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被洪琪指控事發地點的辦公室,在被人調查過后,只剩一片狼藉,等著姜宏志去收拾,自己珍愛的書籍散落滿地,姜宏志也滿不在乎,他頹廢的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的憔悴顯得他蒼老,夕陽西下,不開燈、不開窗的辦公室逐漸變暗,他也不在乎,獨身一人融入黑暗中。 唯一亮著的物品只有手機,手機里顯示著一條條留言,上頭寫著:「那個噁男怎么還不去死一死阿?」、「坐領乾薪、手抱美女學生,這么爽我也要做叫獸!」、「揪團去他家堵他啦!該動私刑了吧!」 滿滿的惡意充斥姜宏志手機,還有一則則私訊,咒罵著他還有他全家,還詛咒他不得好死,更多的是毫無意義的叫罵,一聲聲「叮咚」訊息聲,姜宏志視若罔聞的呆滯,循著他視線方向,能瞧見美工刀、木炭、童軍繩等物品,每一件物品他辦公室都不曾放過,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后一次。 他怨恨自己太過天真,以為這世界的愚人挺多是戲弄他、嘲諷他,他沒想過有人會因為自身利益而選擇害人,他應該多些警覺,不該讓洪琪進到辦公室里,更不該讓她關上了門,沒有監視器的辦公室里,他無法為自己拿出有力證據。 但洪琪也同樣沒有證據,姜宏志在被通知的當下,本以為這事最后還是會不了了之,因為沒有證據顯示他有亂來,他曾經樂觀相信,最多只會嚴重到這間學校待不下去而已,可事情卻遠遠超出他想像。 究竟是誰在論壇發出「做夢文」,姜宏志不得而知,而這篇文后續引爆的連鎖反應,在短短一天內,就讓各家媒體大肆報導,而其它指控他的文章也一篇篇浮出,說他尸位素餐、說他對人態度惡劣,還有其他自稱也是受害者的人冒出。 這都歸功自己做人太失敗吧? 姜宏志冷笑出聲,笑聲回盪在凌亂黑暗的辦公室中,帶著一絲詭異。 他瞧不起所有人,所有人也瞧不起自己,在他最困頓的時候,他們只會躲在安全的岸上,眼帶笑意的冷眼看他沉入漩渦之中。 旁人的訕笑,姜宏志一點也不在意,他的人生中從未缺少人們的譏諷,無法理解自己的笨蛋,他怎么會在意呢?但如今輿論威力已經大到影響他的研究領域,他上交的論文,連審都未審,就被直接退回。 那份論文草稿靜靜躺在桌上,是僅有被擺放整齊的物品,姜宏志重視他的所學、也熱愛著他的所學,他一直沉迷于其中,而這也是唯一一直陪伴他的事情,世人不喜歡自己又如何?他還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呀! 就連那一片天,都被人否決掉,姜宏志這才徹底感受到自己跌落谷底,甚至該說,他被判了死刑,從社會上死亡,某些意義來說,比直接被剝奪生命還糟,姜宏志失去了自己研究領域,他便失去了所有,社會性死亡的他,不會有人再理會他的論文。 他到現在的人生都是為了所學而奉獻,而卻因為他人的誣告,自己便什么也沒了,姜宏志頓時人生重心消失,他該何去何從,找呀找,他也找不著。 壓力好大。 視線依舊放在那三樣物品的姜宏志,腦中只剩如此想法。 壓力好大。 沒有了依賴之事的姜宏志,腦中只有如此想法。 好想逃離。 人生突然毫無意義的姜宏志,腦中轉變了想法。 去死就能逃離了。 伸出手拿起美工刀的姜宏志,腦中想法決定付諸行動。 美工刀的利度夠他劃出夠深的傷口,他能看著自己一點一滴失去血液,最后失血而死,但速度太慢,姜宏志想要更快一點,他沒有波瀾的雙眼,看向了木炭,他可以燒炭自殺,但等煙充滿整間辦公室,需要更多的時間,最后他摸向了童軍繩。 天花板的吊扇不知是否能撐住自己重量呢?他脫下皮鞋,灰色的襪子踩在桌上,一手往上拋繩子,姜宏志繞了一圈在吊扇柱上,試拉了拉吊扇,似乎還夠堅固,應該可以撐住自己重量吧? 他的人生已無任何光芒,也無任何可戀,離開人世對姜宏志來說,并無任何的恐懼可言,反正他已被搞到一無所有,又有何懼呢? 訊息叮咚聲從未停歇過,亮起的螢幕中,呂晨曦的名字一閃而過,姜宏志并未發現,他正專心的打著結,一個不會輕易散開、又被掙扎中的自己松開的結。 嘗試過幾遍,姜宏志總算打好了結,此刻響起的校園鐘聲,是他的專屬喪鐘,能死在有自己心血的辦公室中,姜宏志多少感到安慰,他還擁有著自己的成就、他的所長,而不是無情被奪走。 姜宏志慢慢將繩子靠近自己脖子,只要他套上一躍,他就能逃離這個世界,多么輕松愉快呀! 「姜宏志老師!」喊著他名字的聲音,伴隨著迫切的敲門,那熟悉又親切的聲音、甜甜又輕柔的語調,是他最在乎的人呀!姜宏志停住手邊的動作,空洞的雙眼,逐漸回神又變得濕潤。 「老師!我知道你在里面!快開門!」這次不是用敲,門外的人直接改用拍打,聲音轉為咚咚聲,沉悶又響亮,可聽出拍的多大力,聽著急切聲音,姜宏志濕潤的眼眶忍不住淚,滴滴落在手上及童軍繩上。 「老師!開門!誒?門沒鎖?」除了拍門外,外頭也開始轉動門把,這時才發現姜宏志忘記鎖門,一瞬間,門被打開到最大。 夕陽隨之灑落進辦公室中,本來充斥著黑暗的辦公室,被夕陽微光驅趕所有黑暗,橘紅色的光擁抱亂七八糟的辦公室,無論是何物,在這時刻都有著暖洋洋的橘紅光芒。 沒能習慣光亮的姜宏志下意識遮住了眼睛,他從模糊的視野中,看見背對著夕陽,與陽光一同出現的呂晨曦,她喘著氣、抿起了唇,眉頭一皺,斗大的淚珠便一顆顆掉落。 「你要做什么?你要丟下我嗎?」努力維持普通聲音的呂晨曦,雙手握緊拳頭,盯著站在桌上,手還握住童軍繩的姜宏志,他正在哭泣,呂晨曦多想衝上前緊緊抱住姜宏志,可現在還不能。 他是性sao擾嫌疑人,不能再給他多添麻煩,呂晨曦按耐自己的衝動,以及心中的不捨,自己是來告訴姜宏志,她會相信他的呀!不能造成對方困擾。 「晨曦我……我好痛苦……」連姜宏志也不清楚,為什么一見到呂晨曦,一向沉穩自重的自己,會不停、不停的掉淚,還會一股腦說出心底話,他不想造成呂晨曦困擾,他只是呂晨曦尊敬的老師罷了,沒有其他意義。 「姜宏志老師……我很想抱住你?!孤牻曛咎寡宰约旱男?,呂晨曦決定把內心話也說出「但我現在不可以這么做,你還在被調查中,我只能跟你說,我相信你,無論他們說什么,我都相信你?!?/br> 一句相信能帶人多大的力量,沒有人可知,但此時的一句話,就足夠拯救一個人的生命,姜宏志雙腿一軟,跪坐在桌上,無聲哭泣成了嚎啕大哭,他的壓力太大,卻沒有人愿意站在他身邊。 但幸好,這世界不是全然是黑暗,還有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