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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叛逆之子在線閱讀 - 最終回:晴耕

最終回:晴耕

    大雨滂沱,天色昏暗如夜,津上長實讓僕人點起了燭火,然后端坐在自己的房內,盯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心中忐忑不安。

    殿下早已在破曉時分便率軍直撲田樂狹間,阿狗、小平太、勝三郎、坂井大人、柴田大人等人也都隨軍出征。而在這之前,他們早已用盡一切手段來挽回局勢,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在清洲城留守的他,只能靜候著命運揭曉。

    「叔叔……」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津上回過身來看,年僅四歲的奇妙丸就站在門口,也不知是怎么擺脫掉四個僕人的貼身看護,竟然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跑到他的房間來。

    「來呀?!菇蛏铣辛苏惺?,奇妙丸便喜孜孜地踩著搖晃的步伐向他跑來。他在中途跌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津上見狀本能性地想伸手扶他,但隨即便把手收了回去。

    他可是這個家將來的繼承人,絕不能讓他養成軟弱的性格。

    這是津上跟殿下之間的約定,他自己也打從心底認同。幸好,奇妙丸的表現讓人相當放心,這孩子也不哭鬧,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抹鼻子當作沒事一樣又朝著他跑過來。

    奇妙丸像隻小猴子一樣從他腋下鑽進懷里坐著,然后抬起頭給了他一個調皮的笑容,露出一整排新生的乳牙。

    他嘴角不禁流露出打從心底的喜悅,津上至今尚未娶妻,更談不上生子了,也許把這孩子當作自己的兒子,那也不錯。

    「叔叔不跟父親大人一起去打仗嗎?」奇妙丸問道。

    津上長實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臂內側的刀疤,五年前砍下的那一刀終結了他的武士生涯,他讓五指遲緩的開闔,然后吃力地試圖握緊拳頭,卻始終辦不到。

    他最后決定放棄,低下頭跟奇妙丸說道:「叔叔我跟去了也只會礙手礙腳,幫不了你父親大人?!?/br>
    「咦?可是父親大人常說彌七叔叔是個很厲害的武士,還說自己被叔叔救過好幾次呢!」

    津上笑著摸了摸奇妙丸的頭,「你父親大人只講了一部份,在戰場上,大家都是彼此幫助的,我也被你父親大人救了好幾回?!?/br>
    「喔,我懂了!所以叔叔真的救過爹爹好幾回,卻回說自己也被爹爹救過,這就是師傅教過的『謙虛』?!蛊婷钔杩偸沁@樣妙語如珠,真是人如其名。

    「呵呵?!菇蛏闲χ?。

    「叔叔!」奇妙丸稚嫩的童音說著:「我想聽你講以前你和爹爹一起打仗的故事?!?/br>
    「這有什么問題?」

    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窗外滂沱的雨聲外,便只剩津上長實的嗓音,他像是說故事一樣,講述著以前和信長一起冒險奮斗的故事,回憶宛若泉水一般不斷涌現。

    「??!果然在這里?!挂粋€女聲喚起一人一童的注意,他們回過身來,吉乃夫人就站在門口,身后兩位侍女直至看到奇妙丸時才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娘!」奇妙丸叫了一聲便朝吉乃夫人的懷里跑去。

