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變 第61節
更何況,在旁人眼中,她早已不是待嫁于閨中的少女。 南樂到今日才搞懂男女之間,夫妻之間在一張床上不是躺著光睡覺就夠了。她才搞懂男人們為什么那么喜歡一起去喝酒,喝了酒要做什么。 金平城沒有亂的時候,那些河邊紅房子里的女人們一個比一個漂亮。 南樂撐著船自河邊過,從旁人的態度中隱約能猜得到她們在紅房子中做的不是好事,但究竟做的是什么事情卻無從探究。 林晏去了那么多次紅房子,連劉府的丫鬟都往回帶。 南樂回想起自己曾經看到那一幕,只覺得無比的惡心。 誰會相信她嫁了林晏,當了他這樣一個人名正言順的妻子,卻沒有與他做過那樣的事情。 林晏平日與她躺在一起,便當真只是躺在一起而已。 一旦她求救,所有人都會知道這些天她養在身邊的女孩其實是個男兒身。 甚至還沒跟林晏斷開的時候,她就已經將男人養在船上了。 外人看來,豈不是她早就有意偷人。 林晏有多放蕩無恥,她在旁人眼中豈不是也同樣如此。 太晚了,辰隱來的太晚了。 事情已經發生,南樂心中本就痛苦至極,一旦想到求救揭破這一切,她可能會面對的懷疑,指責,冷眼,就更加痛苦。 沈庭玉不滿她的失神,背后緊緊擁住她,好似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jiejie,他在叫你呢?!?/br> 南樂咬住唇角,頭皮發麻,生怕自己泄露出什么聲音。 她痛苦的意識到自己在這一刻竟然是迷醉而歡愉的,少年的身體炙熱無比,一身用不完的力氣,將她緊緊裹纏著,一次次的推上云端,就好像東風搖動花草,搖落萬般飛紅。 銷魂蝕骨的歡愉過去,她明明害怕極了辰隱等久了擔心真的掀開簾子,心下焦灼不安,身畔的人卻不知畏懼不知羞恥的勾纏著她的唇齒。 南樂一張白皙的臉此時已經紅透了,用盡全力才偏開頭,逃過了那搖動花草的春風,她慢慢喘勻了一口氣,勉強開口道:“沒事。辰隱,咱們到了嗎?” 辰隱等了許久,車簾后隱約傳來南樂悶悶的聲音, 少女的低落沙啞,似乎又略有些虛弱,好似才哭過。 辰隱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馬上應該就到了。小樂meimei,你今天身體好些了嗎?我剛剛好像聽見哭聲?” 南樂忍住眼淚,淚眼朦朧的盯著那塊厚重的車簾,“嗯。好多了。剛剛因為一點小事吵了架?,F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br> 身畔的人目光幽邃,在她耳邊不依不饒的問,“jiejie為什么不告訴他發生了什么,讓他來救你?!?/br> 如果辰隱膽敢掀開簾子,救人自是救不了的。 他會將他們都殺了,把她搶走。藏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辰隱正想說些什么,旁邊沖過來一個人,騎著馬與車并駕而行,“辰隱,你得快些走。咱們馬上就到了。你這一放慢,后面林夫人又開始罵了?!?/br> 辰隱咽下嘴邊的話,只能戴上帽子,催動馬匹再次跟上最前面的馬車。 南樂抬起手想掐他,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得已經連掐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皺緊了眉頭,咬住唇瓣,死死將聲音憋在喉嚨里,強忍得渾身顫抖。 沈庭玉得不到答案,愈發糾纏不放,加倍的磨人,“jiejie怎么不回答我?” 南樂只覺自己如怒江狂浪中一塊頑石,幾乎快要死了,不得不用氣音道:“你不要臉。我是要臉的?!?/br> 她的腦袋已經成了與青云一起浮飛,不知他究竟哪里來的冷靜,哪里來那么多的問題。 “jiejie覺得與我這般丟人,那以前呢?” 南樂根本聽不分明,他又在她耳邊喋喋不休,極耐心用于她來說全然陌生的歡愉折磨她,“jiejie跟林晏在一起的時候也感覺丟人嗎?難道jiejie此時不快樂嗎?” 南樂羞惱得恨不得打他兩個耳光,“他不像你。我們從前是夫妻,不論他是不是騙我。至少我們已經擺過酒,請過天地見證。就算這,這樣,這樣他也沒有碰過我一根手指頭?!?/br> 沈庭玉盯著身下人,她的發都已經濕透了,絲絲縷縷的粘在粉色的面上,比春花更艷。 這樣的南樂只有他見過,只獨屬于他一個人。 若林晏知道今日,一定會后悔當初。 沈庭玉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頰,按著濕熱的肌膚慢慢的用指腹摩挲著。 他占有了心心念念的人,卻也體會不到想象中的快意,沒有半點勝過林晏的得意,反倒感覺心中空蕩蕩的,近乎死寂。 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他父親那樣的人,此刻的他與他父親又有什么區別呢? 一樣是禽獸,一樣是畜生,一樣惡心無恥。難以控制摧毀一切的欲望,無法抑制得憤怒與攻擊,永遠都在焦躁不安,當情緒涌來,他連控制自己都做不到。 他一早就知道他已經壞了。 所以他在她面前用謊言,笑容,天真,小心翼翼的掩飾著美麗外貌下究竟藏了個什么東西。 他不表達自己超出常人的憤怒,不表達自己的痛苦,也不會展現自己病態的占有欲。 謊言掩飾過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美麗。 他希望得到南樂的關注,她的確也幾乎把所有的關注都給了他。那種感覺太美好了,她讓他感覺自己被呵護,被全心全意的愛著,他變成了一個新的完全不同的人。 他一直以為他跟他爹是不一樣的,他不會成為自己最恨的樣子。 他太害怕了,害怕變成那種可憎的樣子,所以極力避免想起他們。他為自己筑起高墻,逃避著讓他痛苦的一切,包括男性的身份。 上蒼對他不算太殘忍,從大多數人的反應中,他知道自己長了一張幾乎跟母親很像的臉。 他幼時執拗的穿著母親的衣服,接連幾年,連睡覺都一定要裹著,在失去母親后,她的衣服裹在他身上總能給他一種安慰。 