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是因為在乎(下)】

    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凝結，趁這個機會勸凱放手，把自由還給他們彼此，讓風哥可以自在地徜徉在愛里，也是肇金這個當室友應該做的。

    「凱爺，這樣不是也挺好的！至少那個醫生真的很喜歡風哥，他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再暗戀著你...嗯…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又說太多了！」肇金的嘴一起了頭，就是拿捏不著分寸。

    「所以是那個李醫生？他媽的！」風自己說過那個大衛醫生一看就知道是個玩咖，凱相信風絕對不會上當，倒是剛才肇金說了風暗戀自己很久很辛苦，凱氣自己怎么會笨到都沒有察覺...

    「你都沒察覺嗎？等一下，我先聲明喔…剛才說的我都完全不承認是我說的喔！所以風哥有沒有暗戀你...也都只是我自己猜的喔！喂，凱爺，你不要去??！」肇金站起來已經攔不下抓著背包就往外衝的凱。

    不管是肇金猜的也好，或是事實也好，風喜歡的是男人也好，或是誤會了凱也好，反正焦急的凱現在就要當面跟風把話說清楚。

    大牛忘記機車鑰匙又走回餐廳來拿，擦肩而過的凱只拍了一下培翔的肩，一轉眼就消失在視線里。

    「凱爺要去哪？」培翔找到自己遺落在桌邊的鑰匙。

    「他想去把人搶回來...」肇金后悔說的話都已經來不及，凱大少爺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搶人？搶誰？要我幫忙嗎？」大牛一頭霧水。

    「搶你妹啦！」懶得解釋，說了你也不懂，肇金拿起手機想打給風，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而作罷。

    培翔更是疑惑了，我又沒有meimei，只有一個助教jiejie，小金金剛才喝的抹茶拿鐵網路謠傳很多都是假的，聽說化學合成的茶胺酸會傷害大腦智力，果然那些新聞報導都是真的！

    奔馳的重機穿梭在都會車陣的狹縫里，惱人的紅燈遲遲不退，凱無法再多等待一秒，因為每一秒風都承受著誤會了凱無心的話所帶來的凌遲痛楚，試著去想像當風聽到自己那句話的當下，會是多么殘忍的場景，凱總算明白前一陣子風為何總是閃躲著他，這件事必須立刻解釋清楚，男女通吃只是句毫無意義的廢話，只是為了不被甄珍拆穿我們過熱情感的障眼法，怎么平常冰雪聰明的風碰到了感情就傻得可憐。凱想起在陽明山那晚兩人深情對看的笑容，這一切誤會都即將化解，凱要當面解釋清楚，根本沒想過要證明什么男女通吃的本事，而是真的...和風產生了越界的愛情？

    不對！這么說豈不是直接出柜向風告白？等等，凱還沒有準備好承認自己變成同性戀的事實。

    不對！凱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同性戀，也沒有變成同性戀，凱從來不對任何男孩有興趣，雖然曾試著在網路上偷看過男男動作片，但也不覺得對其他男孩的rou體有慾望，除了...樊左風，這樣應該不算是同性戀吧？

    定義，本來就是一種束縛，凱從來不拘泥于任何的束縛，他只想過自己的生活，追求自己想要的，至于該如何定義自己的性向，現在的凱完全不想煩惱這件事。

    重機才剛停好在餐廳門口，下一腳已經踏進餐廳里找人，一個新來的服務生告知風在后巷休息，凱立刻轉身繞過街角的幾家店往后巷走去，凱從背包里掏出那天在機場本來要送給風的cd，正好可以用來跟風賠罪，現在應該也只有andreabocelli的歌聲才能安撫風心里的難過，凱迫不及待想看見悠揚的旋律重新在風的臉上譜出星辰般的笑容，風那個穿著新鞋，踏出政大宿舍的俊挺模樣，經常讓凱笑在心頭。

    踩在街頭人孔蓋的腳步突然停下，二十公尺外風羞澀的側臉映照著他面前高大有型的李大衛，兩個人曖昧說笑的挑情瞬間熄滅了這街頭所有的燈光，只剩無情的聚光燈和他倆人反光刺眼的柔情，凱手中的cd塑膠外殼被手指壓出無聲的裂痕。大衛醫生伸手溫柔地輕撫了風的額頭，風回應的淺淺微笑是情人才有的甜，是眼中只有對方也不在乎周遭其他人的深情。

    努力地抬起下巴，腦中空白斷片的凱下一秒必須用力深呼吸，才能感受到原來自己還吸得到氧氣，轉身離去時假裝的堅強小心翼翼地捧著碎裂的心，就怕掉落任何一小塊碎片會引來風和大衛轉頭發現他的脆弱。

    e大調的前奏才剛響起，突兀的旋律就在黑白鍵的半音間絆倒，凱從來就不喜歡周杰倫過份憂傷的am和弦，在手指落下琴鍵的那一刻就停不下來，更可惡的是今晚聽起來特別矯情，特別心碎。明明和風才剛認識幾個月，哪里能算是部很長的電影？題文不符的衝突感讓凱拒絕承認對風的感情跨過了兄弟情誼的邊界。

    臺北街頭閃爍的車燈暈開成模糊的色塊阻礙了視線，凱發現原來是眼眶強忍的淚水在作怪，車陣里的吵雜聲和路旁的工地噪音也在大聲嘲笑著凱無聊的心碎。

    不能難過！凱的重機突然停在車水馬龍的快車道上，深深吸一大口氣，右手的拳頭狠狠在左胸口捶了兩拳，硬要把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打醒，怪得是，后方塞車長龍的瘋狂喇叭聲卻依舊喚不醒凱，眼前畫面停留在大衛醫生輕撫風額頭時那個得意的微笑。

    對了！風最討厭別人摸他的額頭，凱記得在圖書館女排學姐送給風維他命的那次，還有凱送蘋果醋去體育館，害風被排球砸到頭那次，還有在貓空聚餐完要下山時，風的臉色蒼白的那次，風明明連凱都不讓他摸額頭，結果那個李醫生竟然...

    凱驚覺自己的重機擋在下班高峰車流的羅斯福路中間，一個使勁，把氣風的偏心全發洩在右手的油門上，呼嘯飆去。

    是誰說，愛不開口才珍貴？

    是誰說，如果再重來會稍嫌狼狽？

    飛奔的重機像失速狂奔的列車，駛出了軌道，衝向沒有方向性的宇宙邊際。

    再給兩分鐘又如何？

    結成冰的記憶又能干嘛？

    媽的！周杰倫唱這什么鬼歌，爛歌詞胡兜成句，怎么那么難聽，卻又那么催淚...

    颼颼的冷風高速從面前刷過，安全帽里的凱漸漸悸動地快要窒息，吸不到氧氣，翻開面罩的那一霎挪，終于意識到好像有淚水被撲面襲擊的寒風帶走，劃破眼角的倔強。

    不是說好了，你不哭，也不在乎！

    風是凱最麻吉的學伴，感情有了歸屬，凱發誓要當第一個喝采和恭喜風的盡責學伴，當面給上最真心誠摯的祝福。但軟弱的男人意志怎么在這一刻向嫉妒投降？健壯的身軀也變得不堪一擊。

    拖著孱弱的靈魂，耳邊又響起周董殘破的歌聲，「你說你會哭，不是因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