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破碎的絕望
小李沒有主動點破什么,可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簡單的學會一些字之后,一次看似偶然的巧合,讓她終于開始驚恐的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切的顯而易見并沒那么容易被相信所接受。 她顫抖的拿著馮遠的“信”和“通知單”,有些癲狂的咆哮著質問小李:“這,這上面的字不對,和你教的不對,你教的是不是錯的?!還是說,這上面……這上面是的字……是錯的,還是說,這……這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其實她早有不好的預感,三年,不對,從她成為方銳的“好朋友”起,已經過去了四年,她再傻再單純,也該察覺到什么了,她的與眾不同,方銳講的那些道理,這些花花綠綠的奇怪的通知單,電視里的新聞電視劇,一切矛盾沖突在她的腦海里爭吵的時候,總是方銳的話把她拉出來:我們是好朋友,你要相信我??墒?,好朋友會在自己遍體鱗傷時亢奮的興奮嗎? 旁人偶然間那些奇怪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他們背后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必然不是如瘋子所說那樣只是因為她的漂亮。 她覺得不對,只是一廂情愿的不愿意去面對這個事實,而現在,小李無情的將她從最后一絲幻想中拉了出來,甚至在后來的歲月中,失魂落魄的她甚至時常憤恨小李的所作所為,為什么要將她從這個麻木的夢中疼痛的喚醒,繼而是無以復加的絕望。 已是盛夏,蟬鳴陣陣,卻沒有任何燥熱的感覺,烈日當午,她整個人如墜冰窟,發自骨子里的寒意蔓延至全身。 小李點了點頭:“你這些通知單,都是假的?!?/br> 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咆哮道:“你騙人??!你騙人?。。。?!” 天旋地轉,絕望無力的癱倒,卻未能將她送入那得以逃離現實的昏迷,她癱坐在地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這是假的,那,那一切都是假的?這絕對不可能,她陷入無助的絕望拉住小李心懷幻想的咆哮:“你是騙我的,你就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想cao我,你想玩我,對嗎?你就是想玩我cao我,所以才這樣說?!?/br> 說完她一把拉開了自己的裙子,習慣性的掏出自己取悅男人的雙乳,擺在小李面前,繼而拉住小李的衣角,哀求道:“您玩我吧,您隨便玩,您別騙我了,好嗎?好嗎?” 淚水在她臉上蔓延,哀求變成了嘶啞的哭腔,顫抖著瑟縮,以至于幾乎失去了呼吸的力氣,最后由痛哭變成了窒息般的抽噎,心臟蜷縮成一團在她的胸腔中無序的跳著。拉扯的手變成了無力的捶打,砸著小李的腿,期待他收回那些騙人的話語。 小李悲憫的看著她的掙扎,堅定的沒有回應。 漫長的時間里一點點塑造的認知,她所堅信的東西,支撐她的東西,在一天之間崩塌殆盡。 一直到黃昏的時候,哭了問問了哭的她才從小李的口中漸漸理清了一切的來龍去脈,那些讓人絕望窒息的現實碎片,現在終于在她的眼前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圖景,可這圖景如她的人生一般更加破碎讓她難以接受。 最后一絲僥幸的幻想破滅是被摁住的周峰澤在小李的氣勢下如同xiele氣的皮球般跪在地上求饒的時候:“對,對不起,這都不是我的主意啊,這些主意都是方銳出的,對,是他,是他教我這么做的,我只是個打下手的,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李哥,你別打了,我說都說了,打死我也沒用啊?!?/br> 所以,她做的一切是女人違背世俗道德的骯臟之舉,她是人人得而唾棄的yin爛賤貨,她是一個丟盡廉恥,傷風敗俗的女人。 所以,馮遠,馮遠他壓根也沒有坐牢,所有的深交,減刑,贖罪,任務,一張張通知單,一封封信,一切都是方銳為了玩弄她的身體,壓榨她的價值,編造出來的謊言。 為什么啊,憑什么??! 