    「拜見夫人?!菇蛏祥L實恭恭敬敬地向夫人行了禮。

    「怎么了,彌七,這么見外?」吉乃夫人坐了下來,輕松地笑道。

    「以身作則也是教育的一環,在禮節上我可不能讓少主看笑話?!菇蛏先匀坏椭^伏在地上。

    奇妙丸見狀,也跟著伏在地上,有樣學樣地模仿起來,「拜見母親大人!」

    「真是的,這樣我反而失禮了呢?!褂谑羌艘补ЧЬ淳吹鼗囟Y,三人才起身。

    「我剛剛正在跟少主講著以前我和殿下一起打仗的故事?!菇蛏祥L實說道。

    「真是辛苦你了,畢竟奇妙丸他爹反而很少跟孩子說自己以前的經歷?!辜税哑婷钔钃г趹牙?,看著他微笑。

    室內一片輕松的氣氛,突然雷聲大作,讓人不禁將注意力拉回窗外…以及在窗外發生的腥風血雨,剛剛的歡笑轉瞬間消失無蹤。

    奇妙丸似乎被嚇著,臉上再也藏不住心里的恐懼,他摟著吉乃的手臂問道:「娘,我聽大家說織田家這次要完蛋了……爹是不是會死???」

    「奇妙,不準胡說!」吉乃雖然斥責了一頓,但臉上也不禁陷入一陣陰霾,她把頭轉向津上,問道:「你們以前,也有經歷這么險峻的事情嗎?我聽說那個叫今川的人……非常厲害?!?/br>
    「險峻嗎……?」津上低頭思考,然后便不禁莞爾,「那時候我們寥寥幾個來自荒野鄉間的青年,手上拿的也不是什么神兵寶劍,便要和殿下一起面對整個尾張來自四面八方的強敵,說起來實在莽撞得要命?!?/br>
    然后他正色,眼神堅定地看向吉乃與奇妙丸母子二人,說道:「和那時相比,今天的殿下可是有整個尾張在支持他!百姓愛戴他,沿路為他的軍隊開道引路,甚至主動回報在哪看見今川軍的蹤跡;津島眾的商人們平??雌鹱运搅邌?,但如今卻大方貢獻錢財;各地城主堅守到最后一刻,沒有人開城投降;而織田家的各位,他們獻上自己的武勇?自己的性命?不,他們獻上一切!」

    津上越講越激動,「這一切都是為了殿下!為了織田信長一個人!只要這個家的當主還是他,大家就會為了他把自己燃燒到最后一刻!恕我直言,夫人!我覺得勝算很大!非常大!」

    津上說完后才冷靜了下來,對面的吉乃與奇妙丸瞪大著眼睛看著他,轉瞬間便露出笑容,「聽著彌七講得那么篤定,我心里著實寬慰了不少?!辜苏f道。

    「叔叔剛剛講得好激動喔!」奇妙丸哈哈大笑了起來,讓在場的兩個大人也不禁笑了開懷。

    大雨止歇,旋即便立刻放晴,耀眼的陽光照進屋內,與剛剛漆黑如夜的天色相比,恍若隔世。

    一個僕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說道:「夫人!有支軍隊正在接近這邊!」

    吉乃朝著津上看了一眼,兩個人有默契地朝彼此點了點頭,便帶著一干侍女與僕人登上天守閣觀看。

    只見地平線邊緣果然有一大隊人馬緩緩朝這里逼近,津上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突然一陣微風吹來,那支軍隊所舉的旗幟便飄揚開來,上頭印得正是織田家的五木瓜印以及代表信長的永樂通寶旗。

    織田信長已得勝歸來!

    天守閣上的眾人爆出一陣歡呼,趕緊衝下樓去迎接進城的軍隊。

    「呼…」一旁露出安心表情的吉乃突然雙腳發軟,跪了下去,一旁彌七郎趕緊扶住。

    「還不是休息的時刻啊,你的丈夫在底下等著你迎接他呢!」彌七郎說道。

    吉乃聽了一陣莞爾,「彌七,謝謝你一直都在身邊支持著我們?!?/br>
    「能在你們身邊是我的榮幸!」他牽起奇妙丸的手,「少爺就讓我來照顧吧,我們該下樓了?!?/br>
    三天后,信長在清洲城的宴席廳舉辦慶功宴,所有在桶狹間之戰有功的將士都被邀請參加,被邀請的人數之多,甚至還得拆掉隔壁幾間房的隔板,將其併為一座巨大的廳房。就連當天參戰的足輕也受到招待,在集合場上擺起宴席,拿出酒菜痛痛快快地招待士兵們大吃大喝。

