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在三本書當炮灰男配后 第112節
牙都快咬碎了。 江宴秋坐立不安地支使完小師叔幫他理劍穗,過了片刻,郁慈抬起頭,修長的十指替他將劍穗垂下放好,淡聲道:“好了?!?/br> 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朝周徹的方向看過去。 那張臉沒什么表情,眼神卻無比冰冷。 明明是暮春夏至的時節,周徹卻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這人…… 他驚疑不已。 ——難道竟然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周徹露出個僵硬的笑容:“郁仙師是心情不好,還是……不歡迎我嗎?” 江宴秋:“還好還好,小師叔一般對誰都這樣?!?/br> 郁慈:“嗯?!?/br> 話說到一半的江宴秋:“……” 看來小師叔是真的心情不好。 周徹咬著下唇,神情無比楚楚可憐,是個人見了都要于心不忍。 但這些人里,顯然不包括郁慈…… 他冷冷地瞥了周徹一眼:“兩者都有?!?/br> 江宴秋還沒反應過來“兩者都有”是什么意思,周徹身形搖晃了一下,苦笑著看向他:“宴秋,這偌大的皇宮里,誰都瞧不起我,誰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宴秋也是嗎?” 他神色殷殷,眼尾微紅,泛著苦悶和期待,叫人怎么也說不出重話。 江宴秋只得道:“沒有的事,小殿下,還是有很多人敬愛你的?!?/br> 周徹凄惶一笑:“當年我僥幸撿回一條命,被國師救回來,又發了許久的高燒,誰料,清醒后,母親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么還有臉回來,你還要給我惹多少事’?!?/br> 母親只是宮女出身,被皇上偶然相中春風一度后,被封了個最低等的答應,也竟僥幸有了他。在這偌大的深宮,沒有任何背景和助益,榮辱俱是皇恩。他們娘倆只能活得戰戰兢兢,生怕有一絲一毫行差踏錯。 因此,當得知周徹瞞著其他人,喬裝打扮跟著太監宮女們貪玩出宮,又撞上魔修作亂,幸好國師出手才逃過一劫后…… 她心里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幸,而是恐慌惱恨。惱恨為什么周徹這么不懂事,為什么這么不爭氣,恐懼皇帝雷霆大怒,怪罪于她。 所以周徹會長成今天這幅樣子。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生怕惹別人不開心、遭人厭棄。 他看著江宴秋,單薄瘦窄的肩膀伶仃地支撐著有些不合身的寬大朝服,眼神凄凄,又有些倔強。 江宴秋:“……小殿下,在下斗膽說一句,其實旁人如何看你,并沒有那么重要?!?/br> 周徹愣了愣。 江宴秋如果有弟弟,大概也就他這個年紀,因此,當他不笑時,神情有些帶著溫柔的沉靜:“人生如逆旅,人活一輩子那么長,大多數都只是匆匆過客。他們的只言片語,其實不用太放在心上。當你成功脫離那個環境,從山頂向下看去,會發現那些聲音和手段,其實也不過如此?!?/br> 就是這么奇怪,人在低谷時,仿佛全世界的惡意都排著隊接連敲門,讓他體驗了個遍。而脫穎而出,位處高處之后,好像天底下又都是善良又客氣的好心人了。 由此可見,好言跟惡語都是薛定諤式的。 但當事人身處泥潭之中,想要靠自己爬出來,又談何容易?畢竟不是誰都像風陽公主這般,文韜武略,憑女子之身也能立下赫赫功勞,讓天子和文武百官都對她另眼相看。 有時候,真的只是需要有一個人在旁邊拉他一把而已。 “殿下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假以時日,一定能夠讓那些人刮目相看?!?/br> 周徹嘴唇囁嚅了兩下,還想說什么,卻見江宴秋已經被人拉走了。 九皇子喝得有些高了,直喊江仙師是他的救命恩人,對他有再造之恩,說什么今晚也要敬江仙師兩杯。 那張帶點兇相的國字臉此刻寫滿恭維和感激,親自為江仙師斟酒。 周圍一幫人目光殷切,江宴秋也不好說什么,客客氣氣地把酒干了。 周徹眼神暗了暗。 六角宮燈高懸,那人站在燈火通明處,游刃有余、應酬自如地同周圍人談笑,仰頭將杯中的玉液一飲而盡。 而他,卻身處燈光都照不到的無人問津的陰暗處,只能仰望著那人的身影。 有人經過,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把他撞得一個趔趄。 那人連忙轉頭看向他,見到是二十一皇子,表情明顯松了口氣,敷衍地道了聲歉。 “……沒關系?!敝軓財棵颊f出這句話,對面卻早已不在原地了。 他的目光沉沉,無比幽微。 .江宴秋好不容易應付完這波來敬酒的,剛松了口氣,忽然想起剛剛話說到一半的周徹。 他抬起頭,目光四下搜尋,早就不見對方的身影了。 江宴秋也沒太放在心上,拽了拽郁慈的袖子,小聲道:“小師叔,我們要不要找個理由先撤?” 郁慈臉色和緩了一些:“累了嗎?” “還好,”江宴秋誠實道,“就是有點無聊?!?/br> 參加天子的壽宴是十七皇子他們親自邀請,不得不露面,但有一說一,確實令人尬得慌。 