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也離不開兔子
進度卡在這里,孟偵揉揉眉心,說出去找柳枝枝,讓她想吃什么看著點。 奶茶店外。 奶茶還要8分鐘,胖姨回首看著柳枝枝,雙目突地瞪大。 柳枝枝白色針織衫的高領垂下來一截,胖姨本想問她前段日子一直披發,今天這么冷,怎么不把頭發放下來。 而后眼尖地瞄到她一絲贅rou都沒有的雙下巴部位,有顆顯眼的紅印。 胖姨追溯到上午,路經抽煙區時看到黑色西褲下那坨大包。 公司空調太熱,她男朋友脫掉黑色西服外套,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間,露出左臂上的黑紅綠色玫瑰紋身。 偏歐美的棕皮,勻稱有光澤,活脫脫的西服暴徒既視感。 吞吐煙霧時,他氣息頎長,眼角兇厲,渾身透著股alpha的精銳,像收起利爪的野狼。 人有禮貌有教養,但你知道他是一頭只手遮天的暴狼。 胖姨不由八卦道,“枝枝,你在哪兒找的男朋友?” 眼紅的呀!人家男朋友直接齊活。 一頭短寸下的五官挺拔。寬肩窄腰,翹臀長腿,太夠味兒了! “嗯......” 總不能說孟老板在她12歲那年就盯上她了! 短暫思考兩秒,柳枝枝偷工減料道,“有次我去他的店里吃面,挺好吃的,后來又碰到幾次,就熟了?!?/br> “他是廚師?” “沒有的。他分店剛開業的時候,要里里外外盯一遍,后來就不做菜了?!?/br> 胖姨壞笑道,“所以你剛好吃了他做的?” “對的,有次我半夜出來吃飯,碰到了,他請我吃米線?!绷χ貞浧饋硇睦锾鹱套痰?。 “誒!”胖姨湊她耳邊,戲謔道,“是不是吃著吃著就給你關小黑屋了?” 回味過來,柳枝枝發現好多糖喔!以前就給她做飯,送她回家。 看她臉紅刷地紅起來,胖姨繼續總結,“你男朋友一看就很強!” “......” 啪一聲,柳枝枝腦袋上的粉紅泡泡炸裂,又羞又惱地直起眼睛,下面隱隱抽搐著疼,“他不讓我說這些?!?/br> “嘖嘖,激情四射哦!”胖姨點評道。 “什么激情四射?” 胖姨抬首,見柳枝枝男朋友神色冷峻,正闊步過來。 “我先回去了?!彼B忙開閃。 “我同事不想當電燈泡?!绷χΩ砂偷亟妻q道。 孟偵在她跟前緩步,屈身湊她耳邊,“還疼不疼?” 冷風刮得她小臉蛋紅到耳根子,孟偵懊悔不已,只顧著套話,小姑娘跑出來買奶茶,他也沒攔著點兒。 “唔....”柳枝枝別開臉,雙手插入他精瘦的腰間攬著,“你怎么明知故問???” “很疼?” “就是有點怪異的感覺?!?/br> 雙腿難受,里面像夾著一根巨獸。柳枝枝走路時特別小心,生怕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體里出來,導致雙腿越夾,腿間越疼。 “回去看看?!闭f完他長指覆上柳枝枝的耳后乳突,細碎地吻著她的耳垂。 “哦....” 孟偵姿態閑雅,左臂纏住她肋骨,手指帶到胸下側邊虛鉤著,摟住她往懷里帶。 “你怎么出來了?”柳枝枝心想,布丁這會兒應該開始傳播了。 電梯口她靈機一動,計劃是和同事一起吃飯。布丁嘴上滔滔不絕,回去肯定會把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 如此一來,鐘嘉誠怎么著也能收斂一點。 抱著背刺感強烈的愧疚心,柳枝枝安安靜靜靠在他懷里。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均不言語。 拎著奶茶回到火鍋店,柳枝枝表現得特別小鳥依人,擺出一對笑盈盈的星星眼,事事依賴孟偵,就差張嘴讓他喂飯。 “我的天吶?。。?!”布丁劃拉著手機。 “你們快看群消息,鐘總因個人原因,退出合作案?!?/br> 柳枝枝手指一緊,心里止不住偷笑,湊到孟偵耳邊,“手機遞給我一下?!?/br> “哎喲!哎喲!哎喲——”胖姨翹起蘭花指捂嘴,豎著眼睛拿手機,“什么個人原因?” “我問問?!辈级∏熬€吃瓜已經就位。 身旁孟偵毫無反應,柳枝枝拍拍他,“手機!” “你好好吃飯?!