    一向貌不驚人的毛利新助竟然拿下義元的首級,一下子便成為眾人的焦點。當時跟著他一起和義元纏斗的小平太,也得到了大功,在席間大吹特吹。阿狗在戰場上受到重創,如今也帶傷出席,在場淺酌幾杯,沾沾熱鬧的氣氛。勝三郎和野野村喝多了酒,開始在現場上跳起舞來,山田岡定和生駒家長等人在一旁起鬨喧嘩。

    津上在一旁看著昔日的戰友們吹噓功勞,沒有參與進話題,只是衷心地恭喜他們,畢竟這對他而言已是日漸生疏的領域。

    就連木下藤吉郎,那個當初在吉乃身旁伺候的猴臉僕人,如今也因為這次的戰功升上步兵頭了,看起來好不歡欣。

    「插不上話?」信長在他旁邊撿了個空位坐下,「你不用著急,就算不打仗,城里還有許多職位,幫你安排一、兩個不是問題?!?/br>
    「殿下在說什么?」津上聽到這句話甚為驚訝,從前的信長怎樣都不大可能說出類似的話出來。

    「瀧川如今也是一軍之將了,饗談眾的事務越來越沒空管理,我想讓他正式升格為武將,之后頭領的位置就由現在的副頭領接手,這樣一個職位就空出來了?!剐砰L邊啜著酒邊說著,「饗談眾如今在家里的地位也不算低了,副頭領的身分自然也是有頭有臉,由你擔當的話,一來你后半生有著落,二來有自己人在里面,我也放心?!?/br>
    津上懷疑自己會不會陷入天人交戰,他聽完話靜心思考了一會,答案是不!

    「抱歉,殿下,請容臣下拒絕!」津上長實轉過身對著信長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信長正把酒送到嘴邊,聽到這句話猛然地停了下來,他愕然的把臉轉向津上,就連杯中酒灑了一身也渾然不覺,眉間露出惱怒的皺紋。

    「像臣下這種對于透波、諜報一竅不通的人擔任饗談眾副頭領,對織田家有害無利,請殿下再斟酌一下吧?!菇蛏瞎?,雙手扶在地上提出諫言。

    津上用得音量不大不小,在宴會一片嘈雜聲中完全沒有引起多少注意,頂多只會有一、兩個人看到信長和津上正經的舉止時會感到疑惑而已。

    「你跟我出來!」信長臉色不悅,拋下這句話后起身就走。

    津上跟在信長后面,來到廳外的走廊,將廳內的吵雜拋在區區一片拉門之后,此時晚風徐徐、蟲鳴月落,不禁令人精神一振。

    信長看著如此美景,沉悶地哼了口氣,回過頭來罵道:「我給你個位子,你不但不要,竟然還回過頭數落了我一頓!好你個彌七,有種了?。??」

    「抱歉?!菇蛏习ち肆R,頭便往下一縮,說道:「但我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殿下不該拿重要的職位來酬賞自己的親信,任人惟親是自毀長城,不論是過往的殿下還是殿下的父親都不會這樣做的?!?/br>
    信長嘆了口氣,轉過身去雙手扶著欄桿,「我說你啊,也老大不小了,還老是頂撞我,莫非是不想做了?」

    「關于這點,我也考慮過了?!菇蛏铣砰L深深一鞠躬,「我是有辭官還鄉的念頭?!?/br>
    信長皺了皺眉,「我沒有這個意思?!?/br>
    「我也不是為了今晚的事情,事實上,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我現在既不能上戰場,說會讀書識字…也遠不到能處理庶務的程度,更別說與自小苦讀的奉行們相提并論,我在這個家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回鄉下去當個農夫?!菇蛏祥L實說道。

    「我已經說過了,這城里的職位多的是,就算不打仗、不會識字,在我底下混個一官半職也不是問題?!剐砰L聽了津上的話,臉上表情是越加煩悶,「你再好好考慮吧?!?/br>
    「躲在織田家底下混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相信你也不會想要將來織田家里面都躲著混日子的人?!菇蛏匣卮?。

