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二年十一月底，英子從他人口中得知，汪直要回來了。

    「姑娘，你去哪里？」紫桃狐疑地望著鬼鬼祟祟的英子。

    「啊，我……」英子坑坑巴巴地說道：「我就出去走走?！?/br>
    「姑娘每次走走都能碰到意想不到的危險?！棺咸依浜撸骸高€請姑娘好好帶上護衛?！?/br>
    「??？我就去下乾清門，那兒人來人往的，不危險?！褂⒆舆B忙搖首說道。

    「乾清門？您要和那些下人一起迎接汪大人？」紫桃駭然：「姑娘，娘娘不會允許的！」

    英子一愣，她一興奮，竟是忘了皇貴妃有多么牴觸自己與汪直相處。而紫桃這個毫不掩飾的皇貴妃耳目，自是不會放自己去迎接汪直的。

    「但是……但是小直子立了功?！褂⒆訐鲜椎驼Z：「便是多幾個人去迎接他，也不逾矩吧？」

    「奴婢沒說不成?！棺咸覈@息：「但那人絕不能是姑娘?！?/br>
    「我……」英子喪氣地垂首：「那好，我不去了?！?/br>
    紫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一語不發轉身離去。

    ***

    安喜宮內茶香陣陣，皇貴妃淺笑著輕手放下了甜白瓷茶碗。

    「一切可好？」皇貴妃輕聲說道。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雇糁贝故坠暬氐?。

    「本宮聽聞，皇上有意設立西廠?！够寿F妃笑道：「廠監的位置，會是你的?！?/br>
    「能為皇上與娘娘盡一份心力，乃奴婢的榮幸?！雇糁惫曊f道：「謝娘娘提拔。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因為娘娘的抬愛?！?/br>
    「本宮沒做什么?！够寿F妃淺笑：「是你自己熬過來的?！?/br>
    「奴婢賤命一條，得受重用，全靠娘娘提攜?！雇糁边B忙誠懇無比地應道。

    皇貴妃淺笑著打量著他，似是無心地隨口說道：「瞧這嘴甜的，怪不得妍芝總滿心掛記著你?！?/br>
    汪直心頭一顫，強自鎮定下來，波瀾不驚地回道：「娘娘此言差矣，余姑娘是主子，怎會掛記一個奴才？」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皇貴妃勾唇，笑容中帶著一絲冷意。

    「奴婢愚鈍，實在不明瞭娘娘的意思?！雇糁惫虻乖诘?，叩首說道。

    皇貴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但愿你所言為真。若讓本宮知道你有意利用妍芝，休怪本宮不顧往日主僕之情?！?/br>
    「是?！雇糁毙辛藗€無可挑剔的禮，垂首恭聲應道。一股不安自他心底油然而生。

    ***

    成化十三年正月，西廠成立，汪直出任西廠首廠監。一時之間，朝堂上下皆一片譁然，人人自危。不光是為了西廠過大的權勢，還為了那位年少卻心狠手辣的廠監。

    「紀jiejie，我上回在御花園遇上了太子殿下?！褂⒆有┝四?，對著木著臉的紀唐妹說道：「他很好呢，又長高了些，太后娘娘真對他挺好的?！?/br>
    紀唐妹勉強勾了勾唇，低聲說道：「我知道的，太后娘娘待青兒是極好的?！?/br>
    「啊，怎么沒見著總旗大哥呢？」英子見她依然不甚歡快，連忙轉移話題。

    「段大哥升職了?！辜o唐妹神色緩和，終于露出了個舒心的淺笑：「現下已是個從六品的試百戶了，工作自是忙碌了些?！?/br>
    「啊，真好！」英子夸張地高聲喊道：「大哥今年升了試百戶，明年再升個百戶。年年都升職，帶著紀jiejie和小英子吃香喝辣！」

    紀唐妹終于忍受不住，低笑出聲。

    「呀」地一聲，房門敞開。段韶藍疑惑地望著笑彎了腰的紀唐妹與英子。

    「我錯過了什么嗎？」段韶藍撓首，愣愣地說道。

    「英子要你帶咱們吃香喝辣呢?！辜o唐妹強忍笑意，正色說道。

    「??？」段韶藍歪首。

    他傻愣愣的模樣再度逗樂了紀唐妹與英子，半晌過后，兩人才止住了笑意。

    「不說笑了?！辜o唐妹望著英子，溫和一笑：「小英子今年也得十五了吧？該是找夫婿的年紀了?！?/br>
    「夫婿？」英子瞪眼，似是從未想過自己會與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是呢，夫婿?！辜o唐妹有些狐疑地說道：「皇貴妃娘娘從未提及此事嗎？」

    「從未有過……」英子垂首，莫名地有些不愿談論這個話題。

    「你該有些心理準備了?！辜o唐妹柔聲說道：「也就是這一兩年內的事了吧?！?/br>
    英子垂首不語。紀唐妹一愣，識趣地不再多說。良久過后，英子才抬首，下定決心似地打破了沉默。

    「我不嫁人?！褂⒆訄远ǖ卣f道：「若是娘娘要幫我說親，我就逃走?！?/br>
    「是不該用余妍芝的身分嫁人呢?！辜o唐妹連連頷首：「畢竟是攸關后半輩子的大事。你還是先出宮，再物色好人家吧?！?/br>
    「跟身分無關?！褂⒆訐u首：「我……我要留在宮里，不嫁人?！?/br>
    「這怎么成？」段韶藍驚道：「女孩子都得嫁人的呀！皇宮也不是個安身之所！」

    「段大哥?！辜o唐妹對著段韶藍搖了搖頭，示意他噤聲，才回首柔聲向英子說道：「為什么不想嫁人呢？」

    「我……」英子腦中一片空白，竟是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良久過后，才垂首低聲說道：「我不能丟下汪直哥哥。當然，還有紀jiejie和總旗大哥，還有太子殿下?！?/br>
    紀唐妹深深地看了英子一眼，頷首柔聲說道：「我明白的?！?/br>
    「紀姑娘！」段韶藍責怪似地看了紀唐妹一眼：「英子還小，不懂事兒，我們該好好教教她才是?！?/br>
    「是的，她還小，便是要嫁人也不急于一時呀?！辜o唐妹笑道：「段大哥你真是cao心過頭了?！?/br>
    段韶藍撓首，有些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所幸他膚色甚深，一時之間倒也瞧不出來。

    「我……我先回去了?！褂⒆拥吐曊f道。不顧紀唐妹與段韶藍的挽留，緩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