她虛弱的跌坐在地上,爬過去憤恨的狠狠抽了周峰澤一個耳光,舉著發麻的手指顫巍巍的指著周峰澤的鼻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茫然而絕望,崩潰而又無助,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從,不知接下來該怎么做,該如何去面對,就這樣呆呆癱坐在地上,潔白的裙子上沾滿了泥土,年少的她散發著腐朽的氣息,仿佛生命已經在剛才的嘶吼怒罵中,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絕望的看著周峰澤,又更加絕望的看著小李,這個沉默中曾帶給她片刻踏實的男人,卻又如此無情的打碎了她眼前的一切,好像除了絕望已經沒有別的詞能夠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她癲狂崩潰的內心想要瘋狂的不計代價的報復,可是她沒有任何還擊的力量。 她想去狠狠的撕咬方銳,再抽周峰澤幾巴掌,可事到如今,方銳不會再給她機會,打死周峰澤也無濟于事,而且,這一段過往,自己真的是完全無辜的么?說不定到最后,自己的罪孽比他們二人還要深重,去報警?她沒接觸過警察,有用嗎? 小李搖搖頭,嘆息一聲,短短的幾年,方銳借助她的身體,早已身居高位,現實的經驗告訴眼前的人明白,沒用的,那些假通知單什么都不是,算不得證據,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蕩婦的言論,方銳的權勢,已經不懼她的“誣陷”。 她的苦難是方銳青云直上的墊腳石,她一手幫扶了這個她無法反抗的惡魔。 她痛哭流涕的說,那我去找那些睡我的男人,他們,他們看在情分上,總會幫我的吧? 小李再一次的搖頭,就像是縫衣服,方銳他們那些人,用她的身體當做針,把大家縫合成一片牢固的關系網,衣服做成了,這針還有什么價值?沒有人真正在意她,甚至不會有人承認和她發生過那些事情,棄如敝履,避之不及,她只是個用完的工具。 漸漸的,天黑了,天黑之后呢?這一天的時間甚至比離開馮遠后的四年還要漫長,黑夜來臨,她烏黑的秀發中卻悄悄生長出幾縷銀絲。明天該做什么?明天……自己活著的理由又是什么? 這是她又一次的想到死亡這個反復出現在她腦海中的結局,在她困頓的人生里,無能的掙扎從未改變凌亂的現狀,那些孤苦的彷徨在很多夜里仿佛陰間的黑白無常在向她招手,用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縹緲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來吧,來吧,快來吧,投身死亡,即可以永遠躲進與現實隔離的黑暗中。 這一生她戰戰兢兢小心行事,可是宿命從未對她有過半點憐憫。 求生的本能讓她在這過去的二十三年中不停的攀附在任何生的希望上茍延殘喘,可此刻支撐她前行的信仰徹底的崩塌殆盡,再無生還的希望。 不,還有,把她推進絕望的小李最后又給了她一線希望:“你說的那個馮遠,我打聽到了,他現在在城北工作,離你……其實一直都不算遠?!?/br> 孟依然在絕望中聽到這些,一把抓住小李的褲腳:“那,那你能聯系到他嗎?我想,我想見他一面?!?/br> 小李點點頭。 “謝謝?!彼侔愀兄x,又恐慌的想起了什么:“但是,但是,別告訴他我的事情,什么都別說,什么都別告訴他,就說我來了,好嗎?” 點頭。 現在她能選擇的結局似乎只有死亡,但是要見過馮遠以后,再去死吧,她想。 畢竟,即便是這四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的堅持是真的,她的努力是真的,她心里那種熱切的掛念是真的,她的愛也是真的,那是刻進骨子里的渴望,在麻木的疲憊中她無數次幻想過將來馮遠“刑滿出獄”時再見的那種輕松和幸福,可是現在馮遠真的沒事了,或者說從沒出過事,她卻難以輕松起來。 在這她以為一直雙向奔赴的時間里,她已經在背離馮遠的路上越走越遠,變成了一個骯臟的姑娘。 可那畢竟是她向往過的人,向往了那么久的人。 死亡對于孟依然,已然是唾手可得輕而易舉的東西,所以也不急于一時吧,即便是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沒有臉再去面對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成為他的愛人,她還是想著能再見一次,為自己的一生這唯一的溫暖,去做個告別。 什么都別說,讓自己還以最初的樣子去見他一面,這是她最后的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