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贖了暴戾太子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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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售花燈的集市更近一點。天色暗些才是看燈的好時候,便定下先去趟驛站。 行至半途,忽而見得雕鑿涂飾精致的牌樓,往上一望,秋葉成堆的石階通往林木掩映的山頂。這該是到了村鎮附近。 兩刻后,馬車在驛站前停駐。門前小吏眼風一掃,便從車壁上繁復精細的雕飾掂量出來人的貴重身份,忙不迭地跑到跟前來接待。 舒沅從馬車上下來,還沒問話,就聽得堂中正在用飯的幾人豪爽地拍了碎銀到桌上,嗓音甚是粗獷響亮:“你們這一盤rou給的忒少了。去,買四五斤rou來,切上給兄弟們下酒!” 舒沅已有許久不曾聽過這樣的聲音,不禁彎了彎唇。 幼時父親帶她去營中,叔叔伯伯都怕嚇著她,皆是輕聲細語,待她出了營帳才恢復慣常說話的模樣。 邁進屋中。西窗下有一勁裝男子正在用飯,身形魁梧,卻長了副書生的面貌,享用飯食的姿態與另一桌人截然不同。 那桌有人瞧見了,朗聲道:“將軍這樣怎么吃得飽?我叫人再下碗面來,多蓋半斤rou?!?/br> 這話說完,坐他旁邊的人就一掌拍在他背上,笑罵:“得了吧。當誰都像你?洗個澡都能在水里睡一覺,錯過了午膳。你兩頓合成一頓,牛都沒你能吃?!?/br> 舒沅在他們的說話聲中走到窗邊上,掀開帷帽,喊了聲“楊叔”。 另一桌那幾個說話聲震耳欲聾,楊啟竟沒聽見她的腳步聲。 舒沅叫了這么一聲,楊啟怔了怔,起身打量兩眼,呀了一聲,站起來悶了半晌才道:“阿沅都長這么大啦?!?/br> 近兩三年父親鮮少回京,她與楊叔上回見面,至少也是兩年前的事了。 舒沅長睫微動,笑道:“我等楊叔來府里喝酒。嬸嬸說,阿遲如今什么都能吃了。下回你們也把她帶來?!?/br> 楊啟離家時,女兒還不會叫爹,成日只知道吃奶睡覺。轉眼間,都能滿地跑了。楊啟略有動容,面上流出些微喜色:“快了?!?/br> 楊啟心里大致有數,西疆戰事眼看著就要平息,但他不敢保證,若期待落空,白白叫人失望。 楊啟想了下,將舒沅帶出來另尋了間安靜的茶樓,將定遠侯的境況細細講與她聽。 楊啟在定遠侯手下已有十來年,與定遠侯府上下都熟稔。舒沅先前也有收到那邊的信函,但都并非父親親自寫來,只是簡單交代兩句,僅在關心她近況時才會多寫兩頁。 平?,嵤掠蓷钍逯v來,比傳話的人少些拘束,舒沅聽了,仿佛就在父母跟前聽他們說這些話,不禁莞爾。 與楊叔辭別后,時候還早,春桃放下車帷,回身說道:“這會兒過去,看燈還早了些。賣其他玩意兒的商販應是在的?!?/br> 回去走的還是來時那條路,過了那山下的牌樓,轉彎走上另一個方向,不多時,馬車外漸有人聲,行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林娘子說這里手藝人多,舒沅聽了便罷,春桃卻感覺這里頭有來歷,下車后便找了個賣梨的小攤,跟阿婆聊起來。 春桃順手將梨遞給侍衛大哥,一道津津有味聽起故事來。 舒沅也支起耳朵細細去聽。 往前數七八年,這些店主都將鋪子開在京城里,但有那么一年,有兩家都走了火。竹篾紙張木料,全是能燒能燃的物什,火一燃起來,上百人合力才撲滅。 官府派人來查,細究之下,兩家竟都是學徒忘記熄滅燈火惹出的禍事。 