泵蟼陕曇艉苋?,眼神也算寵溺,當然如果不是桌下直接握住她大腿的話。 “消息封得很死,估計是什么人事變動?!辈级∫粺o所獲,放下手機。 “害,我就覺得奇怪,他一個金融出身的人?!?/br> 再任由他們這么扯下去,孟老板不止是綿里藏針,摁著她的大腿,長指撓她腿窩這么簡單。 柳枝枝及時作止,“布丁,毛肚好了!” 布丁眼神發光,“好了好了,吃飯!” 她嘴上附和布丁,“對,吃飯?!?/br> 緊接著,幾根粗糲的指腹撤出她的腿窩。柳枝枝左手悄咪咪抓住他,和他十指相扣。 兩位同事心思轉到吃上,柳枝枝下巴點點鍋里的蝦滑,“那個好吃!” 這話是給同事說的,下一秒,孟偵直接撈她碗里。 一頓飯下來,都是柳枝枝在和同事們說話,偶爾問到孟偵,他回答兩句。大多時間都在照顧柳枝枝,他沒吃多少。 告別同事后,孟偵開到一個商場,柳枝枝挑了一個阿膠禮盒。 這回在消費問題上,他直接拿著東西去結賬,沒給柳枝枝cao心這些事情的機會。 今年夏天,孟奶奶暈在院子里,診斷結果是哮喘導致支氣管痙攣,身體發生缺氧和高碳酸血癥,患上冠心病。 病情比較特殊,孟奶奶在海市做完搭橋手術回來后,一直在私立醫院住著。 “這邊適合休養恢復?!泵蟼山忉?。 柳枝枝安慰道,“別擔心,我聽說冠心病只要穩定,都是可以長命百歲的?!?/br> “嗯?!彼脙陕暡》块T,朝里說,“奶奶,我!” 這是一間帶有獨立衛浴的單人病房,孟老板請了一個護工照顧,抽空過來陪孟奶奶。 “枝枝!”孟奶奶坐在沙發上看書,面色紅潤,聲音中氣十足,放下書朝她招招手,“快過來吧!” 等柳枝枝放下禮盒,坐她旁邊,她關切道,“你跟阿偵和好啦!” 開局就是爆頭一擊! 柳枝枝推脫道,“就是小吵架,有點誤會沒說清楚?!?/br> “和好就把鐲子戴上,多好看!” “......唔....”她側光盯著孟偵,后者姿態懶散,坐在椅子上削水果,絲毫沒有替她說話的意思。 “奶奶問你呢,你看阿偵作甚?” 孟奶奶眼光一閃,語氣發狠道,“是不是阿偵不讓你戴?你給奶奶說,奶奶幫你教訓他?!?/br> 想想當時的事情就吃醋,柳枝枝缺心眼地點頭,“對的,他給收走了,不讓我戴?!?/br> 以為自個兒聽岔劈了,孟偵不可思議看著兩人。 奶奶訓斥他,“阿偵,你說說你怎么凈惹枝枝生氣?” 誰惹的誰? 孟偵真覺著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行了,你回去一趟,幫我拿幾件換洗衣服,讓枝枝陪我坐會兒?!?/br> 尋思著不能氣奶奶,孟偵眼神制止她,隨后離開病房。 前腳到停車場,他便悔之不及。 上周柳枝枝帶舒笛到店里吃飯,她去洗手間后,桌上還有段內容。 望著柳枝枝轉角進洗手間的身影,舒笛視線帶到桌邊的葉凡身上,“我跟你們老板有話要單獨談?!?/br> 葉凡斜額看孟偵一眼,他讓人先撤,隨后問舒笛什么事。 “你有沒有想過,兔子也需要狼來維持她的生態平衡?!?/br> 需要嗎? 孟偵不知道。 蟄伏在柳枝枝身邊這么久,好不容易談上戀愛,一句墮落否定了他所有的意義。 起初是憤怒和失望占大成,孟偵只覺得不夠,想看柳枝枝為他瘋狂一次,或者聽她親口說一句她沒他不行。 剛開始幾天他躲在醫院里照顧奶奶,只收到柳枝枝微信和便利貼上幾句沒什么屁用的解釋,找他兩次就不找了。 那天夜里,孟偵回到城南的三木,下定決心要找柳枝枝說清楚,隨即收到她要出差半個月的消息。 半個月期間,均子說院里出事了,有人在調查他的資料。 等他趕過去時為時已晚,鐘嘉誠的人聯系到以前那兩個作風不正的保育員,已經花錢買走他的資料。 之后柳枝枝又來店里,孟偵探著耳朵往那邊聽。迫不及待想聽她說“你是黨入伏啊”,又恨不得她一輩子都不知道。 都沒有。 柳枝枝只是沉默,他亦無話可說,只好打官腔。 “真難吃”不夠,手鐲不要了,還得在朋友圈內涵他。 暗自設想過千萬次,柳枝枝知道真相后會是什么態度。 到底是心存僥幸,孟偵感到自己被三次拋棄了。 誰都可以說他不好,柳枝枝不行。 