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95節
遲野說:“回來陪凌阿姨過年么?” 夏允風低頭擺弄手機,指尖輕蹭一下眉毛:“不是?!?/br> 遲野微微一愣。 夏允風不抬眼地說:“回來掃墓?!?/br> 掃誰的墓,替誰掃墓,都不必再問了。 吃完飯遲野去洗了個澡,夏允風給他收拾床鋪。遲野離開沒多久,凌美娟便叫人上門收走了房間里的另一張床,夏允風沒有護住。 他把凌美娟房間的床鋪收拾出來,開窗透透氣。身后有腳步聲,遲野擦著頭發過來,才看見后院那一片茂盛的葡萄藤。 “葡萄是自己種的?”遲野挑起了眉。 “嗯?!毕脑曙L說,“第二年春天種的?!?/br> 在一起時遲野常說,等來年開春要重新種葡萄,結了果子就釀成葡萄酒,或者做葡萄汽水兒,可他到底是沒等到春天就走了。 只是沒想到,他沒有做到的事,夏允風會一直惦記著。 互道晚安后夏允風便回房去了,遲野獨自坐在床沿,摸了摸掌下的被子。 這是他爸睡過的床,在瑤村比賽摩托時,他曾讓遲建國等他五年,說五年后一定贏他。 可老遲沒有等他。 誰又會一日復一日的在等待中消磨真心呢,遲野低聲笑了,大概只有他們兩個傻子吧。 夜深了,遲野睡不著,可能是晚飯吃的太晚,也可能是地點不對,整個人了無睡意。 這些年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不知挨到了幾點鐘才勉強入了夢。斷斷續續地舊夢折磨人的神經,遲野知道自己在做夢,但醒不過來。 他煩透了這種感覺,十年里睡的最好的一次大概是在雁城縣抱著夏允風睡的那一覺。 “遲野?!庇腥嗽诤八?。 “遲野,醒醒?!?/br> “哥!” 遲野倏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劇烈的喘息,夏允風皺著眉頭坐在床邊看他。 一時間搞不清狀況,遲野失神的看著夏允風,直到喘息漸漸平緩。 “你怎么在這兒?”遲野問,聲音嘶啞的厲害。 “起風了,我來關窗?!毕脑曙L撫過遲野的臉,指尖掛著一層濕汗,“你做什么夢了?” 窗外樹影搖晃的厲害,遲野坐起來,拿起床頭水杯喝了一口:“沒有,回去睡吧?!?/br> 夏允風沒有動:“你經常做噩夢嗎?” 在雁城縣夏允風就發現遲野睡眠不好,抱著他說胡話,那時只當是他受到驚嚇情緒波動較大。仔細想想,遲野醉酒那回也說了幾句囈語。這人從前一覺睡到天亮從不說夢話,沒睡夠還會發起床氣,可現在似乎總是失眠多夢,動輒徹夜不眠。 “偶爾?!边t野說,“沒事了,你去睡覺吧,好晚了?!?/br> 夏允風盯著遲野看,無處探究這人心底的夢魘,他踢掉鞋子,在遲野愕然的面目中,擠上了床。 “過去點兒?!?/br> 遲野下意識攬住他的腰,往內側挪了挪。 夏允風躺到遲野身邊,抓住被子的一角,把自己塞了進去。 被窩暖烘烘的,夏允風轉過身,曲起的膝頭頂著遲野的腿。他拍了拍遲野的小腹:“轉過去?!?/br> 遲野喉結滾動一遭,慢慢側過身。 暖熱的身體貼上來,夏允風從后面環住遲野的腰,抱著他。 從來都是遲野這樣抱夏允風,那時夏允風還沒有完全長大,摟在懷里又小又軟,遲野總愛貼著他耳朵說話。 僅有的一次是遲建國出殯的那個下午,夏允風笨拙的從后抱著他的哥哥,賣力的安慰他,求他哭。 遲野把手覆在夏允風手背上,合上的眼睛覺得酸澀。 夏允風用額頭抵著遲野后脊上一節骨頭,輕吐出一口氣,把他抱緊了一些。 “你在怕什么,遲野?”夏允風蹭了蹭他的后背,“在雁城縣的時候,你說怕叔叔把我帶走,現在我就在這里,你還在怕什么?” 遲野無法開口,只是徒勞的抓緊夏允風,五指和他的扣在一起。 “那天,凌美娟到底和你說了什么?” 遲野用力的呼吸仍覺得氧氣不夠,胸腔沉悶,仿佛蓋上沾水的厚棉被,堵的他快要窒息。 夢境就在眼前,凌美娟歇斯底里的臉,憤怒激烈的言辭,狠狠扇來的兩個巴掌。 遲野總是重復的做著同一個夢,夢里他說盡了“我還有小風”,挨了數不清的巴掌,他把凌美娟逼瘋了,他視作母親的人毫不猶豫的跳下窗戶。 鮮血蔓延綻開,染紅了凌美娟的碎花長裙。她瞪著血紅的眼睛對遲野說:“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br> 溫婉善良的女人被怨恨催化成可怕的魔鬼,她向夏允風伸手,尖利的指甲掐住那截脆弱的脖頸。 “我的兒子永遠是我的!”凌美娟面目猙獰的對著遲野怒吼,“你搶不走!沒有人能搶走!” 