做燈籠木雕這類手藝,要拜個師父學上幾年才熟稔,這些學徒吃住都在師父家里都是常事,難免就有一個兩個不大仔細的藏在里頭。 這場火將周遭的鄰里情誼燒沒了。再加上,老有人說竹篾搭出來的走獸,成列成堆的燈籠看著滲人,這兩家要搬走時也不好找到合心意的宅院,便干脆搬到租金低廉的京郊。 這一搬出來,才知道還真搬對了。京城居大不易,便是店主有心想展示自家出的東西,在鋪子里也施展不開。到了京郊就沒了這個困擾,大大方方把做工精湛的物品全擺出來,客人也好品鑒挑選。 因此,雖遠了些,生意卻沒受到影響。再加上租金降下來,到年底一算,盈余比往年還多些。 舒沅在想?,F在待在別莊里,近是近了。他總覺得她是無人可找才去尋他的…… 精致繁復的小燈需要有燈架展示,她的好也需要適宜場合才能施展呀。 春桃早看見路過的人都往街角的食攤走去,便問:“姑娘餓不餓?” 先前在茶樓,舒沅光顧著聽楊叔說話,擺上桌的茶點一塊都沒用,這會兒是有些餓了,便點點頭。 鍋蓋一掀,熱騰騰的白霧遠遠飄出來,一鍋煮餛飩,一鍋下面,灶前的大嬸悶頭做事,絲毫不亂。 斜對面那桌客人又要了盤小菜,閑談起來。這桌人身著藍衫,是書生打扮。 “改日雇輛車一起入城吧,西邊那書局關了得有大半年了,剩下的那家倒是開著。里面擺的那些,拿下來一看,連話本子都不是時興的那幾卷。更別提其他的?!?/br> “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他們那兒還雇了個面上有疤的伙計,搬貨挪箱是利落了,尋常書局都是文雅幽靜,做事的人言辭有度,才好招徠客人。這家老板怕是要做賠本買賣?!?/br> “凈cao這些閑心。左右這處賃間鋪子耗費不多,能虧到哪去?!?/br> 日影西斜,再過上大半個時辰,裴見瑾便能吃上廚娘送去的烤鹿rou了。 經這桌書生一打岔,舒沅忽而想起扣在裴見瑾桌上的那冊書,心中一動。 從小攤上離去,舒沅點了兩個侍衛,令他們去那家書局走一趟。 那家書齋就隔了一條街。在茶樓等候不久,去查探的護衛便回來了。 二人去時,留了一人在外遠遠看著柜后的動靜,另一人步入門中,裝作要購書的模樣走了圈,瞅準時機與整理書架的伙計聊了幾句。 除去店中伙計行止懶散,陳設老舊之外,沒什么異常。 鎮上讀書人不多。比起書齋,茶樓里說書的營生更為火熱,舒沅待在包廂,時不時都能聽到眾人喝彩叫好。 有志于科考的學子自然也不會隨意購書,往名勢更盛的書局去,不僅能置辦齊全新出的典籍,運氣好還能結交幾個文人。 如此想來,這家鋪子沒有發財的指望,店里規矩松散也就合乎情理了。 樓下說書先生講得抑揚頓挫。舒沅仿佛半點沒聽到,凝神回想裴見瑾的說辭。 那副面具是為了避人耳目,那他戴上之后是去買了那冊書嗎? 依裴見瑾的性情,他不像會去買傳奇集子打發閑暇時間的人。想來是借著購書的幌子,去見了什么人。 而那次跟丟裴見瑾的,想來也不會是燕王豢養的精銳之士,多半是裴有繼安排去監視他的。 第11章 ◎刻壞了我也要的!◎ 一番耽擱過后,天色漸晚,從茶樓下來,去往商販聚集的鄰街。 林娘子所說果非虛言,高挑的貨架上,諸種器物琳瑯滿目,讓人看不過來。 舒沅私庫中不缺宮中所賜珍玩異寶,但宮中物件自有講究,她又多病,送至定遠侯府手上的物什,總離不開一個福壽綿長的寓意。 大多珍貴有余,趣味卻比不過民間匠人的巧思妙作。 此間貨物銷往各處,價格公道,除了大宗采買的行商和高門管事,也有不少百姓牽了孩子來閑逛。 小孩大多喜歡顏色鮮艷的東西。正合舒沅的喜好。 于是,見到哪處聚了一堆孩童,她便也慢慢湊上前去,不知不覺間買下許多好看好玩的物品。 跟在一群孩子身后,舒沅慢慢挪到下一家商鋪門前。 