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雇糁蓖筋^，低聲咒罵著：「我卻沒料到還有這招?！?/br>
    「是蠻子嗎？」英子舉起浸濕的厚實布幔，奮力拍向火焰，氣喘吁吁地說道。

    「未必?！雇糁睋u首，沉聲說道：「無論如何，咱們是被擺了一道了?！?/br>
    英子愣愣地望著慌亂的兵士們。

    有些人運氣不好，被火把正中了頭部，疼得厲聲慘叫。幾名身上著火的兵士們，也都慌亂地不能自己，揮舞著雙臂四處逃竄，波及了周遭的人們。

    山頭上的笑聲越發地響亮了，火把毫不停歇地撒落在營地之中。

    火花四濺，灼熱的氣息與濃烈的黑煙，令兵士們更加慌亂了。

    「停下來！」汪直怒喝道：「專心滅火！敵人的火把會用盡的！衛澈領人隨我上山抗敵！」

    「太危險了，我也去！」英子連忙捉住汪直的手臂，高聲說道。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汪直蹙眉，沉聲說道。

    「但你根本不知道山上有多少人！」英子急切地說道：「更何況，敵暗我明，這太危險了！」

    「我自有打算?！雇糁辈荒偷厮﹂_她的手：「衛澈，快！」

    「我領人去就成了，汪大人不必跟著過來?！剐l澈滿臉的煙灰，連連搖首說道：「英子說得對，這太危險了！」

    「住口！」汪直面色不善，啞聲說道：「你們根本不明白。這在馬尾上頭綁枝條的計策是我獻的，軍隊是因為我才會在此處扎營的。軍隊洩漏了蹤跡，在這兒遭遇襲擊，豈不全是我的責任？」

    衛澈呆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但你可以推卸責任呀！」英子帶著哭腔，激動地喊道：「汪直哥哥，你為何要在不該負責時，堅持負起責任呢？軍功固然重要，你的性命更為要緊呀！」

    「你錯了！」汪直怒視著她，高聲喝道：「與其一輩子當個低賤的宦官，不如在戰場上光榮死去！性命，在軍功前一文不值！」

    英子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心底酸澀無比，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汪直見她不答，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你的性命不值錢？」英子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我寧可全天下的人都痛苦死去，也要你好好活著?！?/br>
    ***

    汪直一行人悄聲無息地來到山坡后方，緩緩向山頭爬去。待抵達山頭時，天色已然微亮。

    「衛澈先去探探消息?！雇糁彪[身在雜亂的石堆后頭，輕聲說道。

    衛澈頷首領命，手按配刀，小心翼翼地向石堆盡頭走去。

    汪直淡淡地望著衛澈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堆盡處，才收回了目光。

    半晌過后，衛澈氣喘吁吁地奔了回來。

    「汪大人，那兒沒人?！剐l澈急切地說道：「但我在地上發現了一塊寫著蠻子話的令符，這事兒，該是蠻子所為?！?/br>
    汪直垂首沉吟半晌，低聲說道：「衛澈隨我去看看，其馀的人在這兒候著?！?/br>
    衛澈呆愣地頷了頷首，有些不明白汪直為何不讓其他人跟著過來。但汪直陰寒的目光令他實在不敢發問，只得默默地帶著汪直回到了斷崖邊。

    崖上的風光甚好，汪直卻無意欣賞，只是一個勁兒地掃視著地面。

    「汪大人？」衛澈困惑地望著地面，除了雜亂的腳印之外，地面上一無所有。

    「不是蠻子?！雇糁焙V定地輕聲說道。

    「不是蠻子？」衛澈驚詫地看向汪直，急切地說道：「沒有道理呀！這兒除了蠻子，沒有人會攻擊咱們?！?/br>
    汪直不理會他衛澈，再次陷入了沉思。他是缺乏了些實戰經驗，對于文獻的考察卻是半點都沒落下。榆林附近的蠻族，不過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弱小殘支。在匱乏的生活條件下，他們是絕對穿不上什么做工精細的大靴的。然而，這地上的腳印，各個都帶著精美的花紋，分明便是出一雙雙自繡工精美的皮靴。

    「回去吧?！雇糁背谅曊f道。

    「??？」衛澈一臉困惑地望著汪直：「汪大人，你找到兇手啦？」

    汪直搖首不語，沉著臉，緩緩轉身離去。

    衛澈撓首，仔細端詳地上的腳印，卻什么也看不出來，只得暫時放棄，快步跟上汪直的腳步。

    ***

    「汪兄弟這可是回來了呀?！雇踉铰洱X一笑，笑容中透著絲絲陰氣。

    汪直隱約地感覺到了不妙，連忙環顧四周。

    果不其然，兵士們皆神色詭異，看向汪直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憤恨與不屑。

    「王大人?！雇糁惫硇卸Y，決定先靜觀其變。

    「汪兄弟也別太過自責了，這事可真不能全然怪你?！雇踉娇鋸埖貒@了口氣，拍了拍汪直的肩頭：「你還年輕，見識淺，不免會出些錯誤。但是，臨陣脫逃，丟下弟兄這事兒，以后還是少做為妙?！?/br>
    汪直心頭一緊，瞬間明瞭了將士們憤恨的目光從何而來。若是他料得不差，昨晚發難的那些人，些許也是王越派來的。

    「王大人言重了?！雇糁碧ы?，目光中盈滿了誠懇：「汪直便是死，也不會拋下弟兄的。我方才，是上山捉拿那些犯事的jian賊去了?！?/br>
    王越搖首嘆息，刻意拔高聲音說道：「你真沒必要說謊呀！咱們都沒怪你的。若真是捉拿罪人，怎么不見你們身上有任何血跡呢？」

    「汪直無能，沒捉到罪人?！雇糁惫虻乖诘?，高聲說道：「然而，汪直卻發覺了一件至關要緊的事兒?！?/br>
    王越笑容一僵，連忙說道：「這沒捉到罪人嘛，也就罷了。但弟兄們辛苦了一晚，你卻……」

    「這隻靴子，是汪直方才在山頭撿著的?！雇糁辈焕頃?，舉起一隻暖和的雕花皮靴，高聲說道。

    兵士們一見著皮靴，盡皆譁然。不為別的，只為了那皮靴的繡工、剪裁，明顯出自大明。

    王越大驚，僵笑著再度啟唇：「這……」

    「地上散亂的腳印也都帶著這種花紋?！雇糁睂⒀プ臃藗€面，露出雕花的鞋底：「昨晚的攻擊并非出自蠻子的手筆?！?/br>
    王越雙唇微啟，卻是再也吐不出半句反駁的話語。

    兵士們交頭接耳，對此事，已有了許多種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