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第84節
怕你收不了手,更害怕你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入為主的想法都是殺了他就好了,才阻止你的。你得承認,如果你有機會,你會殺掉所有荀家人對嗎?” 荀簡貞沉默了下,她很想開個頑笑,荀家加起來攏共有上百號人,她要一一殺過去,得耗費多少時力啊,要殺,只要殺這一家子就可以了。 可是這樣的話并不好笑,她也第一次覺得沉重地抬不起嘴角,所以最后還是選擇把這話咽了回去。 她最后說的是:“我不會殺三嬸,她幫過我,如果小寶還活著,也不會殺小寶,他是三嬸的 兒子,盡管三叔也是個混蛋,但小寶年紀小,什么都不懂,也還算可愛?!?/br> 她意圖證明自己并非殺上了頭的人,可是效果顯然不佳。 江寄月道:“你嫁的那戶人家,是個軍戶,世代駐守南疆,雖然只是個百夫長,官職不高,但人口簡單,最重要的是父母恩愛,沒有妻妾之爭,你嫁的丈夫老實寡言,潔身自好。這是一段好姻緣,你千萬要珍惜?!?/br> 她猶豫了下,還是道:“你二叔說過,人無法選擇自己是否要出生,也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是誰,可幸好,還能選擇日后相攜走過一生的人。那無疑是第二次的救贖與新生,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這段親緣,如果你在婆家惹是生非,那你二叔千里迢迢派人去殺你,我知道了也會當作不知道?!?/br> 荀簡貞怔了下。 荀引鶴這么快就給她定了親事,還定的那么遠,她還以為他就是隨手扒拉了出一戶愿意攀附權貴的人家,把她給流放就完事了。沒想到,荀引鶴竟然給她長了這樣一戶人家。 很明顯,是用心了的。 可這樣的用心,是從多久前開始的?這明顯不像是荀引鶴的作風。 所以荀簡貞很謹慎地道:“你在替他騙我?若那軍戶真的老實寡言,如何那么快就答應了這門親事,一句話都沒有多過問為何我會下嫁于他?” 江寄月道:“是不是騙你的,你嫁過去就知道了?!?/br> 荀簡貞依然不是很敢信,但那目光里到底添了份遲疑。 江寄月道:“我倒是不怎么擔心孩子會如何,畢竟荀家在冷漠,至少你是真的愛母親和meimei,對不對?” 荀簡貞在漫長的沉默后,終于道:“二嬸,我離家后,恐怕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往后母親和夢貞這兒還要托你照看一二,如果可以,也請每年來信一次,告知她們的近況,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再報答你?!?/br> 江寄月不會拒絕這樣的小事,又說:“夢貞這些天都很想你,后天你就要出閣了,明天我讓她來陪你?!?/br> 荀簡貞點頭:“我知道該怎么和她說?!?/br> 江寄月走出了院門,侍劍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江寄月摸著肚子,小聲道:“平安,娘親剛才撒了個謊,都是為了你父親,其實不是個好行為,你以后可不要學?!?/br> 江寄月是騙荀簡貞的,荀引鶴并沒有對她的婚事很上心,那個軍戶完全是荀引鶴在仔細想完適齡未娶的男人中有幾個能在兩個月內娶了荀簡貞沒有異議的結果,至于那些,不過是誤打誤撞。 但不可否認的是,荀引鶴在明知對方家里如何的情況下,也并沒有更換人選,故意選個差的好去磋磨荀簡貞。 所以江寄月也樂意幫荀引鶴去放大這微末的善???意,因為她總覺得就像她相信荀引鶴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荀簡貞還能在乎她的母親和meimei,也不是個壞得徹底的人。 盡管荀引鶴可以握著謝氏和荀夢貞做威脅的籌碼,但江寄月總以為仇人還是能少結一個就少結一個。 所以她愿意荀簡貞是記著荀引鶴那點好出嫁的,也希望她的夫家能撫平她在荀家受的那些傷害。 后來荀引鶴晚間歸來,聽說這件事,笑了笑。 每當他覺得沒有用,但又很喜歡江寄月為他考慮時,他便會露出這樣的微笑來,江寄月有些不滿地道:“又覺得我干了多余的事了?” “哪有覺得你做的事多余?”荀引鶴道,“不過是心疼卿卿為了找為夫的優點,還要這般絞盡腦汁,牽強附會罷了?!?/br> 江寄月道:“也不算很牽強附會,畢竟那軍戶聽著確實不錯?!?