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 第123節
滿目的金光刺得花朝錯覺自己在流淚。 師無射的尾巴竟然是金色的,而且不是一條,是……整整八條。 花朝目光下移,算上他用來釣幽魂的那條,一共是九條。 他本是一個擁有九條金光燦燦的尾巴的天妖狐族,怪不得謝伏那個只有一對金瞳的黑龍,對戰起來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很快,花朝發現,他手中多了一把蛟骨刀,他拉住了一條自己金光燦燦的尾巴,用蛟骨刀去割。 “不要!” “不要!” 花朝焦急地嘶喊,但是沒有用,師無射什么也聽不見。 花朝聽到了他痛苦壓抑的叫聲,那聲音竟然和他歡愉的時候發出的叫聲沒有任何區別。 花朝想到自己不止一次在師無射的面前說過,用輕慢調侃的語氣,怨他為什么把尾巴都弄丟了,害她沒的摸。 她說他禿著尾巴的樣子丑丑的。 她問他,尾巴去哪了?上一世明明有的。 花朝覺得自己的血液要凝化成眼淚,從她的眼眶涌出了。 她看著師無射割掉自己的尾巴后,又像是提著“拂塵”一樣,進入了往生河。 他在找她,一直在找。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血rou不知道被往生河里面的幽魂腐蝕殆盡了多少次。 他一共切下了四條金尾,用漫長的時間,為她尋回了所有的殘魂。 花朝蜷縮在岸邊上,已經不敢再去看師無射。 如果靈魂有心臟的話,花朝覺得自己的心臟,此刻一定已經四分五裂。 她的魂魄終于被找齊了,但是不樂觀的是她低頭看看自己,也能發現自己就像個被打碎后勉強粘在一起的花瓶。 裂紋遍布,不能言語,一碰就會散在風中。 師無射對著她抬手,不知道做了什么,花朝眼前便開始模糊,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而這時候師無射似乎終于能和她說話,也終于能夠聽到她說話了。 “念你功德厚重,今賜你一次重生的機會?!?/br> 師無射的嗓音變成了一種非常陌生的,又讓花朝一生也不會忘卻的聲音——天道的聲音。 他在說著這世界……本是個話本子,而她可以重來一次。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花朝朦朧看到,師無射又在切自己的金尾。 一條又一條,大概是怕她聽到聲音,師無射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 切下的金尾這一次沒有用來釣幽魂,而是一邊說著:“我賜予你功德金蓮?!?/br> 一邊將金尾自她的手腕打入魂體。 花朝的魂魄閃起了金芒,原本四分五裂哪哪都不好用的魂體,像是被無數的絲線捆住,開始貼合。 五條金尾,在她的左手手腕依次打入,花朝的魂體被粘合,恢復之前了的完好無損。 她徹底看不見手腕上是不是多了蓮花印記,但是她聽到師無射再用天道的聲音說:“重活一世,做你想做的事情吧?!?/br> 花朝記不得重生之前,“天道”都說了什么,也不記得有沒有過這一句。 花朝只記得那時候的自己還在心里吐糟過,天道還挺聒噪。 但是她記得,這句話師無射同她說過。 說過好幾次,也一直都在輔助她奉行這句話。 那便是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花朝此刻心如枯骨,卻靈魂逢生。 她感覺到師無射將她抱起來了,她感覺到師無射用鼻尖戳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感覺到一陣眩暈,有大掌撫在她的頭頂。 失去意識之前,她在想。 原來根本沒有什么天道憐我,沒有什么功德厚重,重生一次的機會。 沒有這世界是個話本子的奇事。 憐她愛她,救她疼她的,從始至終,前世今生,都只有那一個陪伴了她四百多年的狐貍啊…… 第92章 靈珠 花朝再醒過來的時候, 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中。 她睜開眼,周圍依舊是一片純白虛無。 她偏過頭,就看到了師無射的臉, 她怔怔看著他, 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其實花朝仔細想想,她前世今生,仿佛真的從來沒有認真認識過師無射,她對他的了解是那么片面,直到今生知道了他是黑球之后,也才算是窺見他的全貌。 