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明姝 第30節
“為何?”陸彥含笑問道。 溫然有些尷尬,她瞪了他一眼,強調:“沒有理由,就是不許看,你轉過去?!?/br> 小姑娘似惱非惱,陸彥笑了笑,沒有再反駁她,他十分聽話地轉身背過身子,當真不再看了。 溫然稍稍松了一口氣,她加快速度畫完手中的這扇燈面,接著又去畫下一扇燈面。 四扇燈面接連畫完,溫然在掌柜的指引下將這盞紗燈組合成功,在里面點上一根蠟燭,蠟燭透過絹紗映照出朦朧暖黃的光。 溫然提著這盞紗燈,與陸彥走出那家店鋪。 時辰漸晚,溫然做完這盞紗燈,長街上人影已漸稀。 陸彥送溫然回到約定的地方,月光被云遮住,兩人站著的地方光線還是昏暗,唯有溫然手中的那盞紗燈,盈盈光亮不熄,將一小片地方照得明亮起來。 沈盈和林韶樂已從遠處走來,馬車停在不遠處,今夜的喧囂漸止。 四下安靜無聲,溫然將手中的紗燈往前一遞,她嫣然一笑:“陸彥,我送你一束光?!?/br> 這盞紗燈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他。 他不喜歡太過黑暗的環境,她便在黑暗中送他一束光。 陸彥微怔。 夜色中少女的身影有些朦朧,又似被她手中這盞燈照得十分明亮。 陸彥似在她眼中看到零星閃爍的星光,又似他曾在黑暗中幻想過無數次的光芒。 溫然握住他的手將紗燈塞進他手中,她眉目微彎:“你多次幫我,我好像一直沒有送過你謝禮,這便算是我的謝禮。 “你先前不是問我許了什么愿嗎?陸彥,我愿婚事順遂,如今更愿你眼中一直有光?!?/br> 少女的話又低又柔,像是春日里蜿蜒而下的溪水,帶走尚未融化的冰雪,溫暖又輕柔,如同她掌心的溫軟。 溫然說完不及陸彥反應,臉頰微紅地轉身離開。 畢竟說什么婚事順遂,實在有些像是恨嫁,她倒不是如此想,只是先前三次太過不順,她有些怕了。 晚風中少女身影輕盈,她走到馬車附近,終究忍不住轉身朝后看了一眼。 陸彥還站在那棵樹下,見她轉身,他腳步一動似是想要上前,溫然一緊張,轉身立刻上了馬車。 她是憑著一股勇氣將那話說出來的,當下勇氣耗盡,少不得生出些羞怯之意。 陸彥握住燈柄,夜燈將手中的紗燈吹得微微搖晃,他看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紗燈,四扇燈面上分別繪著四時之景,畫上之人或是賞花,或是飲酒,寥寥幾筆身形,看起來瀟灑自在,卻又不失儀態。 阿然畫的是他。 陸彥一眼認出畫上的自己。 難怪她剛剛不讓他看。 陸彥輕聲一笑,手中這盞紗燈的盈盈燭光似緩緩流淌進他的心中。 陸彥覺得有些東西不同了,亦或許早就不同了。 - 溫然坐在馬車上,慢慢平復心虛。 與來時不同,這一次沈盈沒有像先前那樣調侃她,她垂首安靜地坐著,溫然一眼看出她的不對。 “阿盈,你怎么不說話?” 溫然問著看向林韶樂,林韶樂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好說。 沈盈忍下心中的委屈,她抬頭看向溫然,一雙眼睛微微發紅,卻搖頭道:“我現在不想說,先等等好嗎?” “好,不想說就不說?!睖厝惠p輕抱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她能感覺到沈盈的情緒已經繃到極致了。 且她剛剛若沒看錯,沈盈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只是不知是從何而來? “我今夜去你院中歇息好不好?我不想回家?!鄙蛴穆曇粢讶粠Я丝耷?。 溫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應道:“好,我派人去告知伯父伯母?!?/br> 馬車行至溫府,沈盈與溫然一道進了溫府。 夜色中,兩方暗影同時撤去。 唯有一人騎馬停在不遠處,他容貌俊朗非凡,偏生身上染著厲寒之氣,眉目間不見絲毫笑意。 此人便是大理寺少卿顏鈺。 顏鈺看向溫府的高墻,他回想到剛剛所見之景,目光更加寒冷。 他見過沈盈笑,也見過她哭,但今夜她那般強忍難過的模樣,他卻是第一次見。 若非理智尚存,他定會上前斷了程岸一條腿。 溫府,春雪院中。 沈盈抱著溫然哭出聲,哭到最后她雙眼紅腫,才斷斷續續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溫然—— 今夜沈盈本約了程岸出來一同賞燈,但程岸推說有事不能前來,沈盈信了他的話,誰知去她與林韶樂去一間書齋選書時,卻撞見程岸和他義妹何阮在書齋中說說笑笑。 二人身邊并無旁人,程岸口中所謂的有事,竟是要陪meimei一同賞花燈。 沈盈那時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她讓自己不要多想,正要上前說上幾句話,書齋中突生變故。 