/br> 荀引鶴斜眼看她:“怎么,你想嫁?” 江寄月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肚子都這樣大了,你還說這些?” 荀引鶴便笑,手摸上江寄月的肚子,道:“是啊,所以是誰讓卿卿的肚子大起來了的?” 江寄月無語地想翻個白眼。 她道:“或許娘說得沒錯,確實該給你找個房里……”她觸碰到荀引鶴的目光,聲音不自覺地微弱了下去,直至再聽不見。 荀引鶴神色冷峻下來:“娘怎么忽然和你說起這個?要是她再提,你一律推我身上,都回絕了?!?/br> 江寄月無語道:“還不是都怪你?!?/br> 江寄月懷著孕,荀引鶴就敢厚著臉皮把荀簡貞的婚事交給老太太去辦,幸好老太太并未多說什么,大約是真的可憐荀簡貞,哪怕她低嫁,還是盡可能地給她風光大辦了。 按理來說,老太太已經年邁,還cao持這個,應該精神萎靡了才是,可恰恰相反,老太太精神矍鑠得很,反而是江寄月困得睜不開眼,請安的時候差點睡過去。 荀老太太見了就說:“孕婦犯困也是常理,早說了不需要你請安了,還是回去補覺吧?!?/br> 江寄月困得睜不開眼,說話便沒怎么過腦,道:“我往常都不犯困的,都怪昨夜夫君鬧我?!?/br> 荀老太太大驚失色,忙請大夫過來給江寄月把了兩遍脈,再三確認胎兒無事,才憂心忡忡道:“這事說到底還是男人舒坦了,卻是女人吃苦頭,若他真的太過,你給他添個房里人吧?!?/br> 荀老太太這話并非是要插手兒子院子里的事,純純是出于對男人的不信任,她覺得天下男人都一樣,管不住自己的,哄女人時什么甜言蜜語都說,過頭了真出了事,就怪女人是狐貍精勾引他。 與其如此,不如給自己添個防護,還能少讓自己吃苦。 荀引鶴聽說,道:“我小時候在聽他們爭吵時,確實依稀聽說過娘在我前頭還落過一胎?!?/br> 但到底是陳年的傷疤了,每次撕開都是為了去攻訐對方,荀引鶴講起來也覺得沒意思極了,還顯得十分可笑。 他道:“我哪次鬧你了?” 他明明擔心得江寄月噩夢連連,哪還有精力和興致鬧江寄月。 江寄月瞪他:“你還說,我便想不明白了,明明懷孕的是我,受罪的也是我,怎么你反應那么大,你仔細數數,過去這半個月來,你幾次被噩夢驚醒?驚醒便罷了,還非要把我搖醒,讓我應你。要確認我活著,你大可探我鼻息,感受我心跳,非要我出聲應你,算什么毛???” 荀引鶴說起這個也只得心虛,忙哄江寄月,江寄月想著過去半個月自己一落千丈的睡眠時間和睡眠質量,氣得要命:“你今天給我睡廂房去!” 第103章 但荀引鶴必不能真的收拾了鋪蓋滾到廂房去, 這要真睡過去了,還不知道幾時還能回來, 每天噩夢轉型抱著江寄月他還覺得心有余悸, 若是醒來只能摸到半張冷冰冰的床,他豈不是半夜要被嚇到心臟驟停? 于是他皺著眉頭道:“若是我去了廂房,你便不怕府里傳出不好的謠言嗎?” 什么謠言?必然是夫妻不和, 又或者是江寄月不能伺候荀引鶴,荀引鶴也不耐煩江寄月,因 此夫妻分房睡, 但無論哪樣, 都是夫妻之間有了嫌隙,旁人正可趁虛而入的機會。 荀引鶴道:“桐丹院她們自是進不來, 但難保沒有有心的會去娘那兒進讒言,娘顧忌著你的身子, 很難保證不會真的往房里塞人?!?/br> 江寄月看著他:“你把桐丹院守得如銅墻鐵壁般,娘要塞人也得經過你的同意, 若是你真的打算收人, 就算讓你夜夜睡在我身邊又有什么用?!?/br> 可以, 小姑娘不好騙了。 說來說去, 還是荀引鶴給她的底氣, 若是換成別人, 早就絞盡腦汁籠絡丈夫, 若是籠絡不住, 非到塞人不可的地步,也必得是自己的親信, 如此才能好把控。 就她, 挺直腰板把夫君往外面趕, 底氣不足,絲毫不虛不慌,還敢瞪著夫君,一臉‘你怎么這么不懂事’的神情,荀引鶴恍然間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年長幾歲的其實是江寄月,而不是他。 不過也是,自從和江寄月在一起后,他松泛了許多,心態也年輕了許多,做出的許多事都顯得那么得不莊重,像個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仿佛他曾經失去的青春年少,終于回來尋他一般。 因而荀引鶴倒也不介意再厚著臉皮求夫人一回,他抬手掐了掐江寄月的臉蛋,被江寄月拍掉了手,還瞪他:“干什么?” 唔,脾氣還是很大。 荀引鶴道:“廂房什么都沒有,大晚上的還要人翻出被褥鋪床,打掃熏香實在太麻煩了,我明日還要上朝呢。不如我在床邊打地鋪吧,也不用勞動別人,我自己就可以了?!?