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雷任大口的喝了一口,「你老婆也沒什么錯,有時候當男人就該讓一點,但是讓太多造成自己痛苦,那就是活該了?!?/br> 「當年我爸看不懂這一點,跑去外面找了個女人,說是如何溫柔,如何傾聽他的話,結果懷了孩子帶回家里,肖想著一夫兩妻,那女人還是我媽的朋友?!?/br> 停了一會兒,「我媽堅持離婚,后來我轉了三四個學校,我爸仍是纏著我媽,結果……我媽在我小六那年自殺了,看著她口吐白沫,被插管洗胃,還是免不了一死?!?/br> 「也因為這樣,越來越不想看到我爸,我叔叔讓我住他那里,本來是感激他的一番好意,但是老是被他家的母老虎盯著,明明我爸已經給了他們一大筆錢,還硬是要講話酸我,呵!結果十八歲后,我就離開了,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什么祭祖過節的,關我屁事!」雷任感到有些心煩,一口氣將僅剩的啤酒喝完,表情沒了之前的偽裝,滿是對生活對親人的不滿…… 近十瓶,雷任就算是酒量再好,也有些受不住了,袁易笑著和那對夫妻道過晚安,扶著雷任回到房間去。 兩張單人床,將雷任安置在床上后,擰了條毛巾擦了擦他汗濕的發際,袁易覺得雷任日子過得很不容易,想到這個看起來孤單的傢伙自己一個搬進那房子,每天都是一個人,心里不自覺得心疼起來,驚覺自己心疼雷任的易嚇了跳,趕緊洗了把臉也跟著去睡。 一連待了三天,收拾了行囊,兩人離開民宿,在山腳下又遇見了那對夫妻檔,只是兩人似是和好了,看起來仍是恩愛,簡單的道過再見,正欲離開之際,女人跑到雷任面前,「快樂一點,你的母親會是這么希望的?!惯€沒待雷任反應過來,在他的背包后方掛上一個小巧可愛的祈愿符,跑回她丈夫的身旁,和他們兩人揮手道別。 火車上,雷任和袁易坐在靠車門的位置上,將背包放在懷中,好奇得看了看那祈愿符,儘管寫著不懂的日本字,配色卻令人感到舒坦。 「很精緻,看起來像是手工做的?!乖卓戳丝匆院笳f道,表情笑著。 「晚點去我老家看看吧!」袁易轉頭看看窗外表情有些微妙,像是熟悉又像是感傷,雷任很訝異袁易也會有這樣的表情,他以為袁易總是能笑個不停,對這樣的他多了分好奇。 晚間,雷任和袁易走了很久的鄉間道路才到了袁易的老家,三合院,微弱的燈光亮著,不細看,就像廢墟一樣,在外面徘徊了下,兩人又離開了。 簡單的跟附近的警局設的互助所借了帳篷搭了起來,兩人在某個國小的cao場上扎營,在臺北沒見過的星光,在天際上閃耀著,大氣的折射,讓星星如兒歌歌詞一樣,一閃一閃亮晶晶。 雷任拿著背包枕著自己的頭,兩人看著星光。 「我爸被我氣死的,當我高中畢業帶了個男人回去后,把我關起來,看醫生,家法伺候,我爸都嘗遍了?!?/br> 「可是我沒辦法忍受,于是我逃跑了,大學的時候一天兼三份差,差點被學校退學,從我媽那里知道我爸在我逃跑之后中風,我再也沒辦法和任何人交往?!箍嘈χ?,不想去多想雷任知道他是同性戀之后會露出什么表情,他想講,想回家。 「所以……你才想到這里,你想看你爸吧!」雷任的語氣是肯定的,但他的手臂遮住了臉,讓袁易看不真切。 「也許吧!」苦笑的表情,袁易的眼眶有點微紅。 好一會兒,雷任坐起身來,伸開雙手,「借你靠一下吧!」表情是一如往常的從容,唇間卻帶著一抹無可奈何的微笑。 猶豫了下,袁易靠了上去,哭了起來,很悲傷,雷任的手輕拍著他的背,似是安慰,似是安撫,「……無論愛與不愛,下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乖谶@樣的擁抱中,雷任頓時了解自己也是渴望有人能夠互相擁抱、也了解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更了解了……這輩子就是一種結束,錯過就不再返回,無論是自己的母親,還是袁易的爸爸。 天亮,兩人歸還了帳篷,到袁易的老家去,一個約五十歲的婦人翹著腿坐在三合院門口外的長板凳上,一手拿著竹製的扇子搧著,一手吃著桃子,婦人見到袁易時愣住了,下一秒跳起來大喊,「阿易!」。 婦人是袁易的母親,冠夫姓后的名字是袁陳芬,唸起來倒也不拗口,鄉下人少叫全名,大多稱呼外號,婦人小心翼翼的拉過袁易到角落講話,「你回來做什么?有事我去看你就好了呀!」 袁易抱了抱他母親,「我想祭拜一下老爸?!?/br> 「喔!想說你都沒提,還以為你還恨你爸?!篂⒚摰呐牧伺淖约覂鹤拥谋?,隨即拉著他到祠堂祭拜。 雷任站在祠堂外等著,祠堂內三三兩兩的人見到袁陳芬和袁易進了祠堂,少數人開始竊竊私語,當年事情鬧的還蠻大的,對鄉下人來說,同性戀還是一種不可接受的性向。 都市人和鄉下人氣質不太相同,出來的人門多看了雷任幾眼,邊走邊說著,而雷任這人對于這種集體式的小八卦團體更沒興趣理會,反倒是見到這祠堂外的雕畫十分特別,拿起相機近距離的拍攝。 等到袁家母子祭拜完,雷任也剛好收拾完相機,袁母沒有挽留,直接就叫他們兩人離開,看著袁母哼著小曲離開的背影,雷任腦中浮現:袁母還蠻特別的!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