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紳士的背叛
「桐心!」 少女喊了一聲,一直抱著她的頭不放的樹熊立即爬到她頭頂,騰空跳起,直撲向程歌。 「那隻樹熊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怪軣槹沧匝宰哉Z道。 樹熊撲入程歌的懷中,以魚鉤般的亮黑爪子抓起他,提起來后再狠狠地扔到地上。 程歌摔在地上呻吟著,牠則不偏不倚地在他的肚子上。牠探頭去看在牠屁股下掙扎著的程歌,像是嫌他這個坐墊不夠安分,又站起來跳了幾下,痛得他連半點聲音都擠不出來。 「桐心,現在不是時候?!?/br> 樹熊聞言,從程歌身上下來,一把將他舉起,扔到少女面前。 「抱抱?!範瓘堥_雙臂,對少女說道。 少女瞥了程歌一眼,他已經昏了過去。她走到樹熊跟前抱起牠。 我再次問身旁的周煒安,真的不出手幫程歌嗎?雖然我沒能力幫上什么忙,但周煒安應該懂些符咒法術什么的,今早他收拾方然時就露過一手了。 話說回來,方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當然要幫。不過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交給我就好?!顾贿呎f著,一邊從斜揹包里抽出一瓶綠茶,同時提醒我離他們遠一點。 他打開瓶子,把剩下的綠茶一口喝完,然后扣上蓋子。蓋子沒有扣緊,只是隨意地扭了兩下。 少女抱起樹熊,樹熊瞇起眼睛,在她懷里蹭了蹭。 少女身后的程歌爬了起來。 周煒安將綠茶瓶扔了出去,蓋子在過程中松開飛脫了。 少女馬上摟住樹熊蹲下,瓶子命中了她后面的程歌。 程歌的身體隨即分解成赤紅色的砂子,全數被瓶子吸了進去。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蓋子像磁石般被瓶子吸引過來,自動扭緊開關。 少女將樹熊重新安放在肩膀上,上前欲拾起瓶子,卻被周煒安搶先一步。 「你想怎樣?」少女板著臉問。 周煒安笑笑,道:「相信歐陽小姐也知道最近奇畫社的經濟危機吧,小弟也是急著拿錢交租金和水電費,不知道歐陽小姐能否先把報酬給我?」 「可是我聽說奇畫社的委託報酬一向都是交給干事,然后由他們按分成給予成員的。你好像不是干事吧?」 「那要一點交通津貼總可以吧?」周煒安露出詢問的神色,并將瓶子遞向她一點。 少女不語,爽快地給了他一疊鈔票,一把奪過瓶子。 *** 我不敢相信周煒安出賣了程歌,剛才他還「大哥」﹑「大哥」的叫他,怎么下一秒就變成這樣? 周煒安暗算程歌,然后把他交給了那個女孩,這是毋容置疑的。 結界已經消失了,我們又回到西湖湖畔。 「剛剛那個是什么人?」 「陰陽師。聽過嗎?」 我點了點頭。不了解,但聽說過。陰陽師是日本古代的一種職業,利用以陰陽五行為基礎的陰陽道進行占卜和負責祭祀儀式,聽說還會降魔伏妖? 程歌將會被逼成為那個陰陽師的手下? 「大哥是我見過最強的修道鬼。不過那個女孩也挺厲害的,聽說她一出生就擁有強大的靈力,行內的人都說她是近百年來最強的陰陽師,真是后生可畏??!」 我又向他打聽奇畫社的經濟危機。我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回事。 「這個暫時只有奇畫社的領導﹑干事和一些資深成員知道?!?/br> 最近奇畫社收到的委託確實少了。雖然我不敢正式接受委託,但每次進入奇畫社時,我都會在大門口旁的任務板前流連,看看都有些什么委託。 奇畫社對我而言就是一道用平凡偽裝的門,只有深入發掘,方可一窺那些普通人看不見的事物。 「所以領導們決定增加委託范疇,接受陰陽師的尋鬼委託?!?/br> 周煒安的語氣帶有幾分無奈。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但他終究做了——帶陰陽師找到避世修煉的程歌。 ——他們會把畫賣給驅魔師或靈媒,這樣他們就能隨時找到下手的目標,不順眼的就干掉。 原來方然說的都是真的。奇畫社的人為了錢,什么樣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我偷偷瞥了周煒安一眼,他依舊滿面春風,看上去心情很好。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委託才過來找我? 蕭睦會不會也有危險?希望他不是什么修道鬼吧!被人盯上可就麻煩了。 