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42節
但凡換一個人,他都不用同信良君對上。 這次真要命了。 * 漣卿入宮的時候,剛好見大監領著信良君離宮,有旁的官吏先同信良君遇上,同信良君說話時,都在打顫。 她看到信良君,不用旁人也說,也能從一身傲氣和煞氣知曉他就是信良君。 信良君也余光瞥到她,很快,凌目看過來。 這種來自軍中的壓迫感,還有眼神中的凜冽都讓人隔得再遠也不寒而栗。 這種寒意與明日里道貌岸然,卻在黑暗中伺機吐著信子的毒蛇不同;就似一只極其危險的獅子,獵豹,隨時準備撕碎獵物。 漣卿避開目光,低眸垂下,“信良君?!?/br> 他明顯看她的眼神就沒有善意。 “讓開!”他的聲音里都帶了很重的敵意。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女子也是…… 漣卿讓開。 身側一陣風走過,漣卿也沒有轉頭看他,人貴有自知之明,她不會天真到同信良君和解,漣卿轉身向天子寢殿去。 身后,信良君駐足,回頭看她。 信良君皺緊眉頭,失憶了…… * “見到蘭亭了?”漣韻問起。 “嗯?!睗i卿應聲。 “他沒為難你吧?” 漣卿搖頭,如實道,“沒有,就是有些兇?!?/br> 漣韻笑起來,“他是軍中久了,改不過來,秋調的事旁聽得如何?” 漣卿應道,“學了很多,也聽熟了不少名字,大都是地方官,雖然沒有見過,但像是熟悉了?!?/br> 漣韻頷首,“秋調的事要一直到七月末結束,你跟著徐宗申好好看看?!?/br> “是?!?/br> “對了,朕找你來,還有件事?!睗i韻看向她,“惠嬤嬤不在了,你身邊需要人照顧。原本,朕是想讓上君在宮中再選合適??康娜?,但朕也瞧了兩日,有顧慮。正好昨日同魏相說起的時候,魏相提到他家中有個老仆,妥帖,也靠譜,魏家是西秦國中百年世家,更早事前也出過皇后,家中的老仆,世家底蘊有,不輸宮中的嬤嬤。魏相是關心你,所以才連避嫌都未有,朕倒是覺得沒什么不妥,看你的意思?!?/br> ——魏相會說是他府中的老人,天子比信任我更信任魏相,此事若是順利,不用擔心宮中再放旁的人來了。 岑遠真的是算無遺策。 漣卿心中輕嘆,口中應道,“我聽姑母的?!?/br> 漣韻頷首,“在宮中待久了,人會少些靈氣,換換人也好。魏相身邊的人總是穩妥,朕也放心。那就讓人明日去東宮,在你臨政前,這些后顧之憂都解決了最好?!?/br> “多謝姑母?!?/br> 漣韻眸間已有疲憊之色,今日見了信良君很久,是有些沒精神了,還提起精神同他道,“你身邊貼身伺候的宮人,你自己拿主意,該換的就換掉?!?/br> “我明白了?!?/br> 漣韻又抬眸看仔細看了看她,一張年少明艷的臉。漣韻心中感觸,輕嘆一聲,又道,“等你臨政,朕會讓大監跟著你?!?/br> 漣卿詫異看她,“姑母?” 大監是侍奉天子的。 漣韻笑道,“朕還有多少時間?” 漣卿語塞,“陛下萬歲?!?/br> 漣韻笑,“我也想,但沒有誰能萬歲?!?/br> 漣卿沒吱聲了。 漣韻朝她道,“別同蘭亭沖突上,他只是脾氣直,也不要相信旁的流言。如果他有犯渾的時候,來告訴朕?!?/br> “好?!?/br> “去吧,朕今日乏了,早些歇下?!?/br> 等漣卿起身,漣韻又道,“想起些早前的事了嗎?” 漣卿心中愕然,看向漣韻時,還是一臉茫然得搖頭。 漣韻沒說旁的了。 * 等回了東宮,換下朝服,沐浴的時候,漣卿還在想天子剛才問她的話。 ——想起些早前的事了嗎? 