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顧晟抱在懷里，展艾萍坐在他的大腿上，總算是鼓起勇氣醒來了，“多少點了？”

    “你怎么還沒走?！?/br>
    展艾萍迷迷蒙蒙看著窗外的白光，又看了看鐘表，她震驚：“你到底提前了多久叫我??？”

    顧晟道：“我就知道很難叫醒你，所以我提前了半小時?！?/br>
    展艾萍：“……”有這個必要嗎？

    “抓住機會跟你溫存?！?/br>
    “你傻不傻啊你，也不多睡會兒，我等會還能在車上睡覺，你別沒睡好犯困了?！闭拱继纸o他整理了下衣領，她打了個哈欠。

    顧晟含笑望著她，溫柔道：“不困，我走了?！?/br>
    “親一下再走吧?！闭拱贾鲃颖е?，在他溫熱的唇上啄了下。

    顧晟緊緊抱她一會兒，“真恨不得天天叫醒你?！?/br>
    “讓你天天對我投懷送抱?！?/br>
    展艾萍忍不住打破他的夢想：“你天天這樣叫醒我，我只會想揍你?！?/br>
    “快走吧?！?/br>
    顧晟走了，展艾萍收拾好東西，她把孩子拜托給秦蘭芳幫忙照顧，還有家屬院的衛生員小趙一起看著，鍋包rou和小湯圓認得他倆，不會哭鬧，應該能堅持到mama回來。

    秦蘭芳道：“放心去縣里吧?！?/br>
    現在秦蘭芳對照顧孩子很有心得。

    “好，謝謝你了?！?/br>
    展艾萍坐上了去縣城的車，比尋常更早一點，車子開在山野中的小道上，穿過一片片山林稻田，這時天色亮了，正是日出沒多久，金色的光芒穿破云層，天空是藍的，云被染成了金色，遠遠望去，底下連綿的群山是和天空一樣的顏色，仿佛是連成了一片。

    展艾萍坐車喜歡坐在窗戶邊，清晨的風吹進來，吹在臉上格外清新舒適，稻田邊上有電線桿，青黃的稻田隨風搖曳。

    她坐了一會兒車，昏昏欲睡起來，睡到了縣城里，醒來時朱惠坐在她背后，“到了，咱們下車吧?！?/br>
    這時候去縣城的車，一路上隨叫隨停的，早上也就兩班車，趕不上就沒了。

    今天坐車來縣城的并不多，展艾萍和朱惠下了車，走到了縣衛校，衛校就在縣城城郊，表面瞧著跟個中學沒什么兩樣，這屬于是中專學校。

    她們來的早，cao場上有幾個學生，兩人進去了，展艾萍先去教學樓找校長，魏校長讓年輕的行政何老師帶著她在校園里逛逛。

    “展老師，你先上幾節課試試?！?/br>
    何老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老師，“你是展老師吧，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院長，真厲害啊，我帶你去逛逛我們衛校?！?/br>
    “那邊是學生宿舍，那邊是食堂，那有個圖書館?！?/br>
    展艾萍道：“我可以去借書嗎？”

    “當然可以，我帶你去辦上借書證?！焙卫蠋熓譄崆?，領著她去辦了借書卡，展艾萍直接借了兩本醫書，何老師給她擠眉弄眼的，示意邊上還有小說可以借。

    展艾萍笑著搖搖頭。

    “學校有一年制的，這個主要是培養鄉村的赤腳醫生，你看墻上掛著的，就是學校的赤腳醫生證明?！?/br>
    這個年代的赤腳醫生證就跟一張獎狀似的，手寫的，蓋了章，得了這赤腳醫生證，就能在鄉野行醫。

    展艾萍去給醫士班的上了幾節課，她感覺還不錯，她也就是每個星期來上幾節課，上完了后，何老師帶她去領了些老師的專屬物資。

    “這也是給你們老師的福利，這些筆記本，還有英雄鋼筆?！?/br>
    展艾萍來這里上課，每節課補貼一兩毛，價格并不高。

    “對了，還有燈塔牌的肥皂，我給你拿兩條，也是老師福利?！?/br>
    展艾萍笑道：“我這都沒上幾節課呢，就拿這么多東西?！?/br>
    “這肥皂難買，實際上也不貴?！?/br>
    下午展艾萍繼續回去上課，上完最后一節課，教室背后多了幾個人，除了魏校長外，還有軍醫院的許院長。

    展艾萍好長時間沒見過許院長了，沒想到他也在這里。

    結束了這節課，魏校長夸她：“展老師，你這課確實上的不錯，年輕人，很有本事?！?/br>
    展艾萍跟魏校長簡單聊了幾句，最后剩下她跟許院長。

    許院長明顯是有話要跟她說。

    “展同志，你等會兒跟我去一趟軍醫院，有人給你送了些東西，你順道拿回去吧?！?/br>
    展艾萍愣了下：“……給我送了東西？”

    說完這話，她心跳慢了一拍，有些不敢置信，她的心頭七上八下的，十分慌張，她下意識想到了一個人，但她又不敢想。

    “滬城那邊送過來的，我也不多說，你自己拿回去看?！?/br>
    展艾萍點了點頭：“謝謝您了，許院長?！?/br>
    許院長看著眼前的展艾萍，他嘆了一口氣，心里又是難掩的后悔，“你剛才課上的不錯，你學得很扎實，你老師說，你讀書那會兒最用功?！?/br>
    展艾萍默然不語。