但是花朝現在又覺得, 她根本沒有真正了解過師無射。 她甚至不知道他為她做過什么,不知道自己的重生之路是因他而成, 還沾沾自喜, 覺得自己是天道寵兒。 師無射察覺到她醒過來, 側頭無比親昵也無比開心地用鼻尖蹭了下花朝的側臉。 雖然他沒有笑,但是花朝就是知道, 他在開心。 花朝被他一蹭也回神了, 這才發現他們依舊身處往生河之中, 而師無射抱著她, 正在往生河中前行。 花朝頓時又像是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她看到師無射被腐蝕的小腿已經肌理□□,泥濘鮮紅。 “我們……在哪里?” 花朝開口, 聲音啞得不像樣。 師無射沒有回答, 只是又偏頭吻了一下花朝的唇角。 他已經從魔尊的打扮,變回了司刑掌殿的模樣, 墨藍色的長袍下擺, 被往生河水腐蝕得殘破不堪。 花朝不敢去細看他的足踝小腿是否已經見骨, 也不敢掙扎著說要自己下地。 她怎么敢在這時候鬧著進入往生河,辜負他齊根斬斷尾巴,才好容易拼湊的破碎魂魄? 因此花朝抱住師無射的脖子,只期望魂體的重量輕一些,不會連累師無射行走更加艱難。 但是花朝還是忍不住問:“我手上的蓮花印記,是你的尾巴,對嗎?” “根本沒有什么天道,沒有什么功德厚重,這世界也不是一個話本子,是吧?” “九哥……” 花朝靠著師無射的肩膀,想說一句對不起,卻覺得這三個字,對于師無射那整整九條尾巴,那血rou被腐蝕再生,再生又腐蝕的慘烈,實在是太輕了。 花朝甚至覺得,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被一個人這樣全心全意愛著? 但是她的自我懷疑還未成型,師無射便開口道:“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別怕?!?/br> 他抱著花朝,在往生河中繼續艱難跋涉,他逆流而上,并不回答花朝那些關于這個世界的問題。 到了如今地步,他還是依舊溫柔軟語地安撫花朝,叫她不要急躁,不要害怕。 花朝還怕什么呢? 她抱緊了師無射,既然他不肯告訴她那些事情,那她就自己去找答案。 但是她貼在師無射的肩頭上不知道多久,才又問他:“這是你的幻境嗎?” 師無射頓了頓,回答道:“我們現在,已經不在幻境里了?!?/br> “什么?”花朝抬起頭。 她一直以為,這是師無射曾經尋回她魂魄的幻境,以為這條路走到盡頭,她就能知道師無射對她隱藏的那些真相。 “那這里……難道是真的往生河?” 師無射點了點頭。 又說道:“別怕,我知道怎么出去?!?/br> “外面應該出事了?!睅煙o射說。 “出什么事……難道天象門和黃泉鬼蜮勾結,將幾萬修士都投入了鬼蜮?” 師無射緩慢搖頭,沒有再回答。 花朝也沒有再猜測,因為她感覺到師無射踉蹌了一下,果然花朝迅速低頭再看,師無射的小腿以下,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花朝動了動唇,話還沒說,眼淚已經先流下來了。 師無射輕聲道:“我沒事,別看?!?/br> “我們快到了?!?/br> 花朝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讓師無射為難。 因此她乖乖抱著師無射的脖子,貼著他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這樣艱難跋涉了多久,師無射終于抱著花朝上了岸。 還是那樣觸感奇怪的沙灘,師無射邁上沙灘,便直接跌倒在地。 花朝砸在沙子上,卻還死死抱著師無射的脖子,他的小腿之下腐蝕得可怖極了,若非是天妖之骨,如果只是個凡人,到了這往生河之中,不需要多久,就會連白骨也都被腐蝕殆盡。 他已經不是魔尊了,沒有修習魔族的術法,失去了九條天妖力量之源,他根本無法重新生長出肌膚。 他扳住花朝的臉,不斷地輕吻她。不讓她看,將她扣緊,死死抱著。 兩個人躺在沙灘上,誰也沒有說話,用力抱著對方,恨不得用雙臂將彼此融入對方身體。 時間仿佛變得沒有任何意義,花朝甚至覺得,如果一直和師無射待在這里,死在這里,她也已經心滿意足。 但是她還是要設法出去,出去治療師無射的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