    兩人的爭論沒有結果,一時之間只能聽著蟲鳴風吹。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回憶突然浮現了出來,津上問道:「當初,你為什么會想收留我?」

    信長看了看他,「小太郎那三拳證明你是條漢子,事實也是如此,我們南征北討統一尾張的時候,你也幫了不少忙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津上補充道:「那個時候,你們幾乎就要走了,為什么會回頭?為什么你會突然對我產生興趣?」

    信長聽了之后,抬頭望著月亮,不發一語。

    良久,他才開口說道:「我看到你朝你父親吐了一口口水,你當時…正在反抗你父親對吧?」

    「從小到大,他除了打我之外,從來沒有給我一絲一毫的關愛,」津上回憶起這段往事,已經毫無情緒起伏,只是單純地敘述,「遇見你們那天的早上,我為了離家出走而存下的私房錢被他發現,他為了搶走我的錢,從背后用木棍打我腦袋,等錢被拿走之后,又因為我底看再揍了我一頓當作懲罰?!?/br>
    「所以…當那天他被你們刺死的時候,我不但沒有傷心難過,甚至有從地獄解脫的感覺,然后想起他這輩子對我做的事情……沒錯,那口口水就是為了洩憤。這就是你收留我的理由?」

    信長聽了沉默了一會,整理思緒。

    「有段時間,我也恨我的父親?!剐砰L說道:「不知何時開始,整個家、整個尾張、甚至整個世界都厭惡起我了,我那時自顧自地把父親當作始作俑者,心里只想著打倒他?!?/br>
    「因此,我需要伙伴,」他轉過頭看向津上,「我不想認識那種一輩子唯唯諾諾,只知道逆來順受的人,而是很強、很厲害、敢反抗自己父親、敢向強大事物挑戰的人,這就是我找上你的理由?!?/br>
    「不過,后來的事實證明,我要對抗的敵人不是我父親,而是這個指著我們鼻子說我們不行的世界。幸好這段奮斗的日子有你們在我身邊,否則我現在不會站在這里?!剐砰L看向津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彌七郎也笑了,他不是很確定當年那個逃家失敗的少年,和如今這個半殘武士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但他很肯定當年那個不良少年中的孩子王,和今天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年輕大名,有著天壤之別。

    「好吧?!挂鈿怙L發的年輕家督緩緩地轉向彌七郎,伸出他的右手,「彌七,就算不是待在這個家,我們也是永遠的朋友?!?/br>
    彌七郎馬上就會意過來,出手回握,對方也同樣緊緊握住,一如當年。

    「那還用說?!箯浧呃苫卮鸬?。

    「不過…」吉法師揉了揉他的鼻子,「你幫了我這么多忙,怎么說我都該給你些回報?!?/br>
    彌七郎原本想要接話,卻被吉法師給制止。

    「好了好了,這件事我說了算,你就別給我推辭了!」年輕的大名揮揮手說道。

    彌七郎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然后他們倆都笑了。

    「彌七郎先生,有人來拜訪你了!」向來勤奮的滿太竟然愿意放下田里的農活,帶著人來找他,想來必是不得了的貴客。

    彌七郎放下手上的鋤頭,在大太陽下遮目遠望。

    來者騎著馬,而且還不只一位,彌七郎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叫老婆阿吹趕緊放下手上的活,回家去煮酒燒菜。最近幾天賣力地干活讓翻土的進度超前不少,休息個一、兩天應該無傷大雅。

    「滿太,謝了!」彌七郎走上前先和他家里這個最勤勞的佃農打聲招呼。

    「哪里,彌七郎先生平常這么照顧我們一家老小,現在只是幫點小忙而已?!節M太臉上堆滿笑容。

    「到這邊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記得休息一會,別忙出病來?!箯浧呃尚χ妥吡藵M太,然后轉過身看向他的訪客。

    「了不起呀,彌七郎『先生』!好久不見,看來你在這邊挺罩得住的!」為首那位訪客身形高大,肌rou結實,他翻了個身下馬,在彌七郎肩上大力地拍了一拍。

    「哪比的上你啊,小平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看到老朋友來訪,彌七郎臉上笑得開懷。