他毫不懷疑,繼續呆下去,這些人連他的穿衣品味、衣服上的花紋都能夸出花來。 講道理,這些禮服都是皇室的內務府準備的(……) 他不禁懷念起跟郁慈和楚師兄三人在運河上泛舟喝酒,天南海北地聊聊天來得放松。 郁慈微微低頭看他:“嗯,我們一會兒從側門先走?!?/br> 江宴秋不知聯想到什么,忍不住樂了:“小師叔,我這算不算帶壞你?跟我下山出趟任務,什么不該做都做了?!?/br> 沉迷凡間美食,逛小吃街,包游船畫舫喝酒,參加筵席偷偷提前走后門離場…… 清冷端方的小師叔都被他霍霍成什么樣了。 郁慈淡聲道:“如此這般,便叫‘不該做的都做了’嗎?” 江宴秋:“……” 怎么回事。 總感覺小師叔剛剛是在嘲笑他。 一定是錯覺。 突然,前方傳來的一陣爭執喧嘩聲,不少人注意都被吸引了過去。 江宴秋定睛一看。 ……更想拔腿走了。 竟然是十七皇子跟一位妃嬪起了沖突。 十七皇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從初見時對五皇兄言語不遜的跋扈皇子,變成了現在張牙舞爪色厲內荏被人一按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某小型犬。 只見他白皙的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對面嬌俏的女子,憤怒道:“你憑什么扔我母妃的東西!” 細細一看,對面那位年紀看起來不比他大多少,年輕漂亮的玉容滿是嬌艷,不屑道:“扔就扔了,我還要跟你匯報?” 她美目流轉,一手輕拂微微隆起、已然顯懷的肚子,慢悠悠道:“皇上看我月份大了,體恤妾身原先住著的宮殿太小,才讓妾身搬進連jiejie原先的寢宮的。這關我什么事呀,你有本事,跟皇上說呀?” 十七皇子怒道:“我們說的是一回事嗎?你搬進去就搬進去,誰稀罕那破屋子!為什么一聲不吭,把我母妃從前作的畫都撕壞扔了?” 對面的年輕妃嬪臉色僵了一瞬,很快毫不客氣地反擊:“你有什么證據說是我撕毀的?我還要說是那些毛手毛腳的下人、宮里不長眼的野貓野狗干的呢。連jiejie被接去行宮療養,誰知道她幾時搬回來,她自己手底下的下人怎么不知道把她的東西收收好?” 十七皇子:“你——!” “你什么你?十七殿下,你可別忘了,妾身現在可是有孕在身。若是沖撞了胎氣,皇上怪罪下來,可別說我事先沒提醒你?!?/br> “——圣上到!” 御前太監高唱一聲,在場眾人均是臉色一變,齊齊低頭。 昭武帝臉色不太好看:“這是在吵什么?” 十七皇子抬頭看見皇上,眼前一亮,一臉忿忿:“父皇,就是這個女人!把母妃的東西扔出去不說,還把她年輕時作的畫都撕毀了!” 昭武帝面色沉沉不變,剛剛跟十七皇子對峙的年輕嬪妃已然捧著肚子“哎呦”一聲,順勢倒在了皇帝懷中,楚楚可憐道:“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沒想動連jiejie的東西。許是下人搬東西是不注意,這才引起了十七殿下誤會?!?/br> 十七皇子氣得發抖:“……你胡說!” 昭武帝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十七子:“胡鬧!你母妃的東西,是我命人搬去行宮的,你找她的事做什么?!?/br> 十七皇子愣了愣,眼中的光似乎熄滅了。 他眼尾細長,挑眉看人時,總顯得有些不懷好意。這樣的一雙狐貍眼和薄唇,生在他母妃連貴妃身上,就恰到好處,勾魂奪魄,但生在他這個男子身上,總是不免過于陰柔。 他死死盯著昭武帝,一字一句,如在泣血:“當年你明明答應過母妃,會一輩子愛憐她,寵溺她,那些荷塘里盛開的金蓮、書房里收著的字畫,都是因為你的喜好,母親才會細心琢磨!她從小被嬌養得連針線都沒碰過,卻為了你寒冬臘月拜師學畫,手上長滿凍瘡!父皇,你對得起母妃嗎!” “夠了!”昭武帝臉徹底黑了,不由分說地低喝道。 雖然已年過耳順,但帝王的威嚴猶在。這一聲厲喝,嚇得不少人連忙跪地,頭都不敢抬。 聞言,倚靠在昭武帝懷中的年輕妃嬪,不由得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也不知是在嘲諷為昭武帝作畫的連貴妃、滿臉失望的十七皇子。 還是她自己。 “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多了,腦子不清醒?!被实蹮o比威嚴的撂下這么一句話,本想喊人將他帶下去,但看著十七皇子那張與連貴妃年輕時無比肖似,此刻含著淚倔強地看著自己的臉。 他最終沒有說什么。 “十七皇子以下犯上,頂撞嬪母,罰半年的俸祿,在皇子府禁足一月,不得探視?!?/br> 十七皇子一臉頹喪地被親信拉走,面容灰敗,直到離開,都沒再向昭武帝的方向看一眼。 “鸝妃,沒事吧,要不要喊太醫看看,有沒有動了胎氣?”昭武帝淡淡道。 出乎意料的是,作為剛剛那場小型宮斗的勝利者,鸝妃也是神色淡淡,面上不見多少欣喜。唯有昭武帝轉頭問話時,才重新揚起滿是孺慕笑意的嬌俏臉蛋:“妾身有皇上關心,身子已經好多了?!?/br> 昭武帝點點頭:“行,沒事就早點回去躺著歇歇吧?!?/br> “謝皇上?!?/br> ……這兩人也是奇怪,明明同床共枕有了身孕,看起來也塑料得很。不像尋常夫妻,倒像上下屬。 有其他后宮的妃嬪湊上前跟鸝妃說話,鸝妃勉強笑笑應付兩句,有些精力不濟,看來懷孕著實辛苦。