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第42節
結束是在床上,荀引鶴把腸衣取下來,江寄月趴在枕頭上,錦被只裹住半個背,上面留著些吻痕與青印,荀引鶴只是無意間瞥了眼,又有些受不住地壓下來,循著印子吻了遍。 江寄月伸過手,想去碰一下那腸衣,但又覺得不好意,探過去又縮了回來,一把被荀引鶴抓住,他道:“人都是你的,想摸哪就摸哪?!?/br> 他誤解了。 江寄月臉一紅,道:“誰要摸你了。我就想知道那是什么東西?!?/br> 不是第一次見,但她第一次想到問,卻是有夠遲鈍的。 荀引鶴道:“避孕的,你未婚先孕,我們是知道孩子血脈,但外人總要質疑,人嘴碎是擋不住的,不想叫孩子受這個委屈,所以才不想讓你懷孕,不要多想?!?/br> 江寄月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荀引鶴解釋清楚了,真是連一點余地都沒有給她。 江寄月“唔”了聲,鼻音懶懶的,很可愛,荀引鶴順勢咬了咬她的鼻頭,被江寄月打了一下,他才懶懶一笑,側躺過去,又嫌不快活,把江寄月也抱過去了。 江寄月道:“我只聽說過避子湯,還沒見過這???樣的?!?/br> “避子湯易得,腸衣難弄,而且戴著它,男人總不快活,所以才少用,導致許多人都不知道?!避饕Q道,“但避子湯吃多了對你身子有損,我只是戴個腸衣而已,少些快活沒什么?!?/br> 江寄月質疑他:“少些快活也沒見你少做?!?/br> 荀引鶴悶笑不語,江寄月羞憤地掐他腰rou,這是荀引鶴最敏感的部位,沒過會兒就悶喘起來了,他摸著江寄月的小腿rou:“再來一次?” …… 這一下,天徹底暗了,荀引鶴才饜足地穿衣。江寄月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想到外面的世界大約已經翻天覆地了,荀引鶴卻還能與她嬉鬧許久,頗有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她狐疑地看著荀引鶴,實在不能不懷疑他是抓緊時間最后放縱一次。 荀引鶴轉身過去就見江寄月的神情,像極了一只不安的兔子,他笑了笑,道:“相信我,等我回來?!?/br> 他入宮去了。 此時的鎮北王妃已經在皇后處喝了四盞茶,皇后命人出宮去尋荀引鶴,怎樣也找不見他的蹤影,今見他踏入宮門,黃公公忙抱著浮塵顫顫地跑了過來:“相爺你可算入宮了,讓娘娘號等?!?/br> 荀引鶴淡道:“娘娘處有客在,我便不去叨擾了,我先去見皇上?!?/br> 黃公公道:“皇上……可皇上如今正忙于政務,沒空見人啊?!?/br> 皇后囑咐,此乃家事丑聞,務必不能讓皇上知道,自然不能讓荀引鶴去見皇上。 荀引鶴道:“是嗎?可寧公公怎么來了?” 那公公一愣,轉過身去,果然見到寧公公慢慢走來,到了跟前,不疾不徐地行禮道:“相爺,陛下已經候著了?!?/br> 荀引鶴對黃公公道:“我便先走一步?!?/br> 黃公公急得不行,只能先回坤寧宮將此時速報于皇后,彼時皇后左等荀引鶴不來,右等他也不來,只能按住滿心的焦慮吃茶,她下首處坐著鎮北王妃與嘉和郡主。 荀引鶴前腳剛走,嘉和郡主就去把城外禮佛的鎮北王妃請了回來,一回來就把才剛闖下的禍告訴了鎮北王妃,氣得鎮北王妃點著她的頭:“你這膽子怎就被縱得如此大!” 