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夕陽轉瞬便消逝,沒了陽光,姜宏志也無所謂,只要有呂晨曦就夠了,她的陪伴勝過任何暖陽,姜宏志慶幸自己還沒離開這世界,見到了她才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留戀的事物,他不想拋下呂晨曦。 顧慮到姜宏志目前狀況,呂晨曦提議兩人去綜合大樓前的長椅坐著,公共空間的獨處,遠比在辦公室好很多,姜宏志收拾完包包,便默然跟在呂晨曦身后,她的背影很小,窄小的肩膀、纖細的四肢,還有矮不隆冬的個子,都是構筑她小小背影的要素。 小小的她,總是大步前進,不畏艱難也不懼困境,與自己完全相反。 要是自己也能有呂晨曦的堅強,就不會升起尋死的念頭了吧?姜宏志羨慕起呂晨曦的勇氣,這是她身上閃閃發光的特質之一,如同天空中的一等星,光彩耀人。 「老師,坐吧!」到達長椅后,呂晨曦比劃了長椅上的位置,讓姜宏志先坐下,自己才跟著坐下,一坐下呂晨曦便拿出了口袋里的錄音筆,認真的眼眸望向姜宏志,詢問道:「老師,為了保障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我都會錄下來,請問你可以接受嗎?」 錄音能成為證據,未來就算有人因他們這次碰面而說間話,他們也能拿出證據證明彼此是清白,姜宏志明白呂晨曦的用心良苦,點頭答應錄音之事。 姜宏志偷瞄cao作錄音筆的呂晨曦,記得第一次見面,她也突然拿出了錄音筆,當時真是嚇著人,一個高中生、準大學生居然拿出了錄音筆,這可不是什么常見的物品呢! 那時是去年五、六月吧?沒想到一轉眼就一月,他們已相識半年多,卻沒有太多的相處,因為自己忙著論文,沒太多時間可以找她,難得想要約呂晨曦吃下午茶,對方卻不是有約就是有課。 維系彼此的方式只有通訊軟體,她每天都會撥出時間跟姜宏志聊天,聊著聊著,姜宏志也期待起她的訊息,習慣每天有她的分享,只有呂晨曦生氣那次,兩人斷了一陣子聯系,那陣子沒有呂晨曦,他心里悵然若失,課程進度也變慢,生活在害怕失去呂晨曦的恐懼中。 幸好,他那時鼓起勇氣和呂晨曦聯系。 回想起與呂晨曦的相處,姜宏志只想狠狠抽自己巴掌,他明明很重視呂晨曦,也不想要呂晨曦離去,為什么他今天卻遺忘了重視之人,只想要一走了之呢?她哭著說出「你要丟下我嗎」時,那句話,刺痛姜宏志的心,她的淚,使姜宏志心隨之而碎。 想要珍惜呂晨曦,卻讓她哭泣,為何自己如此笨拙呢? 「那么,老師,請你告訴我洪琪找你那天的事吧!我想聽你的說詞?!购殓鞯恼f詞,早在之前就已經聽過她哭訴,但同樣是當事人的姜宏志,他的說詞卻不為人知,呂晨曦想聽他說看看那天的事。 姜宏志老實的交代了所有,包括了洪琪大約幾時來、幾時走,進來的時候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還有他們之間的爭執,前后不過十分鐘的事,在這短短時間內,姜宏志從來沒有從座位起身過,他無奈的說道:「據洪琪說法,我當時還有上前抓住她的手,要是我真的有壓制她,怎么可能在短時間輕易讓她逃脫呢?」 「確實如此,她的說詞有漏洞,而且我記得她手臂沒有掙扎痕跡?!够貞浤翘鞊溥M懷中的洪琪,除了衣衫不整外,手依然是白皙光滑,一點傷都沒有,呂晨曦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暗叫可惡,她應該更早發覺,只怪自己太急著擔心洪琪,不懂得懷疑人。 「她會出這招,我其實也不意外,她一直都要求別人順她的意,碰到不順她的意又激怒她的人,她就想搞爛對方,這都是我能理解的范圍,不過這招對她也有風險,我不能理解為什么她要採用這招,她也有可能會被人罵,是她不檢點才會招致這情況。不過她有騎士團護航,再加上她是受害者,社會大眾會同情她,甚至幫她去罵那些人,對洪琪來說,確實好像不痛不癢?我好像能稍微明白她的想法了?!?/br> 呂晨曦用錄音筆抵住下巴,眼睛轉呀轉,分析起洪琪的心態與處境,她是主要的受害人,肯定也與自己一樣還留在學校,但這幾天她從未看過洪琪,不知道是跑去哪邊愉快過寒假。 「但幸好她是臨時起意,她來不及做有利自己的證據,只能先製造受害的樣貌,大喊大叫讓外人聽見、哭著衝出辦公室、不關寢室門與我吵架,這幾點都是她為了鋪好受害者之路,但她做了多此一舉的舉動?!?/br> 「什么舉動?」呂晨曦頭頭是道的分析,姜宏志整個人都聽入迷,他趕緊問道,希望呂晨曦快點揭曉。他不擅長分析人心與行為,因此呂晨曦精闢解析洪琪,讓他深深被吸引住,期待聽到呂晨曦理清洪琪全部舉止是為了什么。 