    「何止長高,我還升官了,現在請叫我服部組的組頭小平太先生?!乖S久不見的服部小平太一臉得意。

    「組頭又如何?哪比得上我這城主大人!」阿狗也下了馬,在一旁接口道「請叫我荒子城主前田利家大人!」

    「去去去,還不是繼承祖上的家產,哪比得上我白手起家?!剐∑教⒖谭创较嘧I。

    「你們這樣比來比去叫我區區一介侍大將臉往哪擺?」勝三郎擺出一張苦瓜臉。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待會進到『小民』的草房里可別嫌破??!」彌七郎也加入了話題。

    四個人哈哈大笑。

    當晚,四個人便在彌七郎的家里喝酒聊天,阿吹燒得菜一向好吃,今天聽說彌七郎的老朋友要來,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領,讓小平太等人吃得讚不絕口。

    「真可惡!明明你才是辭官下鄉的人,竟然能每天品嘗我在清洲城里都吃不到的佳餚!」小平太邊吃邊稱讚,逗得在彌七郎身旁陪酒的阿吹即使掩嘴也遮不住笑容。

    「我看你呀,也別下田了,在家里打掃洗衣,從背后默默地支持老婆開一家食堂才是正道!每天只燒菜給你一個人呀,太糟蹋了?!拱⒐芬踩滩蛔≡谝慌赞揶淼?。

    「你們就繼續講??!這最后一塊我就夾走了?!箘偃珊敛涣羟?,筷子一伸便讓盤底朝了天。

    「哎!」

    「勝三郎,你!」

    三個人猝不及防,驚叫連連。

    「話說回來,你臉皮還真夠厚,大筆一揮就把自己老家改名叫津上莊了,我每次看地圖都不由得想起你?!剐∑教珣蛑o地說道。

    「你竟然會看地圖???」阿狗用著更加戲謔的口氣吐槽。

    「哪有這回事,是殿下把這塊地賜給我之后,大家就一直把這邊叫『津上先生的村莊』,久而久之就簡稱津上莊了?!惯@不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起,彌七郎急忙跟眾人解釋道。

    「這樣也不錯嘛,反正以前一直聽你說你老家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小村莊,現在有個名字了,這不是挺好的嗎?」勝三郎在旁接話。

    「對啊,而且搬來這邊住的人也越來越多,變得比以前熱鬧了?!箯浧呃筛袊@道。

    「還不都是治理這村莊的『津上先生』的功勞?彌七你治理領地也挺有一套的不是嗎?」阿狗朝另外兩人擠眉弄眼道。

    「我什么都沒做,只是在這里種田而已?!箯浧呃尚πΦ卣f道。

    飯飽之后,阿吹又端上一壺酒,然后把碗筷帶下去收拾,眾人開始談起其他話題。

    「其實我們這次來,不只是看看你而已?!箘偃蛇呎f邊把酒一飲而盡。

    「先跟你提前告知,殿下已經在評定上宣布要進軍美濃了,等打下那邊之后,可有的是地賞賜給我們這些老功臣,當然也包括你啊,彌七?!剐∑教v起此事顯得相當興奮。

    「我嗎?我都離開那么久了?!箯浧呃蓪Υ寺愿畜@訝。

    「這有什么問題?上戰場再拿幾個人頭,殿下有個名目,賞賜自然就下來啦?!箘偃衫^續游說。

    「就算不要座城,讓自己家里的田翻倍也不錯??!就當作是重溫舊夢吧?!剐∑教谝慌再u力地幫腔。

    「殿下怎么說呢?」彌七郎問道。

    「事實上,」阿狗立刻回答,「這件事我有跟殿下提過,他回答說一切都尊重彌七本人的意思?!?/br>
    「這…」彌七郎不知該從何開口,「我都已經好幾年沒拿刀了……」