嘉和哭道:“母妃有所不知,實在是那江家娘子可惡,把女兒惹惱了,女兒才做出此等糊涂事來?!?/br> 于是把如何追范廉追到沈家,又打翻了沈家東西的事說來,這事鎮北王妃是知情的,也已經罵過嘉和了,因此如今嘉和說起來倒也不怕。 她道:“表兄已經教訓過我,那沈家娘子卻還要趁機刺我兩句,我當時覺得奇怪,怎么她一個平頭百姓,敢來得罪我這郡主。直到今日我才知,原來她與表兄有染,所以才有恃無恐啊?!?/br> 鎮北王妃大驚:“你說引鶴那孩子與一個有夫之婦有染?” 嘉和道:“母妃別不信,你可還記得當時表兄送去的賠罪之物,非比尋常的名貴便罷了,其中還有一根紫檀木發簪,是表兄親手雕刻,輕易不示人的,卻給了她去,若是兩人沒有關系,何故如此?再者今日在涼雨亭的場景,非我一人所見,母妃大可請人來一一探問?!?/br> 鎮北王妃咬牙切齒道:“引鶴糊涂!陛下已做住要為你們二人賜婚,去信問過你爹爹,也說是極好的一樁婚事,結果他竟鬧出這般丑聞來委屈我兒?!?/br> 荀引鶴在上京許多名門貴族中都是乘龍快婿,門第才干自不消說,對于這些名門貴婦來說,更看重的是他潔身自好,沒有通房,也不納妾,往后女兒嫁過去,會少很多鬧心的事,生活一定輕松。 所以當初文帝只是借著皇后之口稍透了個風,鎮北王妃便滿口答應,也等不及,立刻去信問了鎮北王,鎮北王也說好。 因此雖然文帝未正式下旨,荀家那兒也無所表示,但對于鎮北王妃來說,這婚事應當是板上釘釘的。 鎮北王妃仔細思索了下,道:“走,跟我進宮見皇后娘娘?!?/br> 嘉和本想讓母妃做她靠山,不然依著荀引鶴當時那兇狠的眼神,她是真害怕會被他生吞活剝,沒想過把此事鬧到皇后那兒去,于是愣了一下,道:“見娘娘做什么?” “讓她出面拾了那小娼/婦?!辨偙蓖蹂渲樀?,“荀引鶴在外頭安了外室,萬一弄出個孩子來,你這便宜嫡母是做還是不做???” 嘉和一愣,幾乎立刻撒潑打滾起來:“我不要嫁他,他都在外頭有人了,還為一個娼婦訓斥我,我往后嫁給他,必然要被他寵妾滅妻,我嫁過去,還有活路嗎?” 鎮北王妃扇了她一個巴掌,嘉和愣了一下,方才慢慢冷靜下來。 鎮北王妃道:“你聽著嘉和,你不會找到比荀引鶴更好的夫君了。荀引鶴此事卻是做得糊涂,但天下哪有男人不偷腥?他與別的男人比起來,已經清白很多了,至少他身邊除了你之外,沒有有名分的女人了。你嫁進去后,我立刻讓荀老夫人讓你掌中饋,你把荀引鶴的后院捏在手里,也不怕有亂七八糟的女人來惹是生非?!?/br> “他要在外頭有女人,那也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完全可以混淆血脈為由,把孩子給弄死,為了血脈純正,只要你肚子爭氣點,此事荀老太爺一定會支持你?,F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沒有給荀引鶴生下孩子,荀引鶴沒有孩子,若有了,這是長子,就麻煩了?!?/br> 嘉和聽進去了點,哭道:“我非嫁不可嗎?他不喜歡我,每次對我都好兇?!?/br> 鎮北王妃道:“世間夫妻都是如此,相攜過一輩子,靠的可不是所謂的情愛。你爹爹與我何嘗不是如此,過著過著,一輩子也過下來了,說不上很好,但至少你能富足優渥地過完一生?!?