「我聽說她特地繞到系館,綜合大樓只在宿舍隔壁,洪琪卻先去系館露面,才回到了宿舍,就算說她是為了找我,她根本沒有找我就跑了,她之所以這么做,理由也很簡單,她想在系上製造同情輿論,要是叫學校調系館監視器,就能很清楚看到她行為怪異的地方了吧?」 讓人同情她的前提是,必須有人,她得為了找到人在系館徘徊,那絕對不可能讓她有機會辯解是找呂晨曦,那堂課的教室在四樓,洪琪最多在二三樓就能找到人,一個特地上了樓、又特地下了樓,最后才跑回宿舍的人,舉止實在太過奇怪。 「居然還有這點嗎!可是由我去跟學校那邊說,也不太合適……?!购貌蝗菀装l現了突破點,姜宏志心情激昂一會,又馬上冷卻,他也是事件的當事者之一,不能夠隨意置喙調查之事,更別說他的人緣差到沒人可以幫他轉告。 「不用擔心,我會去處理這件事情,我還是有熟識的老師可以幫忙,再不然就是動用到學長姊的人脈,老師你現在要做的事,只有等待?!乖诎嗌喜坏萌司?,不代表呂晨曦在其他地方吃不開,她謙虛的個性讓不少老師對她讚譽有加,進而讓老師們與她有基本的交流。 學長姊則是在社團延伸認識,攝影社的幾個學長姊聽聞她以前是新聞社,便拉著去與學校新聞社交流,所有人都被呂晨曦溫和笑顏及應對自如的對答征服,有點墨水又個性良好的人,總是能輕易獲得大家喜愛,呂晨曦一路走來都是被人喜愛的角色,直到她遇見洪琪,才第一次感受被人討厭,規模還大到快要整個系都厭惡她。 呂晨曦仔細想來,發現自己的不順遂,有一半來自于洪琪,無論是大肆宣揚曾就讀橋女之事、不順著她意就發脾氣之事、甚至抄襲報告之事,全都是洪琪踩著自己所做的事情。 一直忍讓她、遷就她,還處處體諒她,洪琪卻還是一直壓著呂晨曦,像在試探呂晨曦的底線,這次,洪琪徹底跨過了那道底線,去誣陷呂晨曦重視的人。自己被弄得慘兮兮,呂晨曦不會太在意,但搞到重視的人,她絕不會善罷干休。 「我要等到什么時候?」頭腦清晰的呂晨曦,是身陷性sao擾風暴的姜宏志最后救命稻草,他全盤接受呂晨曦所有的話,打算百依百順的遵從呂晨曦指示。 「等到洪琪證據不足而翻船之時。你沒有證據證明清白,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受害,罪證不足之下,你就是無辜的,而且她還曾做了奇怪的事情,學校不會輕易判你有罪,你認識性平會的組成人員嗎?」 「不是很清楚,但有聽過名字,我記得有幾個擇善固執的人?!鼓切┤说氖论E姜宏志也略有所聞,倔的跟牛一樣脾氣,又一定要調查清楚才肯下結論,因為夠資深,也沒多少人會啃這些硬骨頭,他們便隨心所欲地按自己性情做事。 「有那些人,你不會被草草了事而定罪的,所以呀!先耐心的等吧!在那之前,不要再做傻事了!知道嗎?」也許是被姜宏志輕生的那幕嚇到,呂晨曦手戳著姜宏志的手臂,非常嚴肅地盯著姜宏志,眼眶微微濕潤,一副快哭出來又逞強不哭的模樣。 「抱歉,我不會再那樣了。虧我還為人師表,卻採用那么激烈的手段,我也愧對你對我的尊敬,我明明應該要更成熟、更睿智才是,我辜負了你對我的期待?!惯€等不及姜宏志消沉,呂晨曦直接彈了姜宏志額頭,他錯愕地摀住疼痛的額頭,摸不著頭緒的愣愣看著呂晨曦。 「笨蛋~我才沒有期待!因為崇拜著老師,而加諸過多的想像與期待在你身上,這對老師一點也不公平好嗎?沒有人必須因為誰的崇拜而改變原本的自己,我就是喜歡原來的老師呀!你不要再消沉了,也不要再讓我擔心了……?!拐f到最后,呂晨曦輕拉起姜宏志衣袖,微微低下了頭,不再盯著姜宏志看,失落的神情在臉上表露無遺,姜宏志將其看在眼里,明白自己讓呂晨曦cao心了。 「謝謝你,我會振作起來的,也謝謝你,今天及時阻止了我?!?/br> 姜宏志終于打起精神的聲音,使呂晨曦心中放下了一顆大石頭,姜宏志握著童軍繩,站在桌上蓄勢待發的畫面,不斷縈繞在她腦海中,直到方才,她仍在驚恐之中,深怕姜宏志未來又想不開。 好不容易,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要什么話都未曾說出口,就永遠失去了姜宏志,但現在絕不是適合傾訴的時機,當務之急是要幫助姜宏志,而不是先把自己的私情訴出。 告訴姜宏志要等待,其實也同時是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總有一天有告訴他心意的良好時刻,到時候,他會接受自己嗎?呂晨曦也說不清楚,只能給予自己小小的盼望,姜宏志不會把自己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