「接下來我不能陪你了,香港那邊還有些事要辦,我馬上就要去機場?!?/br> 果然是這樣。 我客套地說「沒關係」,又感謝他的幫忙。 我脫下他給的外套,正想還給他,他卻叫我留著。 「你別再回那間酒店了?!顾统鲆粡埫o我,續道:「去這間酒店吧,找杜經理幫你安排,會有七折優惠。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會預先跟他說一聲?!?/br> 我接過名片,機械式地向他說「謝謝」。 「最后一件事?!怪軣槹餐O虏椒?,我不確定他是否發現我的態度有所改變,才急著再次為自己辯解。 「你能把方然那張「奇畫」給我嗎?可悠等它已經等了十年?!?/br> 如果我把奇畫交給他,就等于將方然交出去了。 還有那個護身符…… 現在除了方然,還有誰能幫我找到蕭睦? 「那張奇畫已經被方然搶走了,就在今早你趕到之前?!刮蚁M业臉幼涌雌饋聿幌袷窃谡f謊?!笇Σ黄??!?/br> 「那個小鬼還真狡猾……」周煒安理了理斜揹包的肩帶,說:「還以為這次你會立大功,能圓了可悠長久以來的心愿?!?/br> 他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像他感同身受。 「可憐的可悠?!?/br> 如果是這樣的話,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把方然的奇畫交給她。 但絕對不是現在。 *** 周煒安走了,我藉口想多看一會西湖的景色,仍在西湖附近徘徊。 方然應該在這兒附近吧? 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全乾了,但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腿也有點痠痛。 我在一張面向西湖的長椅上坐下,讓包包躺在旁邊的座位上。身旁的樹垂著一串串葉子,如葡萄般繁多,在我的頭上形成一道簾幕。 西湖仍是那么平靜,我不禁猜想那輕輕蕩漾的水波下是什么。 「怎么?掉下水時還沒看清楚?」 戲謔的聲音自身后傳出,我回頭一看,真的是方然。 他將雙臂別在椅背上,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洋娃娃,算你有義氣?!?/br> 「我當然講義氣,可你呢?剛才在雷峰塔的結界里,你一聲不吭的不見了?!?/br> 「我不想見到姓周那傢伙。有東西附體的話,要隱藏氣息并不難。沒想到不見一陣子,他還多學了陰陽師的技倆?!?/br> 他說得沒錯。表面上他跟那個陰陽師只是因為捕捉程歌的委託而結識,但聽他的口氣,好像很早以前就知道那個女孩的事情了。他和陰陽師的來往應該很密切。 「那你也學些法術打敗他不就好了?」 我也沒料到自己會衝口而出。 「我才不要學那些修道什么的,多辛苦??!你也看到了,會法術的鬼魂多容易被人盯上。我啊,寧愿每天過得開開心心﹑輕松自在就好?!?/br> 也有道理。 「走吧,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方然頓了頓,又說:「不過你最好把那個姓周的給你的東西都扔了,還有盡快替我找一個新的附體物,附在這個護身符上感覺很怪?!?/br> *** 回到房間,我泡了個熱水澡,感覺好多了。 方然等我準備好,又帶我出去。 看來還是無法好好休息。 他帶我從一八一八號房走到一八零二號房前,說里面有另一隻鬼。 我打了個冷顫。又來一隻?這里是頭房,你該不會是想叫我進去吧? 「進去吧?!?/br> 果真如此。 「不行?!刮姨嵝炎约?,態度一定要堅決。我可不想再招惹多一隻像他那樣煩人的鬼魂。 他問為什么,我可是有正當的理由,聽好了。 「你可以穿墻進去,但我不行。我是普通人,得拿著房卡才能進去。再說,你怎么知道里面沒有住人?」 「放心吧。你跟了我這么久,已經從我身上沾到一些鬼魂的力量了,你直接進去也不會有問題的,相信我?!?/br> 他的意思是——我也能夠穿墻? 方然向房門昂了昂首,像是在說:「還不快去?」 「不用先向那隻鬼打個招呼嗎?」 「我跟他很熟稔,這個時候他多半在打瞌睡?!?/br> 真的沒問題嗎? 「快點吧,膽小鬼?!?/br> 我退后兩步,方然提醒只要當那道門不存在就好。 放松一點。我做得到的。 我深吸口氣,快步衝向那道刻著一八零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