她是孟偵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意義,他的風向標,他的烏托邦。 福利院很多殘疾小孩在外界看來是個沒有用處、沒有價值的吸血鬼。他們沒有社會屬性,沒有謀生能力,內心深處埋藏著一個被矮化和打壓的自我鏡像。 這條朋友圈讓孟偵首次看到鏡像版的自己。 那幾天孟偵自我圈禁在休息室里,沒日沒夜酗酒、打拳,癲狂地自毀著,放大柳枝枝口中的“墮落”。 至于被葉凡叫下樓,那么爛的小把戲擺在眼前,孟偵不解柳枝枝的用意。 都知道了還過來干嘛? 那樣的場景,他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沒等他撤,柳枝枝先一步離席。舒笛的話入耳,孟偵才反應過來,問她什么意思。 舒笛指指樓梯口右側那株兩米高的綠植,“這種特別好養,但是不見光不澆水它就會死?!闭f完看向他,微瞇眼睛,拿起煎餅細嗅。 “你不像助攻的?!泵蟼勺员┳詶?。 “嗯,”舒笛眉心微擰,蒼白的臉上有點嫌棄,“你今天這個態度我確實也不想助攻?!?/br> 沒等他憤然起身,舒笛繼續道,“她前上司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我也不是?!?/br> 事已至此,孟偵的世界已然是片蠻荒之地,本就不該幻想能撥開15歲前的這道人生霧霾,守得云開見玫瑰。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殘缺斑駁的人。 “你對枝枝好就是,枝枝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觀念性問題也并非無法解決?!?/br> 什么算好? 孟茱天天給他出鬼點子,女生戀愛禁.忌他背了無數條,到頭來柳枝枝還是不滿意。 正值孟偵沉思默想之時,舒笛暗罵,“我不妨直接告訴你,鐘嘉誠曾經偷走了別人的人生?!?/br> 打蛇掐七寸,這句話對別人來說不痛不癢,但他是黨入伏。 黨入伏不可能不懂。 幼時在院里,半夜總有那么幾顆小腦袋,不死心地反復張望著窗戶,希望有親人來接他們,希望有個家,有份穩固的親密紐帶。 舒笛說兔子需要狼維持它的生態平衡。 孟偵沒說,狼也離不開兔子。 柳枝枝給他綿軟的愛,濕漉漉的眸子和唇瓣。 冰封已久的心臟在這份溫暖里瓦解熔化,孟偵不再崇尚于手腳暴力。如今那片淌著暖流的地方,叫凈土。 柳枝枝的,柳枝枝給的,都是柳枝枝的。 所以枝枝,別對別人搖尾巴。你不能喜歡別人。 寒冬到盛夏,傍晚到清晨,年輪有加無已,屬相斗轉顛回。有時偶爾懷疑,你會不會忘記我。 孟茱從6歲的小哭包長到現在,堪稱天翻地覆。孟偵生怕他魂牽夢繞的人,在記憶里殘枝斷葉,萬一沒認出來。 那是整整十二余載,他無法重新填補的空白。開化后他逐漸干涸枯萎,狂熱忘我的思念她。 “枝枝,我今年高考沒過?!?/br> “枝枝,新年快樂!” “枝枝,我很想你?!?/br> “枝枝,我畢業了?!?/br> “枝枝,你沒認出來我?!?/br> ...... 城北別院那間不大不小的臥室,到處放著關于柳枝枝的痕跡。 此時車入高速,孟偵想掉頭也難。 就這么著吧。 枝枝,對不起。 原諒我的自私和懦弱,綁架你也好,感化你也罷,你都別走了。 * 病房里,柳枝枝察覺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斗膽問,“奶奶,您干嘛支開他呀?” “枝枝,奶奶跟你說啊。阿偵這孩子剛來家里的時候,整天不說話。其實奶奶都知道,他不敢把這兒當家,怕讓人再給丟下,但是心里頭啊,軟著呢?!?/br> “還有啊,我們阿偵挺帥挺健康一孩子,茱兒她爸奇了怪了,怎么就沒人養?結果一查才發現問題。那地方,就是黑吃黑??!” 柳枝枝鼻尖酸疼,眼眶瀲滟,咬著唇問,“他是不是被欺負了?” “沒有。是保育員那兩個王八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