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喜脈
趙逾和實在太過淡然,像是拿捏了戚廉隅的什么短處,才能不急不忙,穩cao勝券。 越春臉上有顯而易見的迷茫。 長久以來的期盼乍一成真,反倒叫她突然之間不知如何消化。 她雖知道戚廉隅一定會造反,但也不能知道確切的時間,近來更是一直備受折磨,但此刻得知了確切的消息,她竟然沒有覺得輕松。 趙逾和一直盯著她的神情,像是想要瞧出一絲端倪。 越春半晌才啟唇,問道:“陛下勝算幾何?” 結局都是注定的,他沒有勝算。 趙逾和沒有直接回答,溫言道:“貴妃好像是一點不意外?!?/br> 越春突然像是卸了所有的力氣,再無力虛與委蛇,逢場作戲。 趙逾和也不惱她的沉默。道:“也對,貴妃跟定國侯也是做過一日夫妻的,江南里還相伴三年,想來定國侯一早就沒有瞞過貴妃?!?/br> 越春抬頭看他,冷眼看著,神色不明。 趙逾和哈哈大笑,道:“春娘面皮兒薄,朕不說了?!?/br> “朕原先還以為春娘與朕心意相通,一往情深,卻忘了人都會有私心的。況日久生情,朕到底比不過了?!?/br> 他頓了頓,似乎才想起來回她先前的問題:“原先嘛,確實勝算不多……” 趙逾和偏要卡在要緊處,伸手拂了她側頰的鬢發,盯著她的眼睛,意味深長:“現下倒是有幾分把握了?!?/br> 話音剛落,越春臉色猛然一白。 倒不是受了驚嚇或是猛然了悟他話中的深意。而是她的肚子又切實抽痛了一番,像有把無形的手絞住她的胃,猶覺不夠,還要拿上千根銀針密密戳刺。 越春難以支撐,腰肢不受控制彎下去。 趙逾和斂了笑容,有些懷疑的猶豫。但看她神色不似作偽,這才叫人:“來人,宣太醫?!?/br> 趙逾和手放在她脊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柔順氣。 林太醫收回了手,彎腰拱手,喜憂參半:“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喜脈?!?/br> 趙逾和面色微動,順氣的手滯澀,轉頭看向越春。后者則是一臉不可置信。 她與他的幾次,都是實打實的,他根本不給機會讓這些東西弄在外面。而她更是忽略了自己也可能在這話本里懷孕的可能性,加之每次事后大多忙亂,從沒想過要用避子湯。沒成想,竟真的…… 林太醫接著道:“只是娘娘這幾日奔波勞累,加上受了風寒,隱有胎象不穩地征兆。還需好好進補,平心靜氣,安心養胎才成?!?/br> 趙逾和收回了手,瞧不出喜怒,點點頭,道:“開點溫補的藥罷?!?/br> 待太醫走了,房里重新回到先前二人的狀態,越春才略微緊張地蜷了蜷手指。 這個孩子來得著實意外。 她一個外世之人,從不曾意料自己還能在這里懷上孩子,自然也不會特地去做措施。 如今她是后妃,卻懷了侯爺的孩子。她與皇帝不親厚,還與這侯爺反目,怎么看都是個無解的修羅場。 越春幾乎做好準備,萬一趙逾和發怒,她就立馬自請落胎。畢竟……遲早是要走的。應該也不久了。 只是想到這個意外的生命,她竟有一絲悵惋,叫她微垂的眼睫都輕微顫了顫。 沉默了半晌,趙逾和才終于開口問:“他的?” 他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越春指尖更蜷,連放在肚子上的手都揪緊了外衣,卻不出聲。 趙逾和了然,輕笑道:“春娘還真是會給朕驚喜?!?/br> 越春身體驟然一怔。他說得輕巧,像是渾不在意,投到她心里卻是重逾千斤,不知其所指。 她幾乎就要開口求落胎藥,趙逾和卻起了身,道:“好好養胎罷,過幾日再來看你?!?/br> 越春聽門前重新冷落,才如劫后余生,真切地松下一口氣,整個身體疲軟下來。 只是她根本沒注意到,趙逾和離開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像是原本就篤定的勝局又多了幾分籌碼,不怕不能贏的漂亮。 越春不禁伸手不禁撫了撫肚子。月份不大,一點沒有顯懷,她怔愣兩瞬,很難相信里頭竟有一個新生命。 是她跟戚廉隅的。 她從來不喜小孩兒聒噪,況這個孩子本就不該存在。但她還是難免有些不忍?大約女子天生就是有些母性的。 越春咬了咬唇,整個人往后靠到椅背癱坐下來,眼里顯而易見的迷茫- 戚廉隅的優勢幾乎是壓倒性的。他的親兵都是萬里挑一且真正真刀實槍地上過戰場的,個個都是翹楚。 而趙逾和處境就困窘得多。朝廷的兵馬尚守在邊疆,遠水救不了近火,他身處皇城,能調動的也只有難以對抗其勢的錦衣衛罷了。 但就在這樣壓倒性的優勢下,雙方竟然僵持起來,趙逾和身為弱方,甚不緊不慢,絲毫不見慌張,甚至比戚廉隅都要松弛。 而對于越春,他更像是真的絲毫沒有芥蒂,在這樣遭亂時候甚至還體貼地額外安排了侍女和太醫過來照顧她的起居,每日的膳食補藥都是十足十的精細。 此刻他甚至還屈尊降貴,親自端著藥碗,一勺一勺地喂。 越春受不住,道:“給我罷?!?/br> 前天趙逾和抽空來瞧她,便叫太醫新換了一帖藥。新藥著實腥苦,一勺一勺地細品,反而放大了其間的腥味,更難下咽。似乎是怕她諱疾忌醫,他也總是會看著她喝完。 見她仰頭干脆灌下,藥碗里僅僅留了淺淺的底,趙逾和才滿意了。 越春這幾日著實閉塞,終日屈居這一隅,不安感愈甚,此刻見他要走,還是沒忍住問道:“陛下,……如何了?” 趙逾和顯然知道她所指,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放心……你永遠是朕的貴妃?!?/br> 他笑著撫了下她的發頂,話里的篤定很分明。明明現狀還很焦灼,他卻像是預見了未來的勝利。 越春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手掌按在腹部,內心有個隱約的猜測。 那樣的猜測僅僅露了個苗頭,便被她狠狠壓了下去。 不可能的。結局都是既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