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 而且,是她正好想起些許的時候。 漣卿心中微滯。 “殿下?!睂m女送了稍后的衣裳來,就放在屏風后,她才想起她今日一直在出神,在浴池中泡了太久。 等起身,準備更衣,指尖觸到衣裳的時候,又略微遲疑,輕聲道,“那身藕荷色的衣裳呢,前日穿的?” “奴婢去拿?!睂m女應聲。 殿下很少在意過這些,今日忽然要換衣裳,宮女不敢大意。 漣卿是想起在湖心亭的時候,她穿得那件衣裳,岑遠看了她很久,后來也偷偷看了她幾次。 他好像很喜歡…… 更衣完,從后殿出來,漣卿看了看那幅珍珠耳墜,早前總是旁人拿什么,她帶什么,這次,順手將珍珠耳墜放到一側,在耳墜盒子里挑了那對小錦鯉的耳線,對著銅鏡帶上。 同藕荷色的抹胸襦裙很搭,也多了幾分俏皮。 臨走前,又折回妝奩,含了含唇脂,不是濃稠艷麗的那種,而似春光明媚。 …… 等到書齋門口,陳壁眨了眨眼,“殿,殿下?!?/br> 他險些喚聲四小姐了。 “太傅呢?” 陳壁應道,“在書齋等殿下了?!?/br> “好?!彼p手背在身后入內,門口同書齋外閣間處隔了屏風,屏風后隱約能看到岑遠的身影站在桌案前,應當是在寫字。 聽到腳步聲,他轉眸看她。 她也從屏風后繞出來,雙手背在身后,一身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披著皓白色的輕紗,顏若舜華,唇若蔻丹,是特意打扮過了。 他斂了眸間傾慕。 她上前,“在寫字?” 無論是衣裳,裝扮,聲音,還是語態,都同早前在燕韓時一樣,他輕嗯一聲,盡量不露出旁的神色。 “左手?”她微訝。 “十余日了,能握筆了,太醫讓動一動,恢復得快?!彼鐚嵉?。 她更近前了些,“你是一直用左手,還是特意為了恢復練得左手?!?/br> 她離得近,她身上是他熟悉的氣息。 他淡淡垂眸,“早前刻意練過,可以讓腦子更靈活些?!?/br> “是嗎?”她沒聽過。 他眸間微斂,聲音里盡量藏了情緒,“要試試嗎?” “好?!?/br> 左手和右手握筆的姿勢還不同,他示范,然后她上前照做,但好像第一次用左手,如何都有些不習慣。 “這樣?!彼焓?,握住她的手調整著。 因為他在身后,所以姿勢多少有些曖昧,但又不全然算親近,就是介于親近與不親近之間,怎么說都不為過。 她轉眸看他,見他心無旁騖。她也收回目光,但心中砰砰跳著,似小鹿亂撞著。 “試試?!彼穆曇艟驮诙?,他鬢間的幾縷青絲剛好拂過她脖頸。 她心猿意馬,也不知下筆寫了什么,等回過神來,見他唇畔噙著笑意。 她低頭,見她剛才寫了‘岑遠’兩個字? 漣卿:“……” “好看?!彼p笑。 是,是嗎?可她剛才那兩個字是隨意寫的,還是左手寫的,怎么都有些東倒西歪,怎么會好看? “這樣寫?!彼罩氖?,手把手寫著。 因為是手把手寫,所以左手握著她的手,右手撐在桌前前,這個姿勢要比剛才曖昧太多。她耳后很快紅了,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每一聲呼吸聲都落在她心底。 “會了嗎?” 她輕嗯一聲。 “再寫一次我看看?!?/br> 她重新寫了‘岑遠’兩個字,確實要比早前的工整舒服多了,他起身,“上課吧?!?/br> “哦?!彼卜畔鹿P。 他先往屏風前的案幾處去,聲音自拂袖時傳來,“我是說,耳墜好看?!?/br>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