他不在乎被人嘲笑,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從第一次長出胡子,他開始無比關注自己的臉,把任何一點膽敢探出頭的胡茬都細細的一遍又一遍清理干凈,再用各種面脂細細處理。 摸著光滑的下巴,好像這樣就能假裝它們不存在,它們會消失。 可它們永遠不會消失,它們就在他的身體里。 他不愿面對,極力壓抑的欲望也是如此,它們就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心底,無時無刻欲望都在引誘著他。 瘋狂到做出這樣的錯事,沈庭玉才恍然發覺,他真是他爹的孩子。 從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做畜生可真是一件容易無比的事情,很容易,也很快樂。 當他已想不出第二種留住她的辦法,精心維系的假象被撕毀。 恐慌勝過一切,被壓抑的欲望釋放出來,就像野獸放出了囚籠,他完完全全失去控制了。 后悔嗎? 可此時再后悔,又哪里有回頭路給他走。 大抵從一開始對南樂動了念,他壓抑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觸碰她,想要作為一個男人占有她,他渴望得到她的愛,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所以他不配得到任何一點好,所有靠近他的一切都會被他摧毀,他只會傷害別人。 沈庭玉靜靜的凝視著她,眼底卻是可怕又濃重的欲念,本就綺麗奪魂的面容染了春情,更像是食人精血的妖了。 若他一開始就是這副樣子,她絕不會眼瞎到把他認作可憐柔弱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不會留下他,養虎為患,反噬自身。 沈庭玉握住她的腰,掌心收緊,觸著肌膚格外的燙,“他雖然沒有碰你,卻也不是什么君子。你知道嗎?他在外面的女人可一點都不少。你看不見的時候,他都在別的女人床上。林晏能在你面前裝作君子,只是因為他不喜歡你?!?/br> 南樂面上潮紅,烏亮眸子最深處卻不染半點情潮,投來一眼,清醒到冷漠。 “他不喜歡我,難道你就喜歡我嗎?” 沈庭玉試圖微笑,但看起來很滑稽,“是啊。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一個人,就是你。jiejie,我喜歡你喜歡到沒辦法。我一早就想要你,想的發狂?!?/br>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對南樂說出實話,也是他第一次以男人身份向她表達自己對她的感情,早就有的欲望。 可實話在這種情形下委實太過難堪。 南樂微微偏過頭不愿看他,神色突然冷了下去,喘息著打斷他,“他不喜歡我,所以騙我。你喜歡我,也一樣是欺騙,一樣是傷害。你與他有什么分別?” 他們都是聰明人,說謊不眨眼,只有她蠢,根本辨別不出別人到底是在騙她還是在說真話。 罷了,省事些,一概不信就是。 沈庭玉眸光閃爍,眼睛一酸。 他屏住呼吸,紅著眼睛,咬著牙不做聲,只是更用力得與她交纏,好似這般就能讓他確定眼前人為他所有,更讓他好受一些。 南樂盯著朱紅車壁上映出來的兩道影子,心口悶痛,冷笑了一聲,“哦,有分別。分別很大,至少他沒有你這么過分,這么無恥。你真讓我惡心?!?/br> 沈庭玉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在她的話語中徹底碾碎,無邊的冷意漫過來,他再一次嘗到了讓他失控的恐懼與絕望。 他極力忽略,避免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南樂話語中的討厭與憎恨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畢竟他自己都討厭這樣的自己。 他承認南樂說的全部都是事實,“是,我很無恥,我做的事情都很惡心。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原本就是這樣骯臟的東西啊。怎么辦。我本就是這樣的東西?!?/br> 南樂不看他,只皺著眉頭,忍耐著一動不動,直至一切結束。 她長舒一口氣,身體驟然放松下來,用盡力氣翻過身,背對著他。 沈庭玉從背后擁著她,將頭埋在她的肩窩。 一片寂靜中,南樂察覺到脖子處不斷落下濕熱的液體,氣息吹拂著脖頸,弄得她極癢。 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事已至此,他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她還沒有哭成那般,他憑什么哭? 他一根根將手指送進她的掌心,與她五指交纏,“我想讓jiejie喜歡我。我不想被放棄?!?/br> 南樂太疲憊了,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更無力去分辯對錯是非。 曾經無數次著迷的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永遠都看不厭,好像都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現在她一眼都不想再看見他。 南樂閉上眼,嗓音沙啞,“事已至此,不可能了?!?/br> 身后一空,很快人又重新貼上來,替她一點點擦干凈,穿上衣服。 南樂又累又困,無心理他,很快沉沉睡去。 幾輛馬車在將軍廟旁停下,廟中點著燈火,守廟的老者提著燈籠從里面打開門,快步迎出來。 站在最前面的幾個壯漢對老者抱拳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