    「這種事情,很快就會想起來了?!拱⒐氛f著看向墻壁的一角,彌七郎積滿灰塵的刀就掛在墻壁架上。

    小平太立刻走過去把刀拿起來,吹掉灰塵,然后交到彌七郎手里,「別害羞,試看看!」

    彌七郎拔刀出鞘,握在慣用的右手上,感受從前熟悉的重量。他試著揮舞久未使用的長刀,但是姿勢及動作既生疏又僵硬,最后還是作罷。

    很快地,他的手臂就開始發抖,五指看來再也握不住刀,最后終于脫手,任由它滑落。

    刀「匡噹」一聲摔在地上,眾人一時無語。

    阿狗默默地把刀撿起來,收刀入鞘,然后交還給彌七郎。彌七郎笑笑地接過,隨手把它擺在一旁。

    眾人很快便聊起其他話題,酒越喝越香,夜也越來越深……

    「喂,起來…起來啊……」

    彌七郎睜開眼,看向窗外才發覺天邊已漸露白光。他才稍微坐起身,便看見阿狗已經穿戴整齊,一隻腳正輕輕踢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平太,似乎是越踢越大力。

    「哎!把你吵醒啦,彌七?沒關係,你繼續睡,不用送我們?!拱⒐房匆娮鹕淼膹浧呃?,略帶歉意地說道。

    「嗯,沒有關係?!箯浧呃伤坌殊斓卣玖似饋?,便發覺自己嚴重宿醉,搖搖欲墜。

    然而他還是打起精神,加入了叫醒小平太的行列,這種機會可不容錯過。

    被叫醒的小平太打著哈欠爬上了馬,一旁阿狗不斷調侃他,「真是的,干女人不行、喝酒也不行,你也就剩打仗能吹了?!?/br>
    「什么話!前天阿紫才向我求饒呢!」小平太反駁道,看來很是在意。

    只見勝三郎聽了搖搖頭,「你還是早點討老婆吧?!拐f完雙腿一夾,催促跨下坐騎上路。

    然后勝三郎回過頭來,「彌七,好好保重,下次我們帶美濃的酒過來!」

    「你們才好好保重呢,武運昌隆??!各位!」彌七郎朝他們喊道,然后用力地揮手。

    三人與彌七郎道別,騎馬上路。

    送走了老朋友們,彌七郎便踏回屋內,打算再睡上一覺。

    阿吹已醒了過來,正幫他把昨晚隨手亂丟的武士刀掛回架上。

    「啊,等等!」彌七郎從老婆手上接過了刀子,把它帶到屋外,然后拔刀出鞘。

    彌七郎的右手用力地握住刀柄,拿著它在空氣中輕輕地劃了幾刀。

    然后雙手握刀,使上勁,對著半空一豎一橫快斬兩刀。

    空氣被凌厲的刀勁劈開,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唰」、「唰」!

    彌七郎露出滿意地微笑,然后收刀入鞘,回到屋內把刀掛回架上,接著扛起鋤頭。

    「阿吹,我去田里了!」他朝屋內喊著。

    「你不是宿醉嗎?」阿吹的聲音從廚房內喊了出來。

    「沒問題的,動一動宿醉才解得快!」說完就扛著鋤頭出門了。

    彌七郎扛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穿過田埂,一路走到自己的田里。

    「早啊,津上先生!」他的佃農早已在隔壁那塊田辛勤工作,看見他下田來就親切地問候。

    「早??!」他笑著跟對方打招呼,然后把手中鋤頭緊緊握住,埋著頭開始鋤了起來。

    他一鋤一鋤的翻土,每一次動作都毫不馬虎,很快就流起大汗。

    汗流得越多,惱人的宿醉也越見緩解。很快地,他就開始沉浸在工作之中,享受其中的樂趣。

    他抬起頭休息一下,擦著額頭上的汗,便看見阿吹提著籃子出現在田埂邊,正朝著他揮手。

    他也朝她揮手,好奇著今天早餐到底會吃些什么好東西,隨后又開始思考著把地鋤完后,要什么時候開始來播種。

    賣力地干活可是他父親從來都不肯干的苦差事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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