/br> 江寄月道:“打什么地鋪?傳出去好似我欺負你了般,你嫌廂房麻煩,還有碧紗櫥,睡著也舒坦?!?/br> 荀引鶴嘆氣:“你也知道你在欺負我啊?!彼脑沟卣f,“不讓我和夫人睡在一起,哪怕讓我睡白玉打的床,也是一種委屈?!?/br> 江寄月看了他眼,無語中帶著幾分贊同:“確實,多硬啊?!?/br> 荀引鶴沒忍住,笑出來聲,江寄月瞪了他一眼,道:“算了,上床吧?!?/br> 只要沒把他趕出去,她就鎖不了門,既然鎖不了門,他遲早都會摸上床,既然如此,還多取出一床被褥做什么。 但江寄月到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磨著牙警告道:“今晚再吵醒我,仔細我把你踹下去?!?/br> 嗯,脾氣確實大了很多,荀引鶴莫名覺得自己無比卑微。 * 時間一晃就到了荀簡貞出閣的日子,荀家大姑娘這次婚嫁定得匆忙,且極其得門不當戶對,這件事在朝廷中引起了很多的議論。 本來只是一件兒女婚事,全當八卦聊的,可是后來想到荀引鶴的夫人的出身,大家漸漸都沒了閑心。 其余世家都還在想著辦法聯姻,怎么偏他荀家反其道而行之?又想到這些日子被接連貶官,打得元氣大傷的郗家,大家都覺得傳聞是真的了。 荀引鶴早些日子拆了林家,分掉許家,還能說是利益斗爭,可是后來接連提拔清流是昭顯出了點預兆,但荀家兩次姻親都選得這般低,反而讓他們開始悚然,荀引鶴這是打算做獨臣了嗎? 自卸臂膀,自砍根基,只為文帝役使的獨臣。 事實上,他們自請帖發出后,便回去請夫人多與荀家女眷走動,看是否能探點詳情出來,但荀家以夫人懷孕,老太太cao持婚禮無閑暇,都一一拒了,至于郗氏,則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了娘家,而那荀引雁仍舊在法積寺住著。 大家這一琢磨,更是覺得不對味,因此說是來赴宴,但其實還是為了探口風。 到了荀家,大家都有些傻眼,荀家低嫁女兒,但仍舊風光大半,婚禮的禮數一樣都沒少,盡管這襯得女婿抬過來的嫁妝分外得寒磣,但荀家似乎一點都沒感覺,荀引鶴語仍舊笑晏晏地陪著新婿迎客。 也是,自己挑的女婿,家底多少自己能不清楚嗎?只是荀引鶴這般表現,看來這個新婿確實也選到他心坎里去了,所以傳聞是真的了? 夏云輝隨手把紅封遞給了小廝,被荀引鶴托了下胳膊,他看了一眼,荀引鶴低聲道:“讓尊夫人多關照一下內人?!?/br> 女賓處沒有郗氏,荀老太太身份在那,不會與江寄月這一輩的摻和在一起,說來江寄月便是孤立無援了,雖然江寄月年節時也見了不少人,但荀引鶴仍舊免不了擔心她。 夏云輝嘴角一抽:“在你的府上,誰還敢砸你的場子不成?” 荀引鶴并未說話,只拿黑幽幽的瞳孔看了他一眼,夏云輝忙道:“行行,但你才剛收的那幅字畫你可得給我?!?/br> 荀引鶴收了手,并不在意:“宴席散后,跟我去書房取就是了?!?/br> 夏云輝嘖了聲,入得里頭去。 說羨慕荀???引鶴,那完全是假的,哪怕到了今日,夏云輝仍舊覺得荀引鶴魔怔了,哪怕江寄月真的是天仙下凡,夏云輝都不覺得值得守著她一個人過,還如此這般小心。 在夏云輝看來,女人也就是沒到手前才有意思,到了手后,就是手上的物件,什么時候取出來把玩,什么時候塵封在匣子里,都憑他的心情,很沒有意思。 何況,那些女人為了避免被塵封,還要百般自我作踐地來討好他,那就更沒有意思了。 但畢竟應了荀引鶴,他也知道荀引鶴的脾性,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與荀引鶴生分了。 夏云輝去尋他的夫人,但一時沒找著,說來也巧,反倒讓他在僻靜處看到了攔住了江寄月的郗珠遺。 到底還是占了個姻親的名頭,無論荀引鶴在朝堂上如何針對郗家,怎么把幾個嫡子一一貶官,但仍不耽誤他給郗家發請帖,至于來還是不來,他倒也不在意。 但顯然,郗家即使落魄了,也不愿讓別人看笑話,因此不僅來了,還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盡力向外展示郗家的豐厚家底經得起荀引鶴三番五次地打擊。 倒是蠢。 夏云輝掃眼過去,卻見江寄月已經出落得和記憶里不太一樣了。 說起來,夏云輝也只在鎮北王府見過江寄月,那時她各方面狀態都不好,十分狼狽,夏云輝匆匆一瞥,還在心里嘀咕聲,原以為荀引鶴數年未娶,眼光高得不行,結果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