尖,撫慰著那好夢正酣的曾經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