兩個黑衣人慌亂中闖入書齋,其中一人挾持沈盈做了人質,顏鈺緊隨其后帶著人沖了進來。 沈盈那時慌亂,她驚懼地看向程岸,卻見程岸慌忙護住何阮。 顏鈺出手救她,其中一個黑衣人趁亂又想要挾持何阮做人質,沈盈眼睜睜地看著程岸以身護住何阮。 他剛剛見她被挾持,都不曾有這么慌張。 歹徒被制服,沈盈呆呆站在原地,不遠處何阮抱著程岸,程岸低聲安慰何阮。 直到這一刻,沈盈才發現程岸和何阮行為原來這么親密,親密到有些扎眼。 她站在原地,仿佛腳下生根,渾身僵硬到動不了。 直到有人伸手擋在她眼前,在她耳邊低聲道:“別看了?!?/br> 作者有話說: 注釋1:查詢百度詞條。 ? 第29章 寒星閃爍, 靜夜無聲。 沈盈哭了許久,哭到最后她一人呆呆坐在床上,雙手抱膝, 沉默著不再說話。 溫然輕輕抱著她,陪著她坐了半夜, 后半夜沈盈才慢慢睡去。 晨曦微露時, 沈盈從淺眠中清醒過來。 溫然不放心她,沈盈一有動靜,她便醒了過來。 兩人側過身子面對面,沈盈一雙眼睛還紅著,溫然撥開擋在她眼前的碎發, 默然許久, 還是問道:“你要放棄嗎?” 沈盈與程岸是指腹為婚,十數年的情誼, 說要割舍卻也沒那么容易。 但是程岸與何阮那般情況…… 生死之際的行為更能說明程岸心在何處。 沈盈若說不肯放手, 依著沈家與程家兩家的情誼,這門婚事說不定還會繼續下去, 畢竟程岸和何阮實際并未做出什么來, 他的舉動完全可以解釋為護妹心切。 溫然不知程岸是如何想的, 但程岸若真心想娶何阮, 便該一早道明。 如今這么遮遮掩掩, 要么他沒察覺自己的心思,要么他是明知自己的心思但不敢說出來。 何阮寄養在程家,名義上是他的meimei, 縱使并非親生血緣, 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 程家未必會應允。 所以, 一切還需看沈盈和沈家父母的意思。 沈盈眼神有些空茫, 她搖了搖頭,聲音很輕道:“我不知道……”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訴我,我將來會嫁給程岸,會做他的夫人。我一直也這么認為,我以為我們一起長大,他對我也該有情意的,那件嫁衣我甚至都快要繡完了……” 婚事在即,卻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沈盈對程岸有感情,正是因為有感情所以才會這么痛苦糾結。 溫然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情,但是她知道沈盈性子傲。 且沈家父母伉儷情深,沈盈是看著父母恩愛長大的,所以沈盈最開始希望溫然能嫁一個兩心相悅的郎君,她自己更是一心期盼能與程岸婚后和美。 如今已知程岸對何阮有心,這就是一根刺,永遠會橫亙在兩人中間。 “若是一開始便這么痛苦,那不如放手,世間兒郎如此多,又不止他程岸一個。他程岸懦弱到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一再縱容自己留在何阮身邊,說明他心思不正,又何談以后?” 溫然心疼沈盈,不愿看她為了這樣一個男人痛苦彷徨,她將沈盈眼角的淚擦去:“阿盈,你要想清楚,為了割舍不斷的十數年感情再賠進去后面數十年的時光,這值不值得?且伯父伯母通情達理,必定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你只需要考慮自己的意愿,不必顧忌他人的目光,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br> “有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br> 沈盈又怎會不明白這些道理? 只是道理再淺顯易懂,真正到了需要決斷之時,她還是會猶豫。 沈盈閉了閉眼,許久才輕聲道:“我需要時間去想清楚?!?/br> 離她和程岸的婚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她會在這段時間里想清楚。 她要看清楚,程岸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早膳時,沈盈吃不下,溫然勸著她用了一些。 沈盈在溫府歇了一夜,沈家父母尚不知發生了什么,沈垣最先從顏鈺那邊得了消息,他差一點就直接沖進程府去揍人,是顏鈺冷著臉攔下他。 “你現在去打人,若程岸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思,沈姑娘有理也成了沒理。你不如去看看沈姑娘如何,這一夜她怕是不好過?!?/br> 這門婚事牽涉沈程兩家,最終還是要雙方父母出面為好。 沈垣聽了勸,立刻去溫府看望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