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遲野眼睜睜看著夏允風脖子上多出五個血洞。 遲野痛苦的揪緊了眉,血腥的夢境自十年前便埋下種子,三千多個日夜生根發芽,長出腥紅的爪牙,日復一日扼住他的咽喉,讓他得不到片刻喘息。 這是遲野說不出的心病,剔不掉的毒,附著在骨rou上,終是成為他不敢涉足,亦不敢觸碰的咒枷。 他被這道咒綁著,束縛成世上最膽小最軟弱的慫蛋,十年不敢回頭,不曾見一眼他最愛的小孩兒。 夏允風等不到回應,他等了一天又一天,說著最狠的話,卻也不切實際的在原地打轉,一等就是十年。 重逢以來,他盡顯冷漠,扔掉遲野珍視的東西,跟他劃清界限,言語間的嘲諷不算什么,他甚至不讓遲野聯系他。 他要懲罰擅自離開他的哥哥,懲罰遲野的一走了之,懲罰這個拋下他十年的負心漢。 可他看到遲野這么痛,渾身都是絕望的味道,又很沒出息的心軟。 哥哥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那么驕傲,那么不可一世的少年,怎么會這么難過。 “你到底……” 話未說完,一直沉默如同困獸的哥哥猛地轉過身來。 遲野伏在夏允風身上,眼底有潛藏的痛苦和翻涌的瘋狂,他獵豹般盯緊夏允風,忽然用力扣緊他的脖頸,迫使他仰起頭,然后低下去,朝著那細白的頸項,狠狠地咬了一口。 “呃——” 夏允風條件反射的伸長了脖子,手指掐進遲野的肩膀。 詭異的是,這樣一個被迫臣服的姿勢,他卻不覺得自己是遲野的獵物。 他從來都不是遲野手到擒來的對象,他是遲野所向披靡的鎧甲,也是他不可觸碰的軟肋。 他在刺痛中有了反應。 但不羞恥。 遲野抬手撕扯他的衣服,睡衣單薄,紐扣輕易掙開,叮叮當當的碰撞著地板。 嘴邊有血腥味兒,遲野和著血氣吮過夏允風的肩膀,手掌大力掐著他的腰,在那冷白的皮膚上留下紅色的指痕。 欲/望攤開在月色下,金色的鈴鐺在視野中晃動,夏允風吃痛的咬了一下嘴唇,腳尖勾住遲野的腰。 他撐起上身,張口銜住那顆不肯坦白的真心,憤恨的,把那枚鈴鐺咬了下來。 遲野伸手在他嘴里,攪弄他的舌頭,讓他吐出來。 夏允風不肯,遲野便停下,托著他的下頜自己找。 后來找到了,遲野把鈴鐺攥在掌心,不發一言將夏允風轉過去,從背后握住他飛快的打。 夏允風嗚咽著,睫毛顫抖,氣喘的又沉又急。 他靠近遲野的身體,把左耳貼在薄唇邊,感受到潮濕的熱度。他張開迷蒙的眼睛,似怨似哀,神智昏蒙地叫了一聲“哥”。 這聲“哥”徹底讓遲野破防,他抱緊了夏允風,時隔十年,再一次吻住他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快啦 第76章 夏允風側趴在床上,被子蓋到后腰,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 動了動手,清脆的鈴聲傳到耳朵里。 他睜開眼睛,并不是很清醒的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了半晌,抬起來發現,十年前被他丟掉的鈴鐺又戴回到手上。 可能是條件簡陋,當年的鐲子不在身邊,遲野不知從家里哪個角落翻出了針線盒,結成三縷把鈴鐺穿起來,就這么隨意又樸素的給他套了上去。 夏允風稍微翻了個身,小腹抽痛,壓了太久不受控制的跳了兩下。 昨晚在遲野手里釋放三次,刺激太大,今天人都虛了。 那混蛋人呢? 夏允風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不是他的,他昨晚過來的時候沒帶手機。 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夏允風穿衣服起來,似乎有點懂得君王不早朝的道理。 下地時腿腳發軟,夏允風感嘆自己缺乏鍛煉,等開春后不能總在工作室懶著,計劃去健身房報個名。 推開門,家里安靜無聲,走到客廳時瞥見屋外的人影。 外頭艷陽高照,是個好天氣。 遲野穿著運動衛衣單手插兜,正在院子里澆花。 今夕何夕,這情景讓人眼眶發熱,仿佛從沒有過那十年,他們一步步攜手走到今天,一切都沒有變過。 太陽曬的人有點睜不開眼睛,遲野澆完花,拿起剪刀剪下幾支洋甘菊。 夏允風挪到門口,驟然出聲:“你怎么又霍霍花?” 遲野差點剪到自己的手,怪道:“走路都沒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