/br> 嘉和抽噎地沒回答。 鎮北王妃道:“哭夠了就隨我進宮?!?/br> 第55章 嘉和所犯的錯, 被荀引鶴私養外室,與有夫之婦有染遮的什么都不剩了。 皇后全程震驚地聽完了鎮北王妃的講述, 手緊緊扶住扶手, 這才沒讓自己失態。 皇后道:“若我沒記錯,那沈知涯還是新科狀元?!?/br> 按規矩,沈知涯還得拜荀引鶴為座師, 雖然荀引鶴一天都沒有教過沈知涯,但這樣的師生關系,大召還是認的。 于是荀引鶴的丑聞直接升級成了強占學生之妻, 養為外室, 這樣的事一旦宣揚開來,荀引鶴不說身敗名裂, 他這些年在清流文人那養出的名聲必定臭了。 皇后比鎮北王妃所想更不同,她下意識要把此事擺平, 想道:“沈知涯可知此事?” 枕邊人有了外遇,這沈知涯除非是個蠢的, 否則必然能察覺, 只是他是受了脅迫不說, 還是選擇賣妻求榮, 這尚且不得而知。 皇后很快冷靜下來, 先安撫鎮北王妃道:“那沈家娘子既已嫁了人, 又是鄉野出身, 在床第之間必然極為大膽, 引鶴從小不近女色,心思單純, 一時被狐媚迷了眼也是有的, 倒也不見得是真上了心, 動了情,等日后與嘉和成了親,知道世間女子都一樣,也就拋開了?!?/br> 鎮北王妃撫著嘉和的肩膀道:“可不是,娘娘有所不知,臣婦便是如此勸解嘉和,只是她年歲小,滿肚子小女兒心思,覺得委屈,與臣婦哭個不停?!?/br> 皇后看了眼嘉和紅紅的眼圈:“真是天可憐見的?!钡掍h一轉,“本宮雖能諒解你的小女兒心思,只是這種事還是要小心,若傳到外頭去,不知情的還當你善妒的,有損婦德?!?/br> 嘉和最煩荀家的便是這點,規訓女子很嚴重,張嘴閉嘴都是婦德,就算夫君要納妾,也要笑著給他挑人,她不愿嫁給荀引鶴很大一個原因,也是覺得拿捏不住荀引鶴,一旦他動了納妾的心思,她就徹底沒了辦法。 不如下嫁給書生,好拿捏得很。 但此時她不想應承,鎮北王妃也掐著命脈讓她必須要應承?;屎笠膊皇呛媚媚蟮?,雖荀引鶴此事對不住嘉和,但皇后也不能坐視鎮北王妃用這件事拿捏荀家,因此委婉警告鎮北王府。 而對于鎮北王妃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丑聞換丑聞,兩家都心知肚明地把此事按下去不提。 鎮北王妃道:“娘娘放心,臣婦回去一定多加教導嘉和,罰她每日抄寫《女則》《女戒》?!?/br> 嘉和終于忍不住,委屈地叫道:“母妃?!?/br> 鎮北王妃不理她,皇后笑道:“王妃有心,子女尚在跟前,能教導的便多教導,教給教養嬤嬤去教,可沒有娘親跟前貼心?!?/br> 荀家的教養嬤嬤可是全上京出了名的嚴苛,落到她們手里,不被折騰去半條命就算好了,哪有舒坦日子好過。 鎮北王妃知道這也是素日寵壞了嘉和的緣故,左右她和王爺都管不住嘉和,能有人管住她,不要讓她接著闖禍,也是好的。 于是鎮北王妃與皇后之間就這樣形成了個默契,要把婚事???盡早提上議程,而江寄月必須盡早處理掉,不能讓荀引鶴留下這個污點禍患。 皇后安撫住了鎮北王妃松了口氣,命人出宮去把荀引鶴尋來,皇后直到此時都覺得荀引鶴最乖巧不過,只是一時迷了心智,才走了歧途,只要好好與他說明,他一定會棄暗投明。 皇后道:“哥哥近來身子不好,便不要驚動他了。此等事畢竟也不光彩,陛下那暫時瞞著,往后本宮再慢慢與他說,先把他叫回來吧?!?/br> 但這一等,卻等來了荀引鶴徑直去見文帝的消息。 