    “恭喜你了，這么快成了醫院副院長?！?/br>
    展艾萍淺淺一笑：“只是個鄉下醫院的副院長?！?/br>
    許院長道：“那也是個院長，升官了，身上擔著更大的責任?！?/br>
    “那姓顧的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才娶到你這么個媳婦兒?！?/br>
    展艾萍笑笑。

    許院長又道：“要是我兒子能有這種狗屎運就好嘍?！?/br>
    展艾萍猶豫著說道：“孫老師他也知道我當上副院長了?！?/br>
    孫老師，孫教授，是她曾經的恩師，也是她最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的一個人。

    孫教授是許院長的舊友。

    “知道了，說你給他爭氣了?！闭f完了后，許院長沒再說話了。

    展艾萍喉嚨一堵，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核桃，說不出話。

    展艾萍跟許院長一同坐上了一輛去軍醫院的吉普車，許院長沒再說孫老師，而是問起了他們巖心衛生院的發展，展艾萍如數回答。

    許院長道：“你這個副院長當的稱職?！?/br>
    “也是個好mama，帶著孩子去上班，果然啊，婦女能頂半邊天?！?/br>
    到了軍醫院，兩人下了車，展艾萍跟他去院長辦公室，路上碰上了顧相宜，兩人沒來得及說話，她先跟許院長去取東西。

    “嫂子？”顧相宜眨了眨眼睛，“我嫂子怎么過來了？難道我嫂子也要調來軍醫院了？可她明明才剛成了衛生院副院長?！?/br>
    展艾萍跟許院長到了辦公室，她見到了一個很大的木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這里面究竟裝了什么呀？這么大一個木箱，能把整個人都裝進去了。

    她試著推了下，很沉，里面應該是書，展艾萍心里了然了。

    許院長道：“你拿回去再拆吧，我讓人幫你抬回去?！?/br>
    “許院長，謝謝了?！?/br>
    許院長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留在軍醫院?！?/br>
    展艾萍笑笑沒再說話，兩個小戰士來幫她把一大箱子抬到醫院門口去，顧相宜這會兒溜號過來了，一見到展艾萍就興奮：“嫂子嫂子，你來醫院干嘛了？”

    “我來取點東西?！?/br>
    “哦?！鳖櫹嘁耸?，“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啊?！?/br>
    “也算是專門來看你的吧，要是得空來家里吃飯，鍋包rou和小湯圓都想他們姑姑了?！?/br>
    顧相宜笑：“他倆真想我了？他倆明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才不會想我呢?！?/br>
    “他就想他們的mama?！?/br>
    “他倆不想我，我還真有點想他們了?！?/br>
    展艾萍道：“他倆要長牙了?！?/br>
    “真的呀，啥時候長滿四顆牙，我覺得小孩子的牙真可愛?！鳖櫹嘁讼肓讼氲溃骸暗人麄z到了一歲就能說話了，一定得讓他們叫我小姑姑?！?/br>
    “肯定的?！?/br>
    展艾萍送了她一條燈塔牌肥皂，顧相宜提著肥皂：“原來嫂子你來就是給我送肥皂的，這肥皂不錯?！?/br>
    展艾萍道：“我去衛校當老師，新得的，送你一條?！?/br>
    “好，謝謝嫂子了?！?/br>
    展艾萍出了軍醫院，有一輛軍用吉普車送她回去，開車的竟然是眼熟人，就是之前開車來軍醫院中途爆胎的鄭樺，那個在李主任的勸慰下，險些有情緒問題的小同志。

    “嫂子，您坐好了?！?/br>
    鄭樺這次卯足了勁兒開，堅決不讓背后的嫂子有搶方向盤羞辱他的機會。

    一路順順暢暢到了家屬院，兩個健壯的小戰士幫她把箱子抬進了家里，展艾萍看著放在屋子正中央的箱子，她沒有急著打開，而是怔怔的出神。

    孫教授是她的恩師，她一直覺得自己愧對了老師的栽培。

    她的心神一顫，展艾萍走過去，她的指尖冰涼，動作輕緩地拆開木箱，一打開，有一股書香和化纖的氣味，最上面是一封信，信底下壓著很多書和筆記，還有疊好了幾樣的確良布料。

    展艾萍拿起了那封信，信上是熟悉的字跡，是孫老師寫給她的，信上老師恭喜她生了龍鳳胎，還成了醫院副院長……

    她看完信后，眼圈紅了，guntang的淚珠子順著眼角滑落。

    展艾萍抬手揩了揩，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動靜，原來是顧晟回來了。

    “媳婦兒，你抬了些什么東西回來？”顧晟一回來就聽說自家媳婦兒搬了個大件回屋，因為孩子還沒領回來，作為一個好奶爸，他去找秦蘭芳要回了兩個娃，一手一個，讓一個士兵幫自己拖著嬰兒車回來。

    聽見顧晟的聲音，展艾萍胡亂揩了下眼淚，顧晟進了屋，他懷里的兩個孩子先sao動了起來，孩子太想mama了，一見到展艾萍，兩孩子都激動，想吃奶了。

    “你——”顧晟見了她的臉，心頭一慌，展艾萍把兩個孩子接到身邊，給他倆喂奶，顧晟則出去拿了嬰兒車，帶上門。

    顧晟拖個凳子過來，坐在她身邊，柔聲道：“媳婦兒，怎么了?！?/br>
    他抬手給她擦了擦眼淚。

    展艾萍閉著眼睛在他身上靠了靠，“我的老師，孫老師給我送了些東西來?！?/br>
    孫老師對她來說，是老師，也像是父親，他對她要求很嚴格，對她期望很高，甚至將她當做親女兒……自從她退伍后，展艾萍沒臉再見到孫老師，也沒再聯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