柜前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左右手掛滿了東西,正比劃著讓老板給他指一指銷路最好的貨品。正是楊叔。 舒沅還未出聲,楊叔余光便瞥見她們一行人,而后和老板說了句話,順著墻邊走出來。 舒沅手上還拿著上家老板娘送的草編小狗,一路走過來,她有些累,蒼白的臉頰生出兩團紅暈。 楊叔含笑走過來,他還看見了春桃懷里的一堆東西。舒沅不禁悄悄握緊了手中的小狗。 方才幾個稚童滿目艷羨地從她旁邊經過,這會兒被楊叔看見卻覺得不好意思。 楊叔從魚貫而入的孩童中間穿過,舒沅看清他手上拎了巴掌大的小燈籠,分明和春桃手上的一模一樣! 阿遲才四歲。她居然和阿遲喜歡一樣的東西! 想到這個,舒沅臉色愈發紅了,手上的力氣便重了兩分。 低頭再看時,小狗的尾巴已經扁了下去,一只腿也有些歪斜。 舒沅看著攤在手心的小狗,粉唇緊抿,試探地捏了一捏,想讓它恢復原狀,但小狗還是歪歪扭扭,不像剛才那般氣勢昂揚。 有些無措地看向春桃,春桃愛莫能助,輕輕搖頭。 楊叔走到跟前來,把草編小狗拿起來看了眼,出聲安慰:“阿沅不急,楊叔來幫你治一治這個小狗?!?/br> 舒沅一錯不錯地看著,不知楊叔動了哪處,兩三下就把小狗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又穩穩當當擱到她手心里。 舒沅也顧不上害羞了,喜出望外地道謝:“謝謝楊叔?!?/br> 又瞥了眼楊叔拿著的小燈籠,覺得理應投桃報李,舒沅小臉紅紅地說:“我知道阿遲喜歡什么,楊叔跟我來?!毙唪錾写?,但儼然已是個懂事貼心的模樣。 楊叔爽朗地笑笑:“那要麻煩阿沅了?!?/br> 舒沅小聲道:“不麻煩,我帶楊叔過去?!?/br> 楊叔特意從驛站過來給阿遲買這些東西,待他送回家中,阿遲見了不知有多歡喜。 舒沅想到阿遲甜甜的笑臉,不自覺地重視起來,簡直像被委以重任,帶著楊叔東邊走走西邊看看,收獲頗豐。 一家一家逛過去,到街中時才看到零星幾家鋪子門戶緊閉,路過的小孩眼饞地看了眼他們手中的東西,然后仰頭說道:“jiejie想看燈嗎?曹老板嫁女兒,他們都去吃酒了,明天才開門?!?/br> 沒看上花燈,舒沅略覺遺憾。 最后與楊叔告別,登上馬車時天際已完全黑透。 舒沅困倦地趴在小案上,有春桃在耳邊勸著,才沒悶頭睡過去。 春桃捏著錦帕給她擦汗,哄道:“姑娘在車上這么一睡,明早著涼了,還怎么去找裴六公子?別急著睡,回去再好好歇息?!?/br> 舒沅眼皮沉重地睜不開眼,聽到這句話稍微振作了一下,坐起來揉揉眼睛。 回到別院,舒沅先過問了烤鹿rou。屋內的丫鬟留意著這事,伶俐答道:“膳房的人來回話,說是送去了?!?/br> 舒沅頷了頷首,打了個哈欠。 困乏涌上來,胃口也小了,晚膳只簡單用了兩口。待到沐浴時,已經困得淚水漣漣。 舒沅午后沒有歇晌,又逛了太久,困得有些糊涂。 從湢室出來,將頭發弄干也要些時間,舒沅終于從混沌中明白過來,她這是累極了,明日怕是要多睡會兒,便低低切切吩咐春桃:“明早差人去和裴六哥哥說一聲,我晚些時候去找他?!?/br> 話畢,挨上枕頭便睡著了。粉白的臉頰貼在緞面織繡的花團上,煞是可愛,春桃滿心柔軟地多看了兩眼,才輕步離去。 翌日醒來,天光大亮。 舒沅比平常晚起了一個多時辰,睡足過后,思緒分外清晰。小口喝粥的時候總算想起了另一件事。 “泥石阻塞的那條路現下如何了,一夜過去,可有消息傳來?” 春桃搖搖頭,回道:“墨臺走后,便譴了數人前去幫忙。巨石擋在中央,遍地都是淤泥,還在想法子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