皇后此時才意識到不對勁:“他要做什么?” * “你究竟想做什么?!蔽牡鄯圩?,明亮的燭火把“陳罪表”三個字照得格外清晰,他看著坦然玉立的荀引鶴,把折子摔在了地上,“強占學生之妻這樣的事,你也做得出!” 奏折摔在地上,發出了響亮清脆的聲音。 荀引鶴遭此呵斥,卻一動未動,道:“在與她重逢前,臣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做出這樣的糊涂事來?!?/br> “糊涂事?”文帝笑了下,但眼神依然嚴肅又嚴厲,“朕看你腦子清楚得很,這折子你究竟是在何時寫的?朕前腳聽說鎮北王妃攜嘉和入宮見皇后,你后腳便派人進宮要朕讓寧公公去等你,防止你被皇后截走,你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引鶴道:“臣會說的,但希望陛下不要動氣,動氣傷身?!?/br> 文帝道:“你少讓朕動氣比什么都強,你說來?!?/br> 荀引鶴道:“此事還要從五年前,臣初上香積山時說起?!?/br> 文帝道:“你大可從盤古開天地時說起?!钡D了會兒,意識到些不對來,抬頭看荀引鶴,“這女子不會是江寄月吧?” 荀引鶴道:“是她。之所以未在《陳罪表》中言明她的身份,是臣惶恐萬一被有心之人撿去,識得她身份,有意害她?!?/br> 文帝喃喃道:“荒唐啊?!?/br>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寧公公,寧公公臉上的皺紋收得很緊,像是緊繃著什么,看著荀引鶴。 荀引鶴慢慢說了起來,從香積山的初遇,說到分別后三年的彷徨,與兩年后被拒婚后的痛苦,他說了很多,說到江左楊告訴他什么是愛情,又說到文帝剔燭火的側影。 文帝意識到,荀引鶴這不是在陳罪,而是剖開自己的心給他看。 文帝沉默地坐著,原本還算有精氣神,高大的身形如今一下頹唐了下去,其實過去了那么多年,隨著他逐漸坐穩龍椅,對當年的事早已不介懷了,那些刻苦銘心的痛苦與悲傷也成了浮光掠影,偶爾匆匆一瞥,也只會詫異自己曾有過那么至情至性的時刻。 他沒有想到,他曾經的一剪悲傷側影會這樣深沉地攏在一個孩子的心上。 他聽到荀引鶴說:“我不愿在臨終前被人詢問,這一輩子有什么遺憾的事時,說,我不記得有其他事,只記得未能與江寄月終老?!?/br> 文帝的眼皮沉重地闔上,曾經熟悉的倩影被深宮厚重的紗幔攏著,早已看不清了,可他怎么直到此時才發現? 文帝道:“她與你相差甚大,難為妻,你可以納她為妾?!?/br> 曾經荀家也是這樣說的,你可以封她做貴妃。 他的回答是什么?忘了,不重要了,他只記得她的回答——一紙和離書。 荀引鶴道:“臣所求是良緣締結,雙宿雙飛,而非正妻奴妾,江寄月不會為人奴妾,臣也不會辜負她?!?/br> 文帝道:“辜負她?你們這般荒唐行事,若非朕愿意幫你一二,她連良妾都做不成,又談何正妻。你要知道你父親的脾性!” 荀引鶴道:“不,他會同意的?!?/br> 文帝驚詫。 荀引鶴道:“他不同意,這份《陳罪表》將會出現在言官的案桌上,天下人都會知道我強占學生之妻,要為天下人所